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情远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到了月底领工资,我发现,自己的工资不仅仅有奖金,还多了一百元钱的夜班费。我奇怪,这个月,我没有上夜班呀!
倒是有那么两次,夜间来了紧急任务,可是,那都是班长带领别人干的。当时我困的要命,根本就没有起来,班长怎么会发给自己夜班费呢?
原本想把这十元钱退回去,告诉班长你记错了。可是,又一想,这样做,会不会显得班长工作粗心大意,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拿不定主意,就去请教黑牡丹。黑牡丹一听就乐了,告诉我:“千万不要退回去。那会让班长很没有面子的。”
“难道说,就因为我送给他两条烟,他就这么回报我?”我一下子想到,这件事,班长是故意做的。
“当然。别人送烟,那是应该的。他收起来心理坦然。可你是个大学生,初来乍到就送烟,他觉得受之有愧啊!
“你虽然也是临时工,可你是大学毕业生,刘馆长对你寄予厚望。这样,班长自然会高看一眼,对于你当然要来而不往非礼也。”
“如果这样,我岂不是不当得利,沾了公家便宜?”我纠结道。
“考勤是班长做的,错在他身上,你尽管拿钱就是了。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啊!”黑牡丹替我开脱。我想一想,她说的有道理,就点点头。
“不过,将来遇到他,你应该小声说一个‘谢谢’,让他知道你领情了。”黑牡丹想了想,又嘱咐我一件事。
“好的,谢谢牡丹姐!”我一句话脱口而出。
“干什么这么客气?”黑牡丹似乎是想与我聊天,故意没话找话。
“我觉得,在社会人情世故方面,你太老道了!”我由衷的说道。
“呵呵,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嘛!”黑牡丹得意地说起一副对联。
“姐姐好学问,简直是出口成章!”我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君子,别这么溜须姐姐,有心多来与姐姐聊天……”
五月,天气很热。殡仪馆下水道疏通请的工程队迟迟不到。刘館长一生气,自己干!于是,骄阳似火的一天,趁着没有火化尸体任务的空儿,全体人员参加疏通下水道的义务劳动。
我在下水道里干了一会儿活,看到来了一个卖报雪糕的老太太。当时雪糕不便宜,一般也要一元钱一根,奶油的更贵。
我数了数,参加劳动的人一共二十人,就拿出50元钱,买了二十根奶雪糕送给大家解渴。
老太太给了我一大坨子雪糕,我先送给刘館长和黑牡丹各一根,然后把雪糕交给桂圆班长,请他分给大家。
桂圆班长是场面人,当然会办事,马上说道:“各位,刘君子请大家吃雪糕,大家加油干啊!”
当然,一根雪糕还不能收买人心。但是,老天爷如果想让一个人出彩,总是会给他机会。
殡仪馆冷库里有两具尸体,存放两个月还没有火化。据说死者是酒厂的两个领导,因为酒供货不足,他们带着工人连着加夜班,死在工作岗位上。
经过上级鉴定,两个人已经被确定为工亡,这一点倒是定了,没什么争议。但是在赔偿条件上,家属与企业发生了冲突。
家属要求工厂安排几个子女上班,工厂只同意成年子女上班,未成年子女不能上班,于是,家属就坚持不火化尸体,给工厂施加压力。
后来,经过几个月来回拉锯战,在上级工会部门调节下,家属终于同意火化尸体了。殡仪馆就把尸体从冷库搬出来,送到火化前的临时停尸房里。
第二天,工厂决定在殡仪馆举行追悼会和遗体告别仪式。因为死者是先进典型人物,县总工会领导来了,县民正局孟局长也陪同前来。
刘館长看到这种架势,自然十分重视,开会做了周密安排。哪里知道,追悼会刚刚开始,礼仪小姐刚刚拿起新买的电动小喇叭表示对死者的哀悼之情,一条大汉突然间冲到主席台上。
他抢过礼仪小姐的电动小喇叭就喊叫:“你们殡仪馆扯什么淡?默什么哀?刚才我去检查我爸爸的尸体,他手上戴的两快进口手表不见了。说,是不是你们殡仪馆的人给偷了?!”
哦,一听这个大汉说这样的话,刘館长顿时蒙了。连我也觉得事情发生的太蹊跷了。尸体从冷库搬出来,就放在火化室的临时停尸房里。
而这个停尸房的钥匙,只有桂圆班长和我们几个火化工有,如果在冷库里尸体上的进口手表还在,偷盗的事情只能发生在临时停尸房里。
那么,桂圆班长与张三、李四、我是最大的嫌疑人。如果再加上一个人,那就是化妆师黑牡丹。
刘館长守着县总工会领导和孟局长,自然不能掉链子,马上喊叫桂圆班长与张三、李四两个火化工过来,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如果桂圆班长推说没看见,或者是找个别的什么原因搪塞一下,先让追悼会按时举行,也就可以了。
可是,不知道桂圆班长是做贼心虚,还是有意为之,他竟然会批评张三、李四两个部下没有看管好尸体,造成了尸体上贵重物品的丟失。
而两个火化工坚决不背这个黑锅,坚持说自己没有看到尸体上有进口手表。这样,大汉的火气就冲館长发过去了。
“姓刘的,我爸爸尸体上的进口手表不见了,你这館长是怎么当的啊?如果找不到这两块进口手表,今天的追悼会就别开了。
“还有,我们的条件,一点也不能退步。工厂必须立刻安排我们家所有子女上班。”
刘館长虽然觉得自己很被动,但是,毕竟是老讲湖,立刻说道:
“如果你认为殡仪馆这个偷了你父亲的进口手表,你可以去警察局报案,由警察局查我们,弄个水落石出。
“这事与今天的追悼会有什么关系?与你们家的人上班有什么关系?咱们先把追悼会开了,好吗?”
但是,大汉一见刘館长说话不直接回答问题,恼羞成怒了,马上骂道:“你们殡仪馆,名义上为人民服务,实际上就是个賊窝子。
“告诉你,今天必须把金戒指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就把你们殡仪馆砸了!”
“小伙子,咱们有事说事,你砸我们殡仪馆干什么?现在是为你父亲开追悼会,请你冷静些好不好?”刘館长现在觉得有点理亏,不得不好言相劝。
“我就是不冷静,怎么啦?我再说一句,如果找不到进口手表,你们殡仪馆就是賊窝子。賊窝子!”
我一看桂圆班长躲避在后面只能挑事却不能平事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了,马上从殡仪馆参加追悼会的致哀队伍里冲出去,大喊一声:“你住口!”
大汉一看我站出来,禁不住冷冷一笑,问我:“你个白面书生,想干什么?想找不自在?”
“我是殡仪馆刚刚来工作的大学毕业生!”我身上虽然没有了大学校徽,但是我心里一股豪气还在。我不能眼看着这种人在殡仪馆大吵大闹。
“大学毕业生?好大的口气。大学毕业生算个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一个待业青年吗?今天我只与你们刘館长论事,其他人,滚开!”
“小子,先别狂。就冲你刚才骂殡仪馆是賊窝子,就该打!”说着,我抡起胳膊,狠狠地照他的脸上左右开弓,连续扇了几下。
看看他不敢还手了,随后一脚蹬出去,把他从殡仪馆门口台阶上一下子踹了下去。
“小子,我记住你了,你是这里的大学生。将来,我和你没完!”大汉挨了打,觉得太丢人了,只好放几句狠话找回面子。
我一看他嘴不老实,立刻走到他面前,但是,看到他那一副怂样子,我没有再打他,而是捡起被他抢过去的电动小喇叭,交给刘館长,说道:“刘館长,没事了。他不敢再闹了。”
一看那大汉老实了,刘館长终于舒了一口气,把小喇叭交给礼仪小姐,说道:“小李,继续……”于是,追悼会重新开始了。
只要追悼会照常进行,家属们就没有理由闹下去了。直到最后遗体告别,县总工会领导与孟局长气愤的把小白花扔在地上。
两个人才冲着家属瞪了一眼,看来,家属的条件领导们不会答应了。
两个酒厂领导的尸体火化了。我为自己替殡仪馆平息了一件事而自豪。我想,这一下,自己应该受到一些奖赏吧!
就算是刘馆长不给我发奖金,口头表扬是必须的吧!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等待我的却是一场厄运——
殡仪馆没有保卫科,却配备了两个保卫人员。下午那个大汉闹事时,刘馆长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他们本来应该挺身而出的。可是。他们两个人却躲避在办公室里。
但是,尽管他们对于馆长的安全无动于衷,逃避了责任。事后,刘馆长没有责怪他们俩,反而是人他们给派出所打电话报案。
派出所就来了两个大盖帽,一个一个的找我们调查取证。先是找了张三、李四两个主要在场者。然后,桂圆班长就让我和黑牡丹做好准备,接受调查。
可惜,尽管我们俩做好了思想准备,大盖帽却没有找我们谈上,因为,张三李四两个人自打进去,就没有出来。看来,他们的谈话内容很重要,谈话时间也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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