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后,我躺在病房里无所事事。这个时间病友都忙着睡午觉,而我已经想出院了。医生说,我这伤没两个月别想下床。可老实说,我感觉已经能下床活动。又不能打床上摔跤,一直卧床不起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实在过于苦闷,我不由得发出痛苦的哀嚎。
“我好痛苦、我好难受,我好想呼吸新鲜的空气、好想拥抱窗外的阳光。”
此时,手机刷着逗阴的外卖小哥瞥了我一眼,没好气地回应道。
“你不是有很多友女吗,一天一个还不带重样的。”
“这简直是对我人格的侮辱!像我这么正直的有为少年,岂是会乱搞男女关系的人。”
“难道不是吗?”小哥语气带着嘲讽。
“怎么可能是!”我顿了顿,“如果是女生自己凑过来,那么我也没办法呀。唉……有时候太受欢迎了,也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
“如果不是我打了石膏,老子飞起来一脚铲秃你头皮。”
“惹,好凶凶。”
正当我和外卖小哥互相吐槽的时候,有人敲了敲病房的门。午饭过后就已经吃过药了,按理说现在还不是吃药的时间。带着疑惑,我扭过头看向门口。门口站着一位戴渔夫帽的奇怪少女,要说这位少女怎么奇怪,是她穿着宽松的短袖、迷彩七分裤。穿着脏污的帆布鞋,还露出长袜。如果说男生像她一样穿,就算是穿着不讲究的我也觉得是震撼灵魂的丑。
“你家亲戚?”我问了问外卖小哥。
“不是你家亲戚吗?”外卖小哥不解地反问,“看起来都傻fufu的。”
“你怎么骂人?!”
“不好意思,我情不自禁的。”
我义正言辞,“你可以说我傻,但不要把我和那个人混为一谈。”
这个奇怪的女孩不是外卖小哥亲戚,在我记忆当中也不曾见过这么惊世骇俗的人。是进错病房了吗?
少女完全没有介意我们的谈话内容,直接走进病房站在我的旁边。她摘掉那副滑稽的圆形墨镜。这时,我才得以看清她的模样。她那双桃花眼微微一眯,我的魂魄就像要被勾出来。从她稚嫩的面庞,年龄应该不大,可能比我还要年幼。
“呼……这天气真是热死人。”女孩摘掉渔夫帽用来扇风,“你就是元小春了吧,久仰大名。”她递出手,似乎想要和我握手。相比起从袖口露出的雪白手臂,纤细的小臂晒得有些黑,有如半熟的小麦。普通的女孩稍微晒黑一点已经觉得世界末日了,她对此好像并不在意。
出于礼貌,我和她握了握手。“我们认识吗?”
“我认识你。你玩弄了我的感情和身体,玩倦了就毫不负责把我甩了。”少女悲伤地捂着脸,颤抖的声音像快要哭出来。
“渣男。”外卖小哥冷不防地吐槽。
“朋友,请停一下。我们并不相识,为何含血喷人、辱人清白?!”
“啊哈哈。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
少女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摸了摸头顶盘成丸子的头发忽然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小春,这个丸子头可是你老友帮我盘的噢。好看吧。”
“老友?”
“叫她小秋会不会清楚一点呢。”
胸口传来无名的愤怒,像烈焰般灼烧内脏。正当我想跳下床之前,少女伸出一根手指戳在我的胸膛。我的身体顿时动弹不得,不对,不是身体动不了,而是像被一个肌肉兄贵摁在床上。这股蛮横的力量,靠一根手指头就能做到吗?!
“别激动,冷静点嘛。我又没有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我很喜欢黑丝长腿美少女,怎么舍得伤害她们。”
“犯人也喜欢说自己是无辜的。”
“她就在楼下噢,不相信你可以下去看。冷静下来了吗?”
我什么都做不了,唯有点头示意。
“重新介绍一遍吧。我叫元枫,枫叶的枫。是你妹妹。”
“什么?!”
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外卖小哥嘲讽般的表情仿佛在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比起突然冒出个妹妹,还有老爸哪里搞的外遇。我更不能接受这个神经兮兮的少女和我是一家人。
我按揉天应穴放松紧绷的脑神经。
结果她很自满地说:“看到这么可爱的美少女是你妹妹,激动得说不出话了吧。”
血压的确是挺激动的。
“然后呢?你是来找我们相认的吗?先跟你说清楚了,我们家很穷,跟着我们要吃很多苦头。”
“找你们相认?不是这回事。我对你,还有春华一丁点兴趣也没有。”她缩回手指,吊儿郎当地抖着腿。“如果不是因为小秋,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死掉了。”
春华?
太多不明所以的东西出现,我完全听不明白她话中的含义。她好像看见我疑惑的表情,诡谲地笑了笑。
“原来如此。春华什么都没跟你讲啊,你被保护得很好嘛。不过也对,既然不是元家的一份子,跟你说太多也没用。”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翘起二郎腿,像是沉思着一般低下头。最后得出了什么结果,把手放在腿上撑着脸颊。活脱一个中年大叔的举止。
“真是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我以为你得到了遥控器,应该会清楚发生什么事。但是你好像什么都不知情。”
她知道遥控器的事!
我故作镇静,不敢再多说一句。但她完全洞穿了我的心思——
“哎呀。你别那么防备嘛,遥控器对我们这拨人来讲不算是什么秘密。”
她从口袋里摸出和我一模一样的东西。灰色的塑料外壳,中间红色的按钮像血液般的鲜红。咋看之下像是劣质的儿童玩具。
“这东西我也有。”元枫将遥控器对准我,可天线并没有biu出来。“你现在还很强大,遥控器对你没有用。很可惜。”
“先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你这样全都说给我听是想要交换些什么吧?”
元枫笑着拍大腿。
“到现在还这么谨慎,是怕我套话吗。我对这些尔虞我诈不感兴趣,把真相说给你听……是呢。就当作是我的同情心在作祟吧。再加上——”
元枫忽然凑到我耳边——我对你很感兴趣。她小声说。
“抱歉,我对你一丁点兴趣也没有。”
“真冷淡。好歹也是你堂妹,也算是妹妹吧。哪有当哥哥的会讨厌自家妹妹。”
我皱了皱眉头,堂妹?老爸一直都说我们家没剩什么亲戚了,到我这代已经是九代单传的小蘑菇。感觉只要越深入,我对老爸的认知越是模糊不清。
“你说堂妹?不是同父异母之类的吗?”
“是堂妹噢,骗你也没好处。不相信顺道鉴定一下,正好在医院。”
“不可能的。”我斩钉截铁道,“我们家没有多少近亲了,何况是小叔子。”
“哈哈哈哈哈……也对。春华没有告诉你,会混乱也正常。”
大脑非常混乱,直逼心底的怒火让我近乎失去理智。
“你到底在说什么?春华到底是谁?我和他认识吗?”
元枫怪异的笑容令我升起一股恶寒。她似乎对我茫然无知的表情很满意,这才不急不慢开口,“我父亲是你父亲的弟弟,按照血缘关系,我的确是你堂妹。正常来说是这样的。春华,也就是元大春,不是你的生父。”
我听了一半已经听不进去了,耳膜嗡嗡响个不停。汗腺仿佛要榨干全身水分的冒着冷汗,衣服紧紧贴在后背。
“不对,不对。肯定哪里搞错了。”我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没关系,你怎么想都行。就当我开了个恶劣的玩笑吧,也许真的是玩笑也说不定。”她看好戏般的笑容让我很不爽。
对方愉悦的笑声彻底把我点燃了,我从床上弹起来,如同野兽般向元枫飞扑过去。下一刻,我双眼一黑,回过神时喉咙已经被单手扣住。元枫轻轻一甩,我被摔在病床。纤细的手指仍掐住我的脖子,我瞪住她,喉咙发出尖锐的低吼。
“冷静点,哥哥你就是太激动了。惹你不快真是不好意思了,我现在马上走。”她摸了摸头上的丸子,“小秋我会好好疼爱她的,这个你不用担心。对了,我特意来探望你还真是有点重要事。你的女朋友,是叫曹雪樱吧,我同样很感兴趣。我特别喜欢小猫。不过她不喜欢我,很可惜。希望哥哥你加油,不要被我乘虚而入了。有机会再见。”
我的意识陷入模糊,颈动脉被锁住血液供不上大脑。眩晕感越来越严重,身体像黏稠的肉泥,手指最终失去了知觉。
元枫得意的笑声逐渐变远,我的双眼终于重新对焦,拼命地吸入空气。脖子像被烧红的铁烙灼烧,但是我已经无心顾及脖子的疼痛,大脑不停的运转着。想试图去理解,一边否认元枫的话,却对老爸过往的奇怪举动深深怀疑。
无名的焦虑把我压垮,强烈的呕吐感压迫着我的内脏。我摇着头,比起这种事,最优先的是要保护曹雪樱。要保护好她。
今天蝉声依旧。
但我觉得外面已到了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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