警部地牢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法兰所在这间囚室尤其明显，石砖墙上甚至长着青苔，想必是有一条地下暗河在附近才会导致此地如此潮湿。
法兰的待遇与之前那三名邪法师如出一辙，手腕和脚腕都被套上了困神之锁，这种特殊的刑具能够阻断魔能与元素力量的凝聚，就算是魔法师被它锁住也是一筹莫展——不过法兰却没觉得自己的魔能运转有丝毫滞涩，难不成身上这套是假货？
这是极有可能的，法兰堪称享受了方堡地牢史上最优越的待遇，自从他在提索斯庄园外被捕以来已经过了三天，这三天里既没人来审问也没人来用刑，一日三餐按照狱卒们的标准发放，除了睡的床潮湿了些以外没有任何虐待。
所以只要法兰愿意，他随时可以挣开这套假冒伪劣的困神之锁离开地牢，但他要等一个人，所以暂时还不能离开地牢。
“你觉得蕾莉会来？”诺露尔问。
“总得来说个明白，要不是她的话，我也不会被捕。”法兰耸了耸肩：“她总不能把我关在这里就不闻不问了吧？”
诺露尔知道法兰说得对，但还是忍不住讽刺道：“你是魔导师，也许她也没把握生擒你，故意耍个幌子骗你进来当阶下囚。”
法兰伸了个懒腰，带动困神之锁哗啦啦地响：“阶下囚也没什么不好，管吃管住就行……但是我无论如何都要跟黑蜘蛛申请一个火炉子了，再这样下去我怕老了以后会落下老寒腿关节炎之类的后遗症。”
法兰刚说完，牢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打开，黑蜘蛛身着天鹅绒大麾迈步而入，他的脸色沉肃如水，目光冷冷地盯着法兰。
“你们出去吧，我要单独提审他。”黑蜘蛛随意地挥了挥手，随行的狱卒们便老老实实地关上门。
直到确信狱卒的脚步声离远后，黑蜘蛛才松了一口气，他点燃一支火把插在墙上，然后走到法兰面前半蹲下来。
“你升官了。”法兰看了一眼黑蜘蛛胸口上的那枚警徽，他虽然不了解警部的晋升路线，但这个徽章明显比黑蜘蛛以前的那个要更华丽一些。
“托你和蕾莉大小姐的福，教皇宫和元老院重重地嘉奖了我。”黑蜘蛛敲了敲那枚警徽，表情里藏不住得意：“现在我是警部首席搜查官，距离总长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也可能是深渊万丈，因为这里是诺门格，越到高处越危险，你教我的。”法兰耸了耸肩，忍不住给对方泼上一盆冷水。
黑蜘蛛沉默了一会，然后点点头：“你说得对，我有点得意忘形了。”
“所以你来找我就为了炫耀一下自己升官发财的事吗？”法兰面无表情地问：“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也未免太恶俗了一些。”
“我本就是个恶俗的人，远大的志向或者抱负我一样都没有，金币、权力、美女……这些才是我的人生目标。”黑蜘蛛并不以此为耻，反而说得头头是道：“但恰好是我这样的俗人才能在诺门格活得风风光光，那些心怀正义想匡扶人理的家伙可没一个有好下场。”
法兰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反而因此对黑蜘蛛的印象有所改观，至少这是个并不掩饰自己的物欲的“恶徒”，比起那些满口假仁假义却在背地里杀人放火的“圣人”更加直白。
在经历过诺门格的虚伪与残忍之后，法兰觉得这样直白的人颇为可贵。
黑蜘蛛顿了顿继续说：“不过我倒也不是为了跟你讨论我升职加薪的事，我带来了你想要的消息。”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消息？”法兰精神一振，坐了起来，难道黑蜘蛛已经查出军部的那个幕后黑手？
思来想去好像又不太可能，黑蜘蛛是个相当现实的家伙，绝不可能为了法兰去做那种可能搭上仕途和性命的危险之举。
“你不想知道邪法师之案的结果吗？”黑蜘蛛问。
法兰略感失望，不过这也在意料之内：“说说看。”
“你被捕之后，蕾莉大小姐亲自带人进入提索斯庄园杀光了所有邪法师，然后在元老院的调查会上拦下了其他各族对提索斯氏族的声讨，替提索斯氏族澄清了所有罪名。”黑蜘蛛说。
“什么！？”法兰一惊，他瞪大了眼睛，这可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为什么？不是应该活捉那些邪法师审问真相吗？”
蕾莉的举动和法兰的预想截然相反，她不是应该借机举发提索斯氏族然后瓜分遗产吗？难道说从一开始法兰对蕾莉的目标的判断就是错的？
“真相？”黑蜘蛛摇了摇头，一副对法兰的反应感到不解的样子：“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啊，我还以为经过这件事之后你能有点长进呢法兰先生……我再说一遍，这里是诺门格，除了你以外没人在乎真相。”
“提索斯氏族暗中培养邪法师是不争的事实，救下提索斯氏族对十字悲歌来说有什么好处？”法兰感到茫然：“她没理由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
听了这番话黑蜘蛛很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很好，这样就对了，你终于愿意开始从利益角度思考问题了……没错，蕾莉大小姐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十分反常，但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个中缘由我不敢妄加揣测，还是由她亲自来给你解释吧。”
“亲自解释？”法兰楞了一下：“蕾莉也来了？”
“地牢如此阴暗潮湿，可不是她千金之躯应该莅临的地方。”黑蜘蛛笑了笑：“她就在地牢外面，我不过是替她传个话而已，你如果有话想问她就先出去吧。”
“我怎么出去？”法兰晃了晃手腕上的铁镣：“况且我现在作为‘镜面人’关在地牢里，这三天来根本没人来审问过我，你们是如何结案的？”
“我说了的嘛，没人在乎真相。”黑蜘蛛耸耸肩：“所谓真相只是大人物们手里的武器，他们希望真相是什么样那么真相就会是什么样，你若事事刨根问底只会无端树敌……你手上的困神之锁是假货，以你的本事一挣就开，你可别告诉我没发现这一点。”
法兰无话可说，他随手摘下镣铐站起来：“那就带我去见蕾莉吧，这回我偏要刨根问底。”
黑蜘蛛撇了撇嘴，领着法兰走出囚室，外面的狱卒见了欲言又止，像这样把重犯带离监牢称得上是渎职罪，换作几天以前怕是行不通，但如今的黑蜘蛛已经是警部的首席搜查官，随便编个借口就能糊弄过去。
法兰与黑蜘蛛一路来到方堡顶层，这一层是警部高层办公的地方，地面上铺着厚重的羊绒毯子，空气里有些许油墨的味道。
黑蜘蛛在一扇紧闭的檀木大门外站定，他作了个“请”的手势：“蕾莉大小姐就在里面等你。”
法兰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果然看见那个美貌如同天神造物的少女背着他站在一张办公桌前，听到身后的动静，蕾莉回头看过来，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仍然带着从容与优雅的笑意。
黑蜘蛛很懂事地没有跟进来，顺手关好了大门。
“我上一次来方堡还是两年以前，这里倒是一点都没变。”蕾莉淡淡地说，她的指节在木桌上轻轻敲击，发出有节奏感的声音：“很抱歉出于当时的情况我不得不逮捕你，这三天里你受苦啦。”
“我没事。”法兰实话实说，这三天来虽然过得不怎么样，但他的待遇远远超出了重罪犯应有的水平。
“没事就好。”蕾莉走了两步来到茶几边落座，亲自为法兰沏了茶：“坐吧，你看起来似乎有不少问题想问我……没关系，咱们时间很多，你可以慢慢问，虽然我不一定都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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