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小女孩身材苗条，模样周正。兰灵介绍她是大厅里的礼仪小姐兼告别仪式主持人。
她与桂圆班长、黑牡丹几个人都是正式职工。而其他人，大部分都是打扫卫生的临时工。
吃完了饭，桂圆班长递给我一支烟，让我跟着他去他的屋子里坐一坐，我看到班长客气，自己连忙跟着过去了。
他说：“你上午学的很快，跟着也不错。但是，美中不足，就是后两个尸体的衣服没有脱下来，这……会影响我们收益哈！”
我听了，一怔，连忙辩解：“这种事，守着刘馆长，我怎么好意思做？”
桂圆一听我这样说，马上哈哈一笑，接着说道：“馆长怎么了？他会制止你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总觉得守着馆长干这种事有点不妥当。
桂圆大概是看出我的尴尬来，马上说道：“君子老弟，如果不是情势所迫，好好的人谁愿意干这种事？但是，没有办法呀！”
我觉得桂圆话里有话，就问道：“怎么个情势所迫？殡仪馆开不出工资吗？”
“那倒是不至于。不过，殡仪馆经费困难，这可是事实。过去，县财政对于我们发生的经费实报实销。
“可是，自从实行了事业单位经费包干，馆里就有点入不敷出了。有一年，我们火化班一线人员的奖金都没有钱发。你说，我们辛辛苦苦烧了一年尸体，为了啥呀？
“为这，我们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堤内损失堤外补’的办法来。
“后来，刘馆长大致也听到一点风声，可是，他怎么办？手里没有钱，说话不硬气。如果他制止我们，我们就会要求他补发我们奖金。
“久而久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秦琼大英雄还卖过马呢，我们刘馆长能卖什么？只能是内部挖潜，采取这种见不得光的办法呗！”
“哦……”这种事，原来是刘馆长默许。如果桂圆不说，我还真以为这是他们盗尸团伙隐蔽的犯罪行为呢！
“是啊！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桂圆班长能够为殡仪馆分忧，也是难能可贵了！
“可是，既然是这样，你和刘馆长正大光明地向民正局、财正局领导反映一下馆里困难不好吗？
“为什么要采取这种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措施呢？”
“怎么，你对于我们的做法很反感？”桂圆班长立刻有点恼怒了。
“不是。我就是觉得别扭。”我一看自己刚刚上班就惹班长生气，这一上午的优秀表现一下子就打了折扣，连忙往回收起自己的看法。
“是啊，别说你觉得别扭，连我也觉得有点胡闹呢！可是，想一想，那些死人眼看就要进入到火化炉里变成灰烬了，这么好的衣服一把火烧了岂不是浪费？
“况且，我们回收这些衣服的时间都是在家属遗体告别仪式之后，也没有给家属造成什么不适的感觉啊！所以……”
“班长，我明白了。这种事，对谁都是有益无害的。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的利益……好了，从今以后，我对此不再说三道四了！”
我想起盗尸衣物这是一条经济链条或者说是食物链条，而我和兰灵就在这一链条上。
如果我再与班长唱反调，很有可能会让我和兰灵因此饭碗不保。因此，决定马上噤声。
虽然心里很别扭，但是，想一想自己的处境，想一想兰灵对于自己的期望。我虽然没有下定决心与他们分道扬镳，却也不愿意立刻与他们思破脸。或者这就是同流合污吧！
我看过很多的古书，有一句话说得好：“明知不同路，情急且随之。”我这样做，算是“且随之”吧！
下午，没有来举行遗体告别仪式的了，火化班就没有尸体可炼了。当然，职工也不能放假玩耍，通常就是安排打扫卫生。
打扫卫生主要是告别大厅。因为面积大，使用率高，而那位礼仪小姐一个人又打扫不过来，所以，上午举行了几场遗体告别仪式，下午就得马上打扫出来。
打扫卫生，火化班是主力。桂圆班长就成了总指挥。他常常先分工，你干这个，他干那个，不过是擦地板，擦玻璃几大项任务。
张三李四承担了擦地板的任务，我就被分配去擦玻璃了。玻璃窗户很大，还要爬高，但是有梯子，站在上面擦拭起来并不觉得多么累。
我根据自己的经验，先用抹布擦玻璃窗户上的浮灰，然后用报纸细细擦了第二遍，原来脏兮兮的玻璃一下子变得通透明亮了，正要从梯子上下来休息一下，突然间看到刘館长来了。
“刘館长来了！”出于礼貌，我连忙上去打招呼。
刘館长冲我点点头，接着就对桂圆班长说道：“桂圆班长，这大厅收拾的不错了。不过，前厅那里还有点不干净，派人把那里收拾收拾吧！”
刘館长发了话，我以为桂圆班长会马上执行，派人过去。没想到他根本不搭理刘館长，却冲张三李四大声的喊叫：
“你们两个怎么搞的？这地板是怎么擦的？一道一道的水印子，你们这是练习画画呢？”说着，就让张三李四重新擦一遍。而刘館长刚才说的话，他似乎是没听到。
我觉得这个桂圆班长也太不尊重刘館长了，马上拿着抹布来到前厅，想把那里的玻璃擦一擦，没想到兰灵看到我这样做，立刻冲我摆摆手，意思是千万别……
看到兰灵提醒我，我在前厅转了一圈，马上就回来了。这时，我发现，桂圆班长正瞅着我的一举一动呢！
晚上，在“回家”的路上，兰灵提告诉我，你没有看到吗？桂圆班长正与刘館长较劲呢。你未经过桂圆班长允许就去执行刘館长指示，那不是打他的脸吗？”
“可是，人家刘館长毕竟是领导，他凭什么与刘館长较劲？再说，就算是较劲，胳膊拧不过大腿。他能把刘館长怎么样？”
我想，这个桂圆班长真有点不知道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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