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操纵金属元素”，这是在那场灾难之前她所秉持的能力，又亦或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长久以来，她靠着这份力量在“异类”的世界中占据一方地位，成为为数不多能够担任领头羊的角色，从而被那个高居于上的男人所看中。
至此，由八个人组成的暗杀小组暂时取代了“混沌”这个引人瞩目的称号，准备了一场与英雄协会缠斗的把戏。
之所以称之为把戏，是因为在那计划开始实施之前，所有的一切便是被一个不速之客毁于一旦。她仍看得见那天自己自信满满地向干部们发出命令的模样，现在却只觉得滑稽得可笑。
“砰”
“咯……”
在背上背着个小孩的情况下，菲兹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她已经没法再像之前那样游刃有余地避开袭来的分身，相反，在某些不可躲避的角度内，她必须鼓足气稳下身体，正面接下那随时都有可能夺走自己性命的一击。
“啧……没完没了……”
腾出一只手来擦去头顶上的汗珠，盯着面前十几个甚至还在不断增殖着的分身，她的脸色便显得发青了起来。
“喂，凯撒，不如我和你做个交易。我会乖乖束手就擒的，但是这个小孩子你得给我把她平安无事地送到外面去。”
“你本来就得乖乖束手就擒，何来与我做交易这个说法？”
不远处，站在高台上的一个分身面色俨然地反问道。
“你要杀我尽管来杀我就是了，抓个无辜的人类女孩进来当人质算什么本事。你要是抓个男的进来，我兴许现在就能动手把他给杀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那颗开始变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菲兹。是不是看见她就像看见了你妹妹似的？”
“啧……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恶趣味，真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菲兹，每年，每个月，甚至每天都有像你这样的反叛者。他们哪个不是妄想逃到天涯海角，却又是一个个被我们揪出，最后落得尸骨无痕。”
那双血红的眼睛突然变得锐利了起来。
“但你有没有想过，都过去这么久了，外面那两个你不想见到的家伙可能已经开始找我了。”
“……”
那分身怔在原地，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想必你也不想这个时候招惹他们，毕竟那个家伙的首要命令是把我悄然无息地解决掉，不是么？”
“那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我会做到的，让你悄然无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白光骤然间聚集了起来，本该拦在菲兹面前的只有十几或是二十个分身，如今，那数量已是增加到了上百个。他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如机械般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她们走了过去。
“嘁咔”、“嘁咔”的脚步声震撼着大地，比战争中的行进军队还要气势如虹。
“你可想好了，在不知道我隐藏了多少力量的情况下，这么做只会增加你自己的消耗而已。”
不甘示弱地笑着，想着自己可能真的不适合和别人谈判，菲兹干脆把自己压箱底的力量全部释放了出来。霎时间，黑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商场，将周遭的一切尽数包裹了进去。
“我不介意拿出真本事来和你打，凯撒。你的能力，你的战斗风格，我可是一清二楚。包括咱们在那边做训练的时候，你可是从来没有赢过我。”
“现在不同了。”
“！”
当察觉到身后飞来了一阵诡异的气旋时，菲兹下意识地转过身子，一把将女孩从自己背上卸了下来。两手将她抱在怀里，盯着面前那三个早已被人群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扭曲的空间，她紧咬着牙齿，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
“那就别怪我极力反抗了，凯撒。”
黑光于空中聚集，自那几米的空中凝结成了数十柄通体红黑的金属武器。成形的过程慢而粗糙，简直与她那时面对白月的质量要差上了好几个阶段。武器尽管散发着金属光泽，轮廓却是愚钝不堪，连刃尖都未经打磨。
或许连菲兹都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里竟然能做出如此糟粕，但和事已至此，她也只有硬着头皮上的份。
“不知道能不能打死人……”
这么想着，面对着铺天盖地如潮水般涌来的人群，她大胆喝令一声，借着那从天而落的武器开始试着劈开一条道路。
“噗嗤”
迎面抄起一柄从天而降的单手剑，只见得一道银光从那骨肉间穿过，面前这块毫无意识的肉钵便是被她劈成了两半。但很快，喷洒而出的鲜血却又立刻被另一个涌上的分身所挡住，丝毫没有给她半点休息的机会。
再接着，背后突袭而来的两三个分身则是被钉耙和长枪穿透身体，刺得鲜血飙溅，黏在了她的后背和鞋子上。
“铛”
“啧……”
而就在她斩荆披棘得顺通之际，从剑刃的另一端传来了她最不愿听到的声响。当那把未能开封的剑刃没法砍断骨头时，菲兹便知道自己已经没法再向前进了。
“小妹妹，你多大了啊？”
“十岁。”
她扔掉武器，慢慢将她放在地上，随后又轻声问道。
“十岁……多好的年纪啊。”
若有所思地将她搂紧，停驻于原地之际，黑光缠绕于剩余的所有武器之上，如雨点般倾泻了下来。的能到尘烟散去，光芒消褪时，周旁便只剩下被砸得面目全非的一半分身，以及虎视眈眈将她们围在了中心的另一半分身。
至此，她所剩无几的力量便是用尽了。
“姐姐会带你回家的，但是先答应姐姐一件事情好吗？”
她无视掉周旁的一切，温和地摸着那女孩的脑袋笑着说道。
“这样么？”
“对，就是这样，做得非常好。然后呢，姐姐要你不论听到什么声音，什么动静都不能松开手。等到周围安静下来的时候，你再松开手，就能回家了。”
“真的吗？”
“欸，真的，姐姐从来不骗人。”
随意捡起地上的一把武器，她松开手站了起来。
“你相信姐姐么？”
“唔嗯嗯嗯……”
片刻，女孩那张凝重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相信。”
“……”
这大概是站在白月的角度所看到的光景，人类在看到比自己弱小的存在时总会产生保护的念头，那不仅仅是对于人性的诠释，更是一首对于生命的颂歌。此时，她早已忘记了自己曾为“异类”的那些琐事，变得有了灵魂。
白月给了自己一次新的生命，让自己不再苟活……让自己这个带着罪孽的“异类”还有回忆。
所以……大概只有一次也好，即便自己连说声“谢谢”都做不到，稍微学着像那些自以为是的英雄一样豁出自己的性命还是可以的。
“你真以为我会给你机会逃走么？这个空间可是完全与外界隔绝的，没有我的允许，就算是那位大人现在在这里，他也没法出得去。”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相信你会给自己留下后路，凯撒。”
面对着逐渐包围过来的分身，她举起手中的武器，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之所以会那么卖命地奔跑，是因为不想让你注意到我在做什么啊。”
指着他们方才所在的楼层，菲兹那嘴角已是扬起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没有人力量会是完美的，这是我在遇见了他之后才明白的道理。你虽然能隔绝空间，但貌似不能完全消除掉对现实的影响啊？就像是精确到小数点后二十多位的数字一样，即便计算中人们总会把它们省略，但在精密的仪器里它们仍会决定至关重要的结果。”
此时，凯撒才发现方才被她所放出的两只金属猎犬早已不见了踪影，接踵而至的，便是从那服装店中传出的狂吠声。
“嘁……”
“我可能会死在这吧，凯撒。但他会找到你，现实中已经留下了我所制作的标记，想必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吧？”
“这么帮那些英雄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菲兹？”
“好处？哼呵呵呵呵……那当然是没有好处的啊，只不过讲究个‘乐不乐意’罢了。相比往常那些和我们作对的蠢蛋英雄，我对你这种拿无辜人的性命来叵测对方心理的家伙更反感！”
“砰”
想要挥出剑去的时候，一旁的两个分身已是围了上来，一者被她手中的剑刃砍倒，另一者则是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冲到她跟前，对着她的肚子来了一记重拳。
“咳……”
连疼痛都来不及顾及，膝盖猛地朝上提起，又压着他的脑袋往下抻去，再听得“啪咔”一声，那圆滚的头颅便是被她夹了个粉碎。
“啧……”
或许是刚才力量使用过度的原因，她现在已是没法做到像刚才那样收放自如了。剑刃嵌入那分身的骨头里，明明是砍进了他的身子里，却像是自己被擒住了似的朝他的方向拉扯了过去。到最后，她干脆放开了手，转身便要去寻找其他的武器。
“砰啪”
“咕呜……”
这一次，她没能再避开。
其他分身早已冲到了她面前，握紧拳头对着那白净的脸就是一记猛击，打得她皮开肉绽，鼻子朝一胖歪了去，倒翻出红黑色的液体来。锐利的刺痛瞬间涌入脑海中，刺激得她闭上了眼睛，下意识举起手来捂住了脸。
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法这么做了。身后的分身钳住了自己的双手，将它们使劲朝后勒了过去。骨头之间摩擦的声响清晰可闻，连接着经脉转动的声音一点一滴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像是安放在脑子里的定时炸弹一般。
“啪咔”
“咯啊啊啊啊啊啊啊！咯……呜咯……咯……”
又听得一阵清脆的声响，那两只手像是离了线的木偶部件似的，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扭曲了过去。剩下的，便是那个倒在地上不断痉挛着的菲兹——脸部肌肉因过度的疼痛而不断抽搐着，眼泪混杂着鼻血一同淌到地上，湿润了胸口一大片，口中四溢着粘液状的泡沫，像是随时都要休克似的。
“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么？菲兹。”
“噗嗤”
“咯呃……”
捡起地上的那把未开刃的单手剑，其中一个分身则是大步走上前去，将猛地朝她的背部刺入，穿透了她的腹部。于是，她这会便连哀嚎都没法哀嚎了。
“你以为他们真的会来找你么？根本就没人在意你的生死。你早就该在港口那被伊丽莎白处死，若不是你脑子里还有关于那位大人的情报，她腥红之月也不可能救下你。事实就是如此，不是么？”
再将钝剑拔出，任凭那鲜血从伤口中溢出蔓延至她全身，凯撒的分身也依旧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
“奥利维亚·伊丽莎白这会正和那个叫白月的在现实商场的一侧卿卿我我呐，他们早就发现你不见了踪影，却又未采取任何行动。”
“什……么……”
“不如说我还一度想让他们注意到，好一并把令那位大人烦心解决了。可他们貌似对关于你的事半点兴趣都没有。”
“你在说……什么……”
“光这么说你应该是不明白，那就睁大眼睛看看吧。”
轻打了个响指，见这个可怜虫还没意识到自己被抛弃时，凯撒于空中凭空召唤出了一幅画面。眼前，白月与奥利维亚正有说有笑地坐在一家餐馆中，互相依偎在一起，互相喂食对方。看那幅幸福洋溢的模样，就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菲兹·斯卡雷特这个人物似的。
“怎么……会……”
那黯淡下去的异色瞳孔一时间恢复了些颜色。
“不……这不可能……他明明答应我要……”
“你到底要被人利用到什么程度啊，菲兹？还不明白她为什么救了你么？”
一个分身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咯呜……”
“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狼狈不堪，甚至还抱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简直懦弱得真像个女人似的。”
刹那间，白光迸发，将他的右手改造成了刀刃的形状。
“我真搞不懂当初为什么会选中你这么个‘异类’，明明一无是处，却能获得那位大人的青睐。现在居然愚蠢到相信英雄，相信那些一生都在想方设法除掉你的英雄。”
“你……你在骗我……”
“我还没闲到用劣等技术来骗一个将死之人，更何况，那就是事实。”
“他……他说好了要帮我……他明明……给了我希望……”
挣扎着的双手逐渐瘫软了下来，眼泪也哭干了，沙哑着嗓子，直到那白色的刃锋抵住自己的胸口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将会面临些什么。
“这样啊……”
半晌，含糊不清地呢喃着什么，她微微张合着那两瓣干裂的嘴唇，像是在祈求神灵似的仰望着天花板。
或许体会过那种感觉才能知道，当自己真正被遗弃的时候，那股由心底所发出的丑陋的孤独感到底有多么致命。
“这就是，惩罚么……”
回想起自己成为“异类”所做过的种种，她便没有再觉得自己无辜了。闭上眼睛，她早已安详地接受了这一切。
直到今天早上，她真还以为自己能够如白月所说的那样，与自己的妹妹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真的是，为什么要给我这么美好的妄想啊。”
这句话再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时，所剩下的便只有了惋惜与悲哀。接着，放松那早已快失去知觉的身体，菲兹悻悻地笑着，流下了那干涸的眼眶中的最后一滴眼泪。
“啪嗒”
而就在她坦然接受死亡之际，身体却又如失去了支点似的摔了下去。过度的疼痛感迫使着她又睁开了眼睛，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呼吸起了新鲜的空气。
“什……”
而当抬起头来，望向那个本该将自己处死的分身时，菲兹却又瞪大了眼睛。
眼下，本该完整的身体现在却只剩下了半个躯壳，中间整个部分像是被炸弹炸开了似的果露着血肉和骨头，像是小型喷泉似的稀里哗啦地朝外涌现着鲜血。
“大哥哥和奥利维亚之所以会在那里，是因为爱莉命令他们在那里啊~”
接着，一股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从她背后传了出来。
“除此以外，你好像还误会了一点。爱莉并不是偶然被你拉进这个空间，而是故意干涉了你的能力~”
此时，站在人群中央的女孩慢慢松开了手。金色如瀑布般的长发，碧绿如翡翠般的双瞳，锋利的齿牙，诡异的笑容，当她以如此相貌再度出现在众分身跟前时，一股不祥的杀气霎时间在整个空间中蔓延开来。
“这股杀气……以及这份能力……”
被晾在一旁的其他分身不约而同反应了过来。
“S级的英雄……”
“爱莉是第六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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