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V信消息截断了姜玥的步伐。
“……”他盯着手机，沉默了一会。
下午，姜玥回学校听了一节大课，便径直走向实验楼一所隐蔽的房间。
“啊哈哈哈哈，小姜你总算来啦！”房子装修检漏，好几台组装在一起的电脑星罗棋布。坐在椅子上的，是一个胡须满腮、戴着蛤蟆镜的中年人。
“是啊，江老师。”姜玥启动伪声技能，以自己平时的音色对答。
中年人叫江文远，是浙大数一数二的计算机教授。目前各大软件支付过程中防破解的自我保护插件，据说江文远都参与过编写。
“昨天你发给我的人脸追踪系统我已经看过了，嗯……怎么说呢，调校速率上比谷鸽的人脸追踪还要快上一分，虽然稳定性略逊色一筹，不过也很不错了。把它写成论文，你的硕士应该没什么问题。”江文远抿了一口咖啡，打开电脑摄像头，同时启动程序的编译器。
摄像头随着江文远脸部的运动而运动，视频呈现的效果便是始终以他的脸部为中心，是为人脸追踪。
“这当然也有老师的功劳。”姜玥甜甜笑道。
“我说诶，小姜，几天不见，你怎么白了很多，而且还矮了不少…”
姜玥两眼一黑，心里咒骂着“萌娘养成计划”，支支吾吾道：“大概是没睡好吧…”
好像是对姜玥的辱骂有反应，“萌娘养成计划”立刻发布了一个任务。
姜玥找个远点儿的椅子坐下，假意回信息，打开“萌娘养成计划”，一看：
“瞬念任务：在江文远面前出示至少一张女装照，无论是否被辨认，均减少20点混沌值，失败无惩罚。时限：离开实验楼前。”
姜玥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要是同龄人也就算了…大自己二三十岁的老教授…女装…这下是真的社死了啊……
不过，可以减少20点混沌值，这好像还不错。
对啊！只要江教授认不出来不就可以了，他要是问起来，就…随便编一个吧！
姜玥为自己聪明的脑子点个赞！
江文远看姜玥话也不说，坐在角落里捧个手机脸上表情时忧时喜，扭曲异常，十分疑惑。
这当然收在姜玥眼里，他心里苦笑一声，便手舞足蹈起来：“哇！抽到了！抽到了！”
江文远一看，便明白了大半，翻了个白眼道：“年轻人还是少玩点游戏吧…激动成这样。论文打算什么时候写？”
混过去了！姜玥装作平静道：“六月前会写好的…我在数论教授那边还有点儿事儿…”
“怎么了？小高材生，打算研究孪生素数还是梅森素数？”江文远痛心疾首挖苦道，“难道数论的那个杨老头还不如年轻帅气的我吗？你天生就是计算机行业的人才！”
姜玥语塞，半截吐槽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最后只憋出不冷不热的一句：
“最大梅森素数的发掘在17年被美国人抢占先机，目前进一步探索极有难度……至于孪生素数猜想…您太高看我了…”
“呵呵…”江文远只是不可置否地笑笑，好像对隔壁老杨乃至数论都非常不屑。
姜玥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与江文远的机箱对接数据，打开编译环境，开始进一步简化自己的人脸追踪系统。
他并没有一心一意搞学术，他冥思苦想到底怎样才能不着痕迹地让江教授看到他的女装照。
一时间，他感觉这两天自己的思想都被弄得有些变态了。
江文远是正经人，老教授，老古董，甚至为了捍卫计算机的尊严而和对面数论杨教授挤眉弄眼，他能接受女装吗？他能接受学生女装吗？
退一万步讲，如果被他发现自己在做学问的时候看“女人”的照片，他会怎么想？
不论如何，姜玥打算试一试，减少20点混沌值，那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趁江文远埋头敲键盘的时候，姜玥打开V信，向“晏乐offical”也就是林乐萱发消息：
“江湖救急！快把我的女装照发一份给我！”
他立刻将手机关机，这样V信的提示音就会在笔记本电脑上响起，再把电脑的声音调到最大，生性好奇多疑的江文远一定会来查看。
届时，自己再骗他是朋友的照片就行了！
这样…是不是不太厚道？而且这样的话…林乐萱那边会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疑惑？
呵，厚道！厚道能当饭吃？能当钱花？能救人？对于减少20混沌值一事，姜玥势在必得。
在收银台前玩手机的林乐萱看了消息，蹙眉道：
“这什么？自我处刑吗？”
她没多想，直接把之前拍的照片一股脑发了过去。
姜玥耐心等待着，果不其然，V信发出了很厉害的声音！这声音好似夏季暴风雨的雷声，震散天空笼罩的黑云！
江文远骂骂咧咧，走过来直戳姜玥背脊：“你这臭小子搞什么飞机！不是说过了实验楼要开静音…再不济振动也好……”
他突然不说了。
因为姜玥讪笑着，当面把V信打开，看着十几张他自己穿“保守”女装的照片。
“诶嘿嘿嘿……好像是朋友发过来的自拍呢…”
“女朋友？”江文远的耳朵产生了选择性的失误，“你女朋友长那么好看！小姜，真看不出来…挺有艳福的嘛！”
姜玥正欲指错，但是下一秒，他们两个都呆住了。
因为林乐萱在发完女装照后，又把穿男装的姜玥的正脸给贴上来，与上面形成鲜明对比。
还附以三字“真臭美”和一个猫猫表情包。
这下傻子都看的出来这些照片是怎么一回事了。
江文远脸上的表情都消失了，只有脸部肌肉还处于微微的痉挛。
“…你们年轻人现在玩得真花…”
“诶！不是这样的！老师您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您误会了！”姜玥急了。
“没事…事到如此…我也没什么可说了，你玩的开心就好了。”
江教授叹了口气，神色愈发复杂：“我没什么看法，你玩的开心就好…”
……
两小时后，肩膀酸痛的姜玥郁闷的走出实验楼。
此时的他，身高已经从迫近一米七恢复到一米七四，离他原本一米七八的身高还有些距离。
女性化的、瘦削的肩膀也宽阔了些，至于腰和腿，倒还是老样。
什么叫“我没有看法”？姜玥反复咀嚼教授的金句，你不明明是满脸“这小子真牛X”“卧槽！这年轻人！”的看法吗？
姜玥可以确定的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不过他很早没了双亲，自然也联络不上姥姥，差不多等于没有姥姥，自然也不必担心丢脸……
姜玥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为什么这个脑瓜会想出这么不合时宜的冷笑话？
回到寝室和仅剩的室友打了把瞭望先锋，告诉他自己马上搬出去住的事情，结果对方一把鼻涕一把泪，弄的姜玥好生尴尬，最后只得硬生生递出一句游戏台词：
“D.va爱你哟~”
时间有些晚了，此时再去找房子租显然不现实。姜玥带了资料和电脑，决定去市立图书馆通宵——这也并不是校内图书馆不好，只是姜玥一进入校内图书馆，必然引来一大波临时抱佛脚的家伙请教这个请教那个。
这倒也不是姜玥生性孤僻，而是因为他们人实在太多了。如果只有一两个人，姜玥是很乐意伸出援手的，毕竟正所谓“敩学半”“教学相长”。
……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脆生生的女声把姜玥从解析几何的世界中带了出来。
“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姜学长…”
“当然，请便。”
眼前的人儿扎一簇侧马尾，清新可爱。小巧的瑶鼻与熠熠生辉的眼睛，好似日本动漫中走出来的二次元少女。
俞涵彬，姜玥认识这个女孩儿。她是隔壁杭外的大一新生，文科的，读法语还是西班牙语来着。
几乎每次来市立图书馆，姜玥都能看到俞涵彬，并且对方老是死缠烂打追着他问数学问题。
明明是文科生却做出这种事，姜玥将诱因归结为数学的魅力实在太大。
几次相处下来，姜玥认为对方虽然很可爱，可惜没什么脑子，笨笨的。
“那个…姜学长…可以看下这个吗？”
姜玥接过草稿纸一看，嗯…高中的三角形应用题。
他花了三分钟验算步骤，圈出对方表达不妥当之处，递给俞涵彬。
“如果你真的喜欢几何就不要老是打基础啦，几何的世界远不止高中那点知识。”
俞涵彬俏脸一红，今天的姜学长…好英俊！
诚然，20％的混沌值会使得姜玥皮肤白皙、五官挺拔而不至于中性甚至娘的程度，此时的他更接近于韩国电视剧里的欧巴桑。
但姜玥绝对不会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只是疑惑她为什么不接草稿纸。
“嗯？”
“噢噢…对不起对不起…”俞涵彬内心小鹿乱撞，不断提醒自己诸如“喜欢的是这个男人的才华”之类的话，赶紧接过草稿纸。
她实在太紧张了，竟不慎把姜玥的咖啡杯打翻！
姜玥的资料和笔记本安然无恙，俞涵彬的右手却沾满了咖啡。
“呜…好痛！”
姜玥皱了皱眉头，这可是刚泡的、接近一百度的咖啡啊！她肯定很不好受。
“手帕给我！”
“什…什么……”俞涵彬娟秀的眉眼都挤在一起，痛苦十分。
“快！”
姜玥拉起俞涵彬没受伤的左手，直往附近的盥洗室跑。
我看的一点没错！这女的真是笨手笨脚！他一路埋怨，又一路怜惜。
而被牵着手的俞涵彬，则满脸通红，几乎无法思考。
“他他他…牵我的手？”
到达盥洗室，姜玥先把手帕浸湿，拭去俞涵彬手上的咖啡渍，接着，打开水龙头，用大量的冷水冲洗烫伤的部位。
“哈啊……嘶……呜…”
“感觉好些了吗？”姜玥严肃道。他平生最看不得就是因为自己而麻烦了别人，因此对这个同样热爱数学的女孩，他要关心到底。
“呜…谢谢姜学长…还是很痛…”
姜玥轻轻端起那只手，端详因被烫伤而通红一片的皮肤。
“这只是暂时的，很快就没问题了，也不会留疤。你该庆幸没有衣物覆盖，否则得丢一层皮。”
俞涵彬愣在原地，看着姜玥远去的背影。
“学长！你说…如果我喜欢数学，数学会喜欢我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种没边际的话，先管好自己的小手！对于你这个问题，数学是很公正的，不会偏袒谁。”姜玥回头道。
等到姜玥消失在走廊尽头，倚靠在盥洗室墙壁上的俞涵彬狠狠地跺脚，带着哭腔骂道：
“难道学理科的人都长着榆木脑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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