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庞,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
可档案资料显示,正是这个年轻到过分的后生,两个月前却担任着这支部队的三大分队长之一,最年轻的军事主官。
但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换掉了心脏,没人知道。
周柏扶着下巴,逐渐陷入沉思。
这几天韩若萱的身体越来越好,但心情却反而逐渐变得糟糕起来。
因为她联系不上苏衍了。
自从手术第四天转回自己病房,可以相对自由的使用手机,她就迫不及待给苏衍发了条短信。
但短信发过去始终没有回应。起初她并不在意,只以为是苏衍没看到或者比较忙,但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转眼间一个下午过去了,却始终不见对方的回信,连个已读都没有。
韩若萱渐渐发觉不对劲,她给苏衍打电话,却被提示对方手机暂时无法接通。
她不信邪,又连着打了七八个,次次结果都一样。
恰在这时,吴院士过来查房。
见韩若萱闷闷不乐的坐在床上,他好奇问:“丫头,怎么了?嘴撅得能挂油瓶了都。”
韩若萱才发现吴老来了,赶忙打招呼:“吴爷爷好。”
吴院士笑了笑,先询问完她的身体状况,然后又检查起各项仪器数据。
确认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后,他搬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面容和煦。
“有心事?不妨跟爷爷说说,看看我这老头子能不能帮上忙。”
吴院士早年间是父亲的大学老师,二人的师生情谊很重,尤其是父亲牺牲后,吴院士悲痛欲绝,对待这个关门弟子的唯一后代更是尽心尽力。
再加上病不讳医,所以韩若萱跟他谈话就更不需要避讳什么了。
但她还是有些犹豫,毕竟看现在这情形,自己对苏衍的感情顶多就算个单相思,人家心里怎么想的她半点不清楚。
如果把这个也告诉吴爷爷,两个人隔了几十条代沟,道德观念更是差距甚大,到时候老人家会怎么看自己?印象分可能直接就掉没了吧?
见对方扭扭捏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吴院士心中一动,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是不是有些事不想说?”
韩若萱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抱歉吴爷爷,我……”
“没事没事。”
吴院士摆了摆手:“谁心里还没几个秘密呢,那这样,咱们就随便聊聊,遇到不想说的就绕过去。”
“嗯。”
韩若萱这次终于点头答应。
“吴爷爷,您有妻子吗?”
吴院士那是何等老辣之人,只听韩若萱这一个问题,就把对方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眼中露出回忆之色,带着若有若无的幸福:“有啊。”
“那……你们感情好吗?”
“呵呵,当然好了,虽然偶尔也会拌几句嘴。”
“那……你们是相亲认识的?”
韩若萱仿佛具现版的十万个为什么,问题一个接一个。
吴院士只当没听到对方话中的他意,只是面带笑容的摇了摇头,回忆着说。
“虽然我们那个时代相亲结婚的一大把,有时候两个人从认识到入新房,甚至连对方的照片都没见过几次,但我和我老伴却是自由恋爱结婚的。”
“诶?”
韩若萱眼睛亮了起来。
吴院士有些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我大学是在第四军医读的,你知道嘛,医学院,除了护理学专业,其他专业和尚庙程度堪比机械工程和土木工程。”
“我当时学的是临床医学,说来也巧,我老伴就是同批学生中唯一的女生,而且长得贼漂亮,皮肤很白,眉眼很好看,尤其是那根又粗又黑的辫子,不知道羡慕坏了多少女生。她一来,不管同期的往期的,所有男的眼睛全亮了。”
“那里面也包括您吧?一见钟情?”
韩若萱捂着嘴笑。
“第一眼就夏欢上的可不是什么一见钟情,那叫见色起意。像你吴爷爷这么心系国家和人民的医者,当然不可能是那种俗人。”
吴院士哼了一声,脸不红心不跳。
韩若萱刚准备笑,抬眼才发现吴爷爷面带深意的看着自己,赶忙收拾表情,继续问道:“那后来呢?您是怎么追到她的?”
“谈不上追,倒是把她得罪的不浅。”
韩若萱好奇起来:“怎么个得罪法?”
吴院士苦笑:“当时年轻嘛,成绩又是同期第一,难免傲了些,班上竞选班干部,我想着自己是党员,入学成绩又是历届最好的,就报了班长,结果被她给截胡了。”
“原因你可能也清楚,她是独苗女生嘛,让她来当这个班长更有利于班级团结和活动积极性,辅导员可能是这么想的。可我不服气,就去找辅导员要说法。”
“他知道自己理亏,想跟我商量让了得了,我不干,寻思着班干部不就是能者居之嘛,哪有因为独苗就让她当的说法,就硬生生把这个班长给抢了回来。”
“她不生气?”
韩若萱歪着头。
“怎么可能不生气。”
吴院士苦笑:“她从小到大都是被家里人给捧在手心里的,哪受过这么大委屈。”
“但她这人别的优点没多少,就是贼能忍,知道自己不占理,这时候去闹只能在别人心里跌份,就把这口气在心里憋了整整两个月。”
“那你们最后怎么解决的?”
“解决?是她差点把我解决了。”
说这话时,韩若萱看到吴院士身子哆嗦了一下,眼中也浮现出一丝恐惧。
“那天我们上临床医学专业课,教授是个老中医,他在课上谈到了中医正骨,就找了几个学生上去试试,其中就有我。”
“起初感觉特舒服,老教授手法很厉害,按得我都差点想转系学中医了。”
“结果这时候那个魔王崩了出来,说她也会一些正骨手法,想上来试试,教授同意了,说她家里几代人都是中医,底子很厚。”
“其他人听到这话那叫个高兴,他们都在幻想着美女帮自己按摩的世纪大片,就我感觉有些不对头。”
“她应该是冲着您来的。”
韩若萱若有所思,中医正骨她曾经就接触过,对其有一定了解,跟其他医术差不多,大夫想让你舒服,你就难受不了,但如果正骨的人想整你,那滋味儿绝对会让你产生横死当场的想法。
“谁说不是呢。”
吴院士苦笑:“她谁都没搭理,就站我旁边,我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像是逮住老鼠的猫,还没等我回过味儿来,她手就奔我麻筋去了,那感觉……”
吴院士牙疼的揉了揉胳膊,脑海中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慢慢恢复色彩。
“依稀还记得,那是个狂风呼啸的下午,可即便是六七级的大风,都没能盖住教学楼的凄惨嚎叫。”
“事后甚至有传言说有人在教学楼搞活体解刨实验,还不给人家打麻药。”
韩若萱已经笑得在病床上打滚,吴院士慈爱的看着她,继续回忆着。
“后来我们俩就杠上了,她怕老鼠,所以上解刨课时,我老是拿小白鼠吓她,看她跟个小兔子似的缩在门脚又叫又挠,我就觉得解气又好笑,结果下课之后又挨了一顿挠。”
“吴爷爷你太坏了,肯定是你用这种方法把奶奶追到手的。”
闻言,吴院士笑得像个孩子。
“是啊,打打闹闹的,突然就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后来一天不见到她,不跟她吵两句嘴,就浑身难受,好像丢了什么东西,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应该是喜欢上这个记仇、爱捏人麻筋、还怕小白鼠的女孩了。”
韩若萱止住笑意,她缓缓坐了起来,眼中有些神往。
“不过谁还没年轻过呢,我很庆幸我的性格,喜欢就去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所以我们才能拥有这么一段难以忘怀的青葱岁月,即便她先我一步走了,但这段记忆却是独属于我们二人的,谁都夺不走。”
闻言,韩若萱面色一变
“您……都知道了?”
韩若萱很单纯,但她不是傻子,吴院士已经把话点得这么明了,她要再听不出来弦外之音,那自己就可以回去重修小学阅读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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