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们打算航向十字海,而航船就只选用那艘曾经沉沦过的‘诅咒之船’?!”休尔顿听到欧格里斯一行人的来意后如遭雷劈般瞪大了眼睛,差点没有把自己的下巴惊掉。要知道,航向十字海单这一点就已经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物了,而他们竟然还想要征用那艘曾经失事过的自己的失败造物——“松籁号”!
这就好比一个人说自己要挑战天上的神明,而武器就只是自己在路边捡到的小木棍一般。
“不行,如果你真的是这样想的话我绝对不能同意!”休尔顿双眼无神地摇了摇头,即刻否认了这个听上去十分不可思议的想法。“我已经失去了你父亲,为此我至今仍没有走出对他的愧怍,如果这次再因为我而失去你……不行!”他颤颤巍巍地从桌子上端起一杯水,但迟迟没有喝下一口,只是一直这样空洞地自言自语着。
“叔父!”但这时,欧格里斯却突然抬高声音喊道:“我必须踏上这样的旅程,这趟航行所背负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多到甚至跨越了两百年的岁月,这事关着千百年来西罗姆家族的所有荣光。同时……也带有我父亲的那份。”
“可是……”在恍惚之中,休尔顿仿佛又从欧格里斯的身上看到了当年如同自己兄长一般的坚决,那份坚决甚至在他的最后一次航行前始终如一。
“我知道,早在出事后的一段时间,你就已经想方设法将那艘沉船打捞了上来并带回了船厂。你将它从内到外按照自己的图纸与印象复原了一遍,只为了找到它真正失事的原因。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你如同疯魔般地对它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解构和实验,你无法接受因为自己所造的船而害死了亲生哥哥的这个事实。”欧格里斯从信封中摸索出了那张沉船的照片递给了休尔顿。照片上有许多围观的人群,在人群外,那艘沉船之侧,可以明显的找到一位同样有着金色头发,神情极度憔悴,显得十分老态的中年人,他正在同一边戴着安全帽的工人小声地说着什么。那个人就是眼前的休尔顿,当时他正好在场指挥四周工人的打捞工作。
接过照片,休尔顿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悲伤,他低下头,手指摩挲着照片,轻声说道:“是这样没错,不过就算过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可悲地没能找到那场事故的真正原因。而那艘船,我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停止了对它的解析,现在就停泊在船厂的一个边角船位上,每每看到它,那种刺骨的悲伤总会向我席卷而来。我无法直面它。”
“我能理解……”欧格里斯同样低下了头。在几年前,自己就曾被医生诊断出了那个令他生不如死的心疾——深海恐惧症,同样,原因也正是父亲的死亡。
“这五年里,对海洋的恐惧几乎占据了我的一切,无论身体还是灵魂。”欧格里斯向着挂在休尔顿办公室内的一副画看去,上面描绘了一个孤岛,在孤岛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深邃的海洋,那座小岛就这样孤独地突兀地伫立在**正中,似乎随时会被一场无足轻重的风雨所淹没。
“但我知道我不能就这样颓废在陆地上,我是西罗姆,我是海洋的孩子,我是……继承了他的一切的那个幸存者。每天我都会强忍着恶心感来到海边散步,强迫自己面对她,面对天边与云层交际的那抹深蓝。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那些已经逝去的人,既然已经继位成为了家主,那么我绝不会让西罗姆的荣耀就此埋葬在我的手中!”他并没有看着画中那片晃眼的孤独之地,而是死死盯着四周被涂上了深蓝色颜料的海洋。直到一颗豆粒大小的汗珠从他的脸上缓缓滑落,他这才扶着额头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总之,航向十字海是我必须作出的选择,也是我心中所必须完成的使命,在此基础上,征用‘松籁号’也只是为了了结五年前那场意外所带给我们所有人的心结,包括你我。同时我也相信,以你对待这艘船的态度,我并不认为‘松籁号’会再出任何岔子。”他平静地注视着休尔顿充满血丝的双眼,等待着叔父作出他的裁决。
休尔顿长舒了一口气,紧闭双眼往沙发背靠去。在又思索了一段时间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执意要去十字海的话我当然不会阻拦,但‘松籁号’所存在的不确定因素却实在太多了,如果再要经历这样高强度的旅行,后续说不准还真会再点什么出问题,更何况你父亲那次悲剧的原因都还仍未找到……说实话我实在不建议选用它来作为航海的船只,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让我这个设计者登船,作为随船机械师。这样就能应对它所将发生的一切问题了。”
“叔父是说……您要陪同我一起航行吗?!”听到休尔顿的话,欧格里斯惊喜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早在来访船厂前就这样想过:如果征用到了“松籁号”,那么该去找谁来做随船机械师呢?以西罗姆高超的制船水平,就算是十几年前的旧式船样,也不是一般的机械师能够研究得透的。而那些能够研究这种船样的机械师一般航船经验又都普遍浅薄;经验丰富的机械师又缺乏研究船样的活跃思路。导致最后思来想去,整个莫洛科索竟然没有一名既经验老到,又通透船样的机械师能够比眼前的休尔顿还要合适。
“应该说,‘松籁号’如果必须再次启航,那么我也必须成为它的随船机械师。这是我在五年前没有做到的遗憾。”休尔顿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几缕白须——这位十分老态的中年人已经长出那么几根白胡子了。
“如果您能来的话,那我必定是万分欢迎的,毕竟整个莫洛科索,没有比叔父更适合作为它的机械师的人了。”
“那我就没有什么问题了,等明天你再来一趟,我带你先去熟悉一下‘松籁号’上的一些具体事物和机关的操作手法,之后你再布置安顿一下船上的物资,那航向十字海的航船方面基本就差不多了。”休尔顿也同样站起身来,二人相对而立。
“好,那就这样了,我明天再来登门拜访,谢谢叔父!”言毕,欧格里斯便迈步准备临别了。
休尔顿没有去他送出门,而是仍站在沙发前,默默注视着欧格里斯离去的背影,悲哀地笑了笑。最后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从桌上拿起了一支烟斗,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看着办公室窗外已经只剩下一轮日晕的残阳,这次,他终于能够好好地看一次夕阳了。
……
欧格里斯从船厂走了出来,他环顾了一遍四周的街道,对一旁斜倚在路灯下的某位白发警官轻轻招了招手,但对方并没有理会他,而是仍然以这样的姿势注视着船厂中船工工作的港口方向。
太阳最终落山了,黑夜迫不及待地占据了天幕,一轮如同镰刀般的新月缓缓浮现在这样的夜幕中,几只蝙蝠掠过了远处一盏忽闪忽暗的路灯,嘴上沾染着不知道什么生物的血液,纵使隔着好一段距离,却仍然好像可以听见夜晚冷冽寒风中它们的咂嘴声。
看着莫提斯奇怪的行为,欧格里斯小跑着穿过街道来到了他的身边,疑惑地问道:“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莫提斯那双血红色的双眼快速地往欧格里斯处瞥了一眼,然后又死死地盯着那个已经昏黑到看不清楚人的港口,说道:“我刚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谁?那个方向是船厂的工作港口,应该只会是船工才对啊。”欧格里斯也尝试着往那个方向尽力看去,但是夜色已经将他的双眼完全蒙蔽了,除了看到伫立在港口的那几盏底下没有人影的路灯以外再无他物。
“那个人……我见过。”
“你见过?那就是熟人咯,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我竟然记不起是何时何处见过了。”
“咦?不记得了?难不成……是你的梦中女神?”
“.…..他是个男的。”
“男……男的?抱歉,我……并不知道你有这个癖好。”
“我是说那个奇怪的人……他给了我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他的四周都在散发着某种不详的气息。还有,他就在那个船厂里当帮工”
“不详的气息?该不会……”
“你应该和我想的是一样的。”
欧格里斯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向着四周又再次环顾了一遍,而莫提斯则眯起了双眼,如同狩猎一般盯着港口方向。
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逐渐出现在二人的脑海之中。
【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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