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依旧是那副温柔的模样，将一切都朦朦胧胧地遮盖在阴影之下，让人看不清其真实面貌。唯独那轻柔的晚风能被允许吹拂在这片完全属于阴影的世界之中，为闷热而寂静的校园来带一丝荒凉，哪怕是最最苛刻的画家也不会对这样的布景感到丝毫不满。
叶歌坐在走廊的围栏上，低头看着被猫猫们围在中间却完全不自知的女孩，伸手挠了挠某只过分调皮的黑猫的下巴，饶有兴趣地问道：“所以说，你根本不知道段影在哪？”
“我要是知道，一开始就不用跑了。”女孩……或者说韩欢欢有些郁闷地说道。她说自己就叫韩欢欢，没有别的什么名字，学生证上写得一清二楚。既然少女这么坚持，叶歌自然也不会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在梦里，他们又何必在意那么多呢？或许连叶歌自己都不叫叶歌，只不过是一个名字，一个代号而已，从来都没有人会在意这种细节。人们想从美梦中攫取的，也绝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越是贪婪，美梦所能给予的回报就越多。
只不过，在他真正靠近这个女孩以后，叶歌才忽地发现，这女孩也确实和韩欢欢有不少相似之处。身材是一样的高挑，那明亮的眸子像是会说话，漂亮的脸蛋上还留着一丝诱人的绯红，大概是因为刚才跑了一路，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只不过，她的衣着并不像她的脸蛋那般亮眼，反而给人一种相当破旧的感觉，就跟她手里那个格格不入的帆布包一样，坐在地板上的样子仿佛是一位坐在垃圾堆里的公主。
“你是把我当成是段影了？”叶歌若有所思地问道：“可你不是说，从来没人见过段影长什么样么？你又怎么能肯定我就是他呢？”
“那种情况下，谁都会先想着逃跑吧。除了你这种神经病，谁又会大晚上闲的没事跑过来教学楼玩鬼屋探险呢。”韩欢欢瞪大眼睛看着叶歌，似乎是想在完全漆黑的环境下看清楚叶歌长什么样。
“订正一下，是我们。”叶歌好心提醒道。
“我又不是来这里玩捉迷藏的……”韩欢欢低头把玩着自己的头发，相当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其实大家都只是把这种事当个笑话来听而已。要是真有什么‘会说话的影子’，那也肯定是看错了。你别找了，赶紧回宿舍睡觉吧，免得被保安抓到了。”
“哪里有保安，我怎么没看到。”叶歌回头看了一眼，很肯定整栋教学楼里只有他们两个活人，不然他刚才派到楼下去摸底的猫猫们早该有反馈了。
“他们会过来巡逻的，只不过还没到时间而已。”韩欢欢撇了撇嘴，“被抓到可是要被记大过的。”
“那你呢？你不回去么？”叶歌不在意地问道。
“我……我待会儿就回去了，只不过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包包忘拿了而已。”韩欢欢迟疑着说道。
“……那你刚才干嘛不往楼下跑？”叶歌歪了歪头，没有相信韩欢欢的说辞。想来，段影那家伙也不可能在这种地方放一个无关痛痒的NPC，对方身上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你好烦啊。”韩欢欢一脸恼怒地说道，“我回不回去和你有什么关系。”
“让我猜一猜。”叶歌摸了摸下巴，在女孩愈发僵硬的表情中说道：“你应该不是第一次晚上逗留在学校里了吧。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导致你必须在教学楼里面过夜？搞不好，你还有自言自语的习惯，被别人听到了也不奇怪吧。”
“……”韩欢欢突然沉默下来，仿佛刚才的恼怒只是装出来的，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在跟踪我？”
“我怎么会做那么没品的事情。”叶歌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轻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在找一个叫段影的家伙。你肯定认识他。”
“如果我说，我不认识呢？”韩欢欢抿了抿嘴。
“那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叶歌不经意地朝教室里瞥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明显，“你躲，我找。如果我还是能找到你，你就要对我坦白所有秘密。”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韩欢欢轻轻摇头，“我说过了，没什么段影。只是一个玩笑而已，我和你都只是被那个帖子骗过来的笨蛋。说不定发帖的人正躺在被窝里嘲笑我们，又有两个傻瓜上当了，大晚上跑到教学楼来玩什么人抓鬼。”
“可是，这确实很有趣不是么？”叶歌摸了摸一只黑猫的脑袋，信手把它放到地上，目送着它和别的猫猫一起奔向别的楼层，“我想，一般人被找到了第一反应都不应该是开窗跳楼吧。这是不是意味着，这栋楼里还有你的同伙能接应你？”
“别开玩笑了，真亏你说得出这种玩笑话。”韩欢欢低声道，“更何况，我又没跳下去。”
“那你就把这场游戏当作一场单纯的捉迷藏吧。”叶歌跳下来，从少女打开的门走进教室里。那一瞬间，他眼前的所有场景竟一同消失在视线中，脚底下仿佛是被沼泽所困，连走出一步都显得格外困难。浓稠的阴影犹如聚成实体，排斥着他进一步走进教室里。
他更加肯定了，那些教室并非是进不去，而是……被人为地锁死了。有人不希望他走进这些教室里，除非那个女孩自己打开门，邀请他进来。如果是这种程度的阴影，哪怕韩欢欢从六楼直接跳下去也不可能会出事。
……
原来是这样吗。
不过，还需要一点点证据。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自己应该是找不到段影了。就是不知道，他应该在这个故事里扮演怎么样的角色呢。
“我要回去了。”韩欢欢双手抱着那个包包，似乎是不再想理会叶歌。
“无所谓，反正你肯定会换个教室再躲起来。到时候如果我找到你，就算我赢了。”叶歌靠在教室内延伸出来的阴影上，明明那道门并没有关上，却也没有直接依照物理规律头先着地。
“如果你找到我，又要做什么？”韩欢欢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叶歌一样，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太多情绪。那一刻，她的身影再次被阴影所笼罩，就连站在他面前的叶歌都看不清楚她的面貌。
“玩个游戏而已，别那么紧张。不过，输家可没有资格提出要求，那是赢家应该做的事情。”叶歌微微弯腰，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那么现在，游戏开始要了。十，九，八……”
“……”韩欢欢最后看了一眼叶歌，随后转身就跑，迅速消失在黑暗当中。
倒数着，叶歌身后的阴影忽然消失不见，差点摔倒在地。还好，他提前藏了几只猫猫在教室里，在最危急的时候刚好来到他身后，托住他的身体。被少女打开的窗户吹过一缕晚风，将桌上还未来得及带走的课本翻开一页。
叶歌便干脆躺在地板上，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天空，直到天上的乌云散去一丝，透出月亮的影子来，刺眼的叫人忍不住伸手去遮掩。于是，他终于理解了这个梦存在的意义。
“这还真是……叫人提不起兴趣啊。”他略显落寞地笑着，从地上坐起来，拍掉裤子上的尘埃，“可是，谁叫故事里一定要有一个反派呢。”
那必须是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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