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崎健
我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喜欢晚上夜游。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习惯的。
今晚我跟以往一样闲得无聊,便索性考虑起这个问题来。
反正到处乱逛也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
在记忆里追随着这样的黑夜的脚步。
对了.......是从父亲和母亲离婚起吧。
父亲和母亲,在我十二岁那年离婚了。
因为父亲移情别恋的关系。
他喜欢上了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结果就和母亲离了婚。
但是,还有比这更荒唐的,那就是法院把我判给了父亲。
母亲伤心欲绝,第二天就从这座城市消失了。
而我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半,精神变得极度不稳定。
继母待我其实并没有不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再也找不回从前那种家的感觉。
我开始频繁地和父亲发生冲突,频繁地在外面惹是生非,频繁地为难我可怜的班主任。
父亲开始还很耐心地教育我,后来见我不吃他那套,就改变方式,转而来硬的。
少年期就是这样,越逆越反。到最后,我不想再忍受父亲的打骂,于是在我又一次犯事时,
父亲刚对我举起皮带,我就跳起来一口咬伤了他。
以那起事件为转折点,我与父亲的父子关系严重破裂,虽然还没到反目成仇的地步,但
再往下发展就很难说了。
我开始频繁地夜游甚至夜不归宿,回家不与任何人说话,继母有时好心想逗我开心,招
来的只是我冰冷的斜睨。
我离心了,这个家对我而言,除了维持我身体基本功能的正常运转外,已经失去了任何
的其他意义。
于是,上高中后,我提出搬出去一个人住。
继母当即表示反对,但看到父亲严厉的眼神,就立刻缩了回去,再也没说半句话。
协议通过,条件很简单——我搬到外面租房住。每月的房租和生活费由父亲负责。
搬家那天,继母想来帮忙,被我瞪了回去。
我竭尽全力清除了自己在这个家里的一切痕迹,恨不能把自己身上掉下来的每粒灰都收
起来打包带走。
就像我从来就不是这家的孩子一样。
我坐上搬家公司的汽车,继母出来对我说再见,我置若罔闻。
而那天父亲根本就没来。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在小川公寓开始了我新的生活。
然而,一切似乎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顺利。
搬到公寓的第一天晚上,我就失眠了。
眼前总是浮现出从前一家人一起快乐地出去玩的情景。
春天开满鲜花的公园。
在空气中四处纷飞的樱花。
温柔地笑着的母亲。
脸上半醉半醒,开怀大笑的父亲。
这一切.......都不复存在。
我坐在陌生的墙角里,紧紧抱着双膝,泪流满面。
我多么想再回到从前。
我多么想再像原来那样,生活在一个三个人和睦相处的温暖的小家里。
但是,回不去了,我心里清楚得很。从母亲在这个城市消失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我再也回不去了。不管我再怎么挣扎,再怎么悲愤地控诉命运的残忍,我都回不去了。
从那一刻起,我就失去了家,心里的家。
所以,我恨那个女人。
那个让我本来幸福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的女人,我永远也不会原谅的。那时,我在心里
这样默默地这样发誓。
就这样,只属于我的漫长的抗战开始了。
我承认,继母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性,性格也比母亲温柔很多,但是我恨她,我认为她
的温柔贤惠全都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取悦我父亲,让他无暇再去想我的母亲。
因此,在家里的时候,我总是顶撞她,不管她跟我说什么。
父亲为这件事不知找我谈过多少回,后来甚至开始用皮带说话,但我就是不改。
不要怪我,你既然敢抛弃母亲和原来的家,我就敢搅黄你现在的家和未来的幸福生活。
因为对我而言,家这东西已经无所谓了。
不知不觉,滚烫的眼泪又充满了我的眼眶。
我停止思想,开始朝经常去的公园走去。
当原来的家还在时,每年的春天,樱花盛开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会带着我,去那里赏花
。
对我来说,那里,还残留着家的味道。
也是惟一还残留着家的味道的地方。
这到底算是件好事呢,还是坏事?
我自嘲地摇了头。
夏天的夜空是绚丽的,填充着各种各样的星星。
夏天夜晚的空气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像熟识的老友一般,从来都不会认错。
路上车很少,长长的马路上来回游荡的只有幽幽的蝉鸣。
在宁静的气氛中,我远远地看到了公园的树梢。
快要到了。
突然,不经意地,空气中传来少女清冽的嗓音。
带着淡淡的忧伤,在夏夜温暖的空气中缓缓地扩散开来。
歌词,隐隐地传入耳中,投影到脑海里。
还记得吗
那个晴朗的夏夜
我们紧紧偎依在一起
望着满天的繁星
傻傻地等待着那稍纵即逝的流星
只为许下永远在一起的愿望
还记得吗
那雪花飘舞的冬日
我们一起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徜徉
只为了寻找那根本不曾存在的
失去的东西
还记得吗
那学校门前的樱花树
还记得吗
那天台上的夜晚
还记得吗
那球场上狂奔的少年
还记得吗
那夕阳下的拉钩
还记得吗
那小屋里哭泣的少女
还记得吗
那门前握紧双拳的少年
还记得吗.......
一刹那,过去与父亲母亲在一起时的幸福场景,如电影片段般地快速地在我眼前切换,
我站在其间,徒劳地伸出手想抓住它们,却只能看着它们像蝴蝶一样轻盈地从我双手的
缝隙间飞走,然后一点一点地化为灰烬。
脸上很烫。
伸出手,一抹,全是泪。
我.......什么时候.......?
..............
一丝苦笑悄悄爬上我的嘴角。
嘿嘿.......还真是狼狈啊。难得这么美好的夜晚,我干吗要去想那些无聊的事情啊?
无名少女那渗透到灵魂深处的歌还在继续,我侧耳仔细听了听,判断它是从公园里传出来的。
听对方的声音和节奏,似乎也只是夜里闲来无事,自己跑出来唱歌解闷。
这倒还真是巧。我正好闲得没事,不如就帮这位小姐捧捧场,给她点掌声吧。
一边这样想着,我一边重新启动双腿,朝目的地走去。
然后,当留着短发的少女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呆住了。
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
呼吸变得紊乱起来,像刚跑完一千米。
脸上微微发热。一摸,干的。
我.......为什么会感到一股莫名的兴奋?
我有些困惑。
有很久了吧。
从父母离异、我开始新家的生活后,一股难言的抑郁始终笼罩着我。
尽管在同学的眼里,我是一个既活泼开朗、又帅气好动的同伴。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只是我保护自己免受生活更多伤害的一个虚伪的面具而已。
面具就是面具,不管你演得多像,那终归都是假的,永远不可能变为现实。
但是,我现在没有戴着我的面具。
但是,我现在兴奋着,极度兴奋着。
一个奇怪的想法,悄悄地在我心中醒来。
如果是那个女孩的话.......说不准可能。
让我重新找回家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我又往前迈了几步。
我想起来了。
在海边看见过的少女。
白天的时候,在自动售货机旁,一脸不爽地看着我的少女——零。
是她?
老实说,我有点意外。
因为她的样子,给我的感觉更像个体育生,而不是艺术生。
不管怎么说,现上去打个招呼啊。
我这样想着,脚却死活迈不动了。
怎么搞的?
既然这样,在这个距离,大声向她喊一声,应该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吧。
我张开嘴动了动嘴唇,却只发出几乎连我自己也听不到的声音。
可恶,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即使意识到自己的紧张,身体还是无法自由地行动。
只有呼吸和心跳自顾自地加速混乱着。
极度的兴奋和紧张纠结在一起,像锁链一样,把我捆得结结实实。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我决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我看了看双腿。
平时生龙活虎的它们,此刻却如怯场的高考复习生一样,连一步都动不了。
我试着动了动嘴唇,还是只能发出蚊子飞大小的声音。
这时,歌声停了,只见少女舒服地在长椅上喘了口气,深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抱起膝
上熟睡的猫,起身准备离开。
不要走!!拜托你千万不要走!!求你了!
我毫无办法,只能像个修女一样默默地拼命在心中祈祷起来。
神啊,你捉弄我也有个限度,偶尔也给我一点阳光吧!!难道你就这么想我咒你死吗?
我的眼神紧紧追随着少女。
想追上去,身体却无法启动。
少女白皙的双腿迈开了。
然后,她微微抬起头。
下一刻,像等了很久似的,我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少女有些吃惊,脸上的表情很微妙,既不像是高兴,又不像是悲伤。
我想我脸上的表情应该也很奇怪吧。
毕竟,这样奇特的相遇,已经是第三次了。
等等,第三次?为什么我刚刚发现?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考虑这第三次到底意味着什么,对面的少女就如断电的家用电器一
般,在我面前晕了过去。
久风雪子
梦。
又一次回到了梦中。
但是,这次梦的内容却发生了变化。
我躲在某个墙角里,偷偷地向自己家的方向张望着。
两个穿着白色西服的陌生人,拿着枪在门口来回走着。
是今天聚餐临时雇用的保镖吗?
我很疑惑。
忽然,从白色的别墅里隐隐传来连续不断的枪声,中间夹杂着人的惨叫声。
我搜索着记忆,没有找到类似今天这样的游戏。
一丝不祥的预感,悄悄地涌上我的心头。
我决定进去看个究竟。
并且,最好不被那些白衣的可疑家伙们发现。
打定主意后,我开始观察那些人的巡逻路线和站位,仔细地寻找他们的空隙。这个游戏
从前父亲常跟我们玩,而我虽然是最小的,却是玩得最好的一个。
一番周折后,我成功地潜入了大厅,但是也被人发觉了。
我赶紧往母亲的卧室跑。
其实就算没有被发觉、没有被人追,我也会跑。
因为,大厅里横七竖八陈列着的,全都是熟悉的人的伤痕累累甚至面目全非的尸体。
那景象,让我想起了故事书里的一个词——地狱。
我没命地跑进母亲的卧室,插好门,回头,却只看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母亲。
那一刻,世界在我的眼前崩塌了。
我跑过去,拼命地摇着她,抱着死灰一般的希望。
大颗大颗的泪滴,掉在母亲仍然残留着体温的身体上。
我大声呼唤着她,希望把她从梦中唤醒。
这时,门被粗暴地揣开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了进来。
我扭头,只见一个拿着枪的白色男子站在我对面不远的地方。
他一看到我,先发出痛苦的悲鸣,然后怒吼着扣下了扳机。
我知道他手中的玩艺是干什么用的,也知道那东西一旦发起怒来有什么后果,所以,我
拼命地寻找着掩蔽之所。
我不得不说,那天,命运之神几乎彻底背叛了我。
我的右腿被乱弹射中,剧烈的疼痛让我差点哭出来。
但我忍住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必须逃走,想办法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趁着他发呆的空档,我从侧门跑了出去。
这时,我才绝望地发现,这间偌大的房子里,到处都是和白色西服男子一样的人。
换言之,我很可能要死在这里。
我不想死。
有谁,有谁.......
来救救我!
谁都可以,救救我,我不想死在这里,我不想,我不想啊!!
一边拼命地,没有方向地奔跑,一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祈祷着。
——到这里来。
一个声音,悄无声息地飘进我的脑海。
我环顾四周,没发现人影。
——快点!如果想活命的话!!
我看了看通往二楼的楼梯。
后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听天由命吧。
我不顾刺骨的疼痛,迅速地顺着楼梯跑了上去。
“小鬼,你给我站住!!”
——看到你右边的门了吗?里面没人,快进去,你会看到一张很大的桌子,躲在后面,
没我的允许,不要出来!
我推开门,跑了进去。
原来是父亲的书房。
我曾经和姐姐哥哥们玩捉迷藏的地方。
那个声音说的桌子,自然是指父亲的办公桌。
我一瘸一拐地跑过去,钻到桌子底下。
呼吸急促地变换着。
汗水顺着头发流下来。
我把身子缩成一团,止不住浑身的颤抖。
右腿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呜,呜.......”
——不要哭!忍住!!!不想死的话!!
“咕,咕.......”
我拼命地咬住嘴唇,眼泪如泉水般地从眼里涌出来。
突然,那催命的脚步声近了,走进了书房。
“给我出来,死小鬼!!”
——别出声。千万别。你可以做到的!
“咕....”
这时,头顶上响起了狂躁的枪声。
和东西碎裂的声音。
我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咬破了嘴唇。
哐的一声巨响,某个东西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我好奇地睁开眼,一把巨大的狙击步枪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就是现在!拿住那把枪!快!
头顶的枪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的脚步声。
我拼命地向前伸出手,触到那冰冷的枪身。
下一瞬间,我如同被过电般地全身一个激灵。
——好的,BABY!你实在是太棒了!下面的事情就交给我久风晴矢大人来办吧!啊哈哈
哈哈哈哈哈!
“..............”
这个声音离我近了很多,好像就在我身边似的。
我吃了一惊。
但是,下面发生的事更是让我难以置信。
我的身体自做主张地动了起来,仿佛精神被身体解雇了一般。
刚才还让我疼得死去活来的痛觉突然消失了。
不止痛觉,除了视觉、听觉和味觉,其它的感觉都消失了。
就像精神与身体失去了连接一样。
我的双手在自己的身上乱摸着,而那个声音同时不停地述发着感叹。
——哈哈哈,棒极了!这回可是中了头奖!惟一可惜了的就是是个女孩的身体.......算
了,无所谓了,BABY让我们来大干一场吧!!
那个声音说着,我的右脚突然提起,对着桌子就是狠狠的一脚。
那不是伤脚吗?会痛的啊!
但是,我并没感到痛。
老实说,这种感觉我有点不太适应。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刚才还是我掩蔽之所的桌子从地上飞了起来,直直地朝那个人顶了上
去,撞烂书房的门留下溅了一墙的血。
我的身体站起来,对着墙上的血迹作了个轻蔑的手势,然后开始快速熟练地调好了手中
的大型狙击步枪。
——来吧,BABY睁大眼睛看好,我将为你奉上的一场——盛大表演!!
我的身体单手举起巨枪,朝着天花板扣了下扳机。
——统统给我准备下地狱去吧!!
下面的景象,只能用匪夷所思四个字来形容。
我,不,是我的身体,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和技巧将冲进来的白色西服们全都杀掉了。
我第一次看到血,想闭上眼,却做不到。
我冲出书房。
屠杀继续上演。
鲜血四处飞溅,点到了我的脸上,身上,衣服上。
不要,不要,不要.......
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啊!!
任凭我怎么哭喊,我的身体只是以极其快速准确的行动和极其毒辣的手法,将映入我眼
帘的每个人都变成尸体。
——罗唆死了!给我安静点行不行!
可是,有人死了,有人死了!被我杀死的,被我杀死的啊!!
——那么,你想就这么放下武器,任由他们把你射成蜂窝吗?!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面对现实吧,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这就是你所处的最真实的世界。
不.......不.......
——那么,就是说,你想死啦?
不,不是啊.......不是这样的!!
——那就闭上嘴,给我安静地看着,好好学习吧!
我的心中,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碎掉了。
又一个白西服男子惨叫着在我的枪下倒了下去。
我在自己的身体里缩成一团,不再说话,只是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结束。
那四处纷飞的鲜血,到处燃烧的黄色的火焰,不断倒下去的白色身体,渐渐地变成了一
片抽象的符号,消失在我白茫茫的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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