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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命定的航线(下)

第九章:命定的航线(下)

天色已经很晚了,橙黄色的太阳缓慢地向着大海坠去,一轮轮被渲染上橙黄色暮辉的涟漪从海的深处漂流而来,最终拍打在岸上,将它的的颜色传承给了沙滩。这样唯美的景色十分讨得莫洛科索人喜欢,每天都会有许多人心甘情愿地纵横整个大陆跑来这个没有名字的街区看日落。

但因为两天前的【魍魉】事件,最近傍晚来海边散步的人已经变得极为稀少了,只有那么几个匆忙的身影会偶尔掠过。

在海风的视角中,只有一个看上去十分老态的中年男人此时仍若无其事地在海边缓步走着。

男人并非像其他来看海的人一样是为了夕阳的美丽或是沙滩的妩媚而来。

他只是来散步而已,他也只是在散步而已。

或许过了这么多年,他也从未想清楚自己的散步目的。

他只觉得,自己那已然凋零的灵魂需要这样的散步。

不然,总有一天,他会在家里疯掉的。

天边海鸥的鸣叫只会让自己感到厌烦,护栏下海浪的拍打声也只会让自己感到恐惧。

早在几年前他就已经将自己的骄傲抛弃。那枚金色的船锚被埋葬在了某个不知名的海滩,曾经他应以为傲的姓氏也已被自己所否定。

一切的一切自那个暴风雨的夜晚之后,全都化为了泡影......

男人始终没有看一眼夕阳,他只是沉默地走着,等待着港口的归船,等待着自己内心的平静。或许,还在等待着一些意外的发生。

男人的前方不远处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看海的人,那人衣着严谨,站姿稳重,正抱着双手任由晚风吹拂自己那意气风发的金发。

与男人相反,他也只是来看夕阳的。

“多......多罗斯?”男人看着他的脸,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颤抖地说道。

看海的人听到了男人试探性的呼唤,将头扭向男人的方向。

男人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两行热泪竟在不经意间流淌而出,他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失声痛哭。

这么多年来,他终于在这灰色的世界中,得到了救赎。

……

“喂,欧格里斯,我说,既然要航向十字海,那我们的船应该不能只是普通民船那样吧?”莫提斯正坐在西罗姆家客厅的大沙发上翻阅着一本有关于航海的书籍。在作出陪同欧格里斯一起出航这个决定之前,他从没有出过海,就连海鲜都没吃过多少次。而这次却也不仅仅是普通的航行,基础的航海知识是每个船员必须具备的。

“那当然,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西罗姆家自然有我们自己的专用船。”欧格里斯就坐在他的对面,正平静地喝着下午茶。

他说的的确没错,事实上,西罗姆不仅是莫洛科索有名的航海世家,同时,也拥有着莫洛科索最好的制船工艺与技术。除了几年前的“松籁号”事故以外,每一艘出自西罗姆之手的船,都无一例外光荣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它们陪伴着一代又一代优秀的西罗姆遨游于那蓝色的世界中。

“二位要来点慕斯吗?”这时,艾米端着一盘糕点走了进来,她的手上拿着一封边上镶着暗金色花纹的信件。

她将信件递给了欧格里斯,微笑着说道:“少爷,这是您让艾米去查证的东西。如您所见,全都在这里了。”

“……你的办事效率还是一如既往地快呢……”欧格里斯放下手中的茶杯,接过信件。尽管他已然习惯了艾米神奇般的执行力,但面对如此庞大的信息量,仅数个小时便被她执于掌中,欧格里斯仍不免惊讶地差点被呛到。

“查证……什么?”莫提斯一脸疑惑地看着正在打哑谜的二人。

“在几个小时前,我让艾米用她的情报网帮我们搜集了一些东西,其中,有关于【魍魉】和我们这趟旅程所涉及到的事宜。”

“【魍魉】?你是说,她能查得到关于【魍魉】的信息?!”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信息’,只是稍微能够找到的蛛丝马迹而已,毕竟如果单只靠艾米这样的情报网就能撼动【魍魉】的话,那警方也就不至于会如此艰苦了。”

“……说的也是。”莫提斯撇了撇嘴,稍显气馁。

欧格里斯小心地将信封拆开,拿出了其中放置着的几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一张街景图,而所拍摄的街区正是距离内达尔街区不远的米勒尔街区。从照片上大致能看出,这是一张生活照,拍摄者大概只是想随手拍下自家楼下繁杂的人流来吐槽闹市的纷扰,亦或者,是想将街道上某个身处人流中的佳人留在这美丽的黄昏之中。

“你们看这里。”艾米一只手叉着一小块点心,另一只手指向了照片的某个角落。

顺着她细长的手指,可以看到:在照片所截取到的这一瞬间之中,有个十分熟悉的人正站在角落的巷子里开口同巷子深处的某个存在讲话。

“是罗杰斯!这个点他还没有遇害。可是,他去米勒尔街区又是要做什么呢?”莫提斯略显惊讶地惊呼道。

“我之前了解过,罗杰斯在米勒尔街区曾经有过一定的人脉,他去米勒尔街区无非就是有事要找一些‘不喜欢露面的朋友’处理。”欧格里斯抓着照片揣摩道。

接着他拿出了第二张照片。

第二张照片是一张夜景照,拍摄着的正是在黑夜中寂寥的内达尔街区!只不过它所拍下的并不是同一个街段。在它所拍摄下的夜景中,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摇曳着,使人感受不到丝毫人的生气。

“这个是在什么时候拍的?”

“据摄像者说是在昨天晚上十一点左右。”

“十一点左右吗……”听到这个时间点,莫提斯眨了眨眼,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照片能够提供的东西实属有限,虽不能说毫无用处,但至少在警方也能轻松获取到的程度,所以乍一看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之后警署那边会调人手去勘察死者的一些人脉关系,但我唯一能确认的,是【魍魉】如今已经‘缠’上你了。无论是警署的监狱也好,大海也罢,我都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欧格里斯点了点头,一旁的艾米将叉子上的点心整个吃了下去。

欧格里斯继续翻看着照片,后面几张都是跟昨天晚上的凶杀案稍微有关联的照片,他表示一会儿会尽数邮寄给警局。

但在翻看到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欧格里斯的神情却陡然发生了变化。

那是一张船支的照片,但有所不同的是,这艘船是一艘沉船。它被人从海中打捞上来,船身受到了许多损坏,只能从它的骨架与轮廓大致看出他是艘巨型的远洋船。

在船身上,有一个巨大的船锚形徽记。

那是一艘承载着愧疚、遗憾与悲哀的沉船。

……

在四十年前,西罗姆家族曾诞下了一对双胞胎,哥哥叫多罗斯,弟弟,叫做休尔顿。

兄弟俩虽说是双胞胎,但各自的性格与爱好都大相径庭。

哥哥谨慎恬静,但却继承了历代西罗姆所拥有着的对大海、对冒险无限的向往;

弟弟外向大方,但却喜欢着被家族一直视以为副业的船舶制造。

两个人都梦想着完成一场足以让世人铭记的伟大的远航,分别以各自的方式参与。

随着兄弟两的慢慢长大,家族的继任使命随之而至。

最后,在二人的一致同意下,哥哥成为了西罗姆家明面上的老爷,为家族的荣誉所远航;而弟弟则接管了家族的制造业,为哥哥的远航提供物质基础。

每当被刻印着船锚徽记的巨轮从港口呼啸远去的时候,哥哥总会在船长室摆弄着弟弟送给自己的木质船舶模型,弟弟也总会站在港湾注视着行船逐渐模糊的身影,与那轮悄然坠下的落日。

每一次的航行,都承载着两个人的幻梦。

某天,在哥哥刚航行结束回到家后恰好碰上了回祖宅拿东西的弟弟。

“休尔顿?你怎么回来了?”哥哥显得十分惊喜,笑着拥抱了弟弟。

“这不是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一张我以前设计过的稿子吗,就赶回来了一趟,没想到你也恰好凯旋,哈哈。”弟弟同样微笑着,兄弟二人自分家以后就很少见面,心中说不尽的思念化为朴素的寒暄,尽管简短,但他们都能深切的感受到对方真挚的感情。

“珍妮弗很快就要临产了,本想着等孩子出生以后再请你来参加宴席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巧。”

“噢?嫂子就要生了吗?哈哈,那可真是恭喜你啊,多罗斯。话说,孩子的名字起好了吗?”

“嗯,是孩子母亲亲自给他起的,如果是个女孩就叫艾露丽,如果,是个男孩的话,就叫欧格里斯。”哥哥幸福地笑着,眼睛不时往楼上看去,他的爱人就在楼上安静地睡着觉。

“只不过……”但是很快,他的神情又低沉下来,“我很快就要再次出航了……没有办法见证他的降生……”

“那可真是遗憾啊……”弟弟也为哥哥感到伤心。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终于,在摆钟敲响六声钟声后,休尔顿站起身来,表示自己要回去了。

哥哥不舍地将他送到了大门口,二人走向了不一样的归路。

直到五年前,那场事故的发生,哥哥最终死在了弟弟为他设计的船上,那个一直被摆在船长室的小木船最终沉入了海底,再也没有被捞起。

……

夕阳即将坠下,欧格里斯和莫提斯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休尔顿的船厂,早在事故发生的一年后,那艘被冠以“松籁”之名的巨船便被休尔顿从海中捞了起来。

“我们真的要选那艘船吗?”莫提斯站在船厂前,向一旁的欧格里斯问道。

“并不是我们选,而是命运使然,我和叔父都需要跟它做个了断。”欧格里斯在一旁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和发型,使得自己尽量看上去端庄严肃。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怪罪过那位和蔼的叔父,但他知道,如果不给予休尔顿一个救赎的机会,自己也一定会因此而愧疚起来的。

“在此之前,我需要演一场戏,将一个迷失的灵魂带回现实。”

……

海边,在夕阳的辉映下,休尔顿看着与多罗斯十分相像的欧格里斯痛哭流涕,而欧格里斯则笑着轻声对他说道:

“走吧,趁着梦还没有醒,我们还有一场约定好的,未完的远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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