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确实疯了……”当发现第三块被摧毁殆尽的水源营地时，饶是不愿意相信部下推断的弗雷德里克都不得不承认，这些破坏的确是荒原人自己造成的。
可问题是他们这么干图个啥？就算提前知道了海伦娜要塞驻军要借他们的人头立功，带上老婆孩子提前跑路不就得了，虽说中途肯定会因为追兵、狼群和饥荒损失半数甚至大半人口，好歹部族还能存活得下来，可若是将自家的水源地给彻底破坏了几个月无法使用，整个部族都将覆灭在贫瘠的荒原上。
且不说那些生息在荒原上的游牧民，就连只是临时出动的驻军们现在都有点扛不住了——他们离开要塞时携带的净水和酒类早就饮用殆尽，燃料也因为大量消耗在煮雪化水上所剩无多，这让因为升官希望头脑发热的弗雷德里克不得不重新冷静下来。
因为当他来到这座被污染的水源地时，才错愕地发现队伍携带的补给已经不足以支撑整支队伍安全返回要塞，这可让弗雷德里克心里犯了难。
荒原人的人头本就不值钱，一颗王国兵首级的战功在帝国功勋体系里面值五颗荒原人头颅或者三个荒原奴隶，所以弗雷德里克完全是抱着大杀四方的念头带兵冲进荒原的，若是一个人头没捞到却损兵折将回去，别说晋升不被追究责任下狱就算战神保佑了。
于是弗雷德里克陷入了一个两难境地，要么继续深入荒原赌记录上的第四个水源地没有被破坏，他们依然可以从那里获取足够的补给继续这场远征，要么趁着还没有陷入过深直接班师回营，代价是弗雷德里克和那些主张出兵进剿的军官要受到军规惩处。
“我们不能回去！那些荒原蛮子也是人身肉长，我就不信那些他们还能把自己埋进土里不成？”两难之下弗雷德里克召集了麾下千夫长们讨论此事，结果是千夫长们一边倒地反对撤军。
想想也是，这帮人本来就是抱着赌个前程的想法才冒着得罪威廉将军和其他同僚的风险强行出兵，未尽全力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了谁能受得了？
而左右摇摆的弗雷德里克见众意难违，也就顺水推舟决定继续向荒原深处进军，当然心中有所不悦是肯定的。
毕竟帝国军律给军事主管的权力极重，几乎可以被称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这份权力也对应着同样沉重的责任，如果这次出兵翻车千夫长们会不会被惩处下狱不说，他弗雷德里克肯定是要为了草率出兵的损失上一次帝国军法庭的。
可弗雷德里克此时此刻已经在实质上失去了对部队的节制，他手下一大半千人队原本就不归属于他的万人队指挥，跟他也就是点头之交的临时利益捆绑，指望这帮人为了他放弃前途？想太多了！
于是在短暂的休整之后部队继续北上深入荒原，刚刚离开要塞时还意气风发的弗雷德里克也在这段日子里肉眼可见地开始两鬓斑白，直到某天清晨一个斥候兴冲冲跑进他的帐篷。
“大人！大人！好消息，我们终于抓住那些蛮子的尾巴了！”斥候看起来十分兴奋，这些日子里压力最大的除了要承担主要责任的弗雷德里克就属他们这些斥候骑兵了，所有斥候几乎是不分白天黑夜地轮番对荒原进行地毯式搜索，连战马都累死了好几十匹。
“哦？终于有影子了！”弗雷德里克闻言也是精神振奋，“具体状况如何？”
“大概两千骑兵正在营地东方十几里远的地方游弋，对方也发现了我们，好像是打算吊在我们身后的样子。”斥候汇报道。
“两千？”弗雷德里克眉头一挑，这个数目对他而言颇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感觉。
骑兵不比机动力差劲的步兵，除非借助特殊地势或者像伊莎贝拉那样用补给匮乏拖垮一支骑兵队，否则想要全歼一支骑兵队几乎是不可能的战果，而大草原上可少有山谷之类足够让弗雷德里克做文章的地形，至于拼消耗继续拖下去先垮掉的怕是无法得到水源补充的弗雷德里克这边。
“大人嫌少？”正这时候几个千夫长联袂走入帐篷，显然这些弗雷德里克直系的千夫长已经先一步听到了消息。
“嗯，两千太少了，浪费精力在他们身上不值得。”弗雷德里克点头，“既然这帮蛮子已经露出踪迹，附近一定有他们的聚落存在，说不好之前那几个毁掉自己部族驻地的部落就全都集中在附近这个驻地里，那才是我们应当下功夫的地方。”
“围点打援是吧，大人明鉴。”几个千夫长也觉得为了区区两千荒原骑兵就贸然出动不值得，找出那些蛮子的据点将之包围起来吸引他们的主力部队援助才是最省力的办法。
至于打不过？这种可能性无论弗雷德里克还是千夫长们都从来没有考虑过。
没办法，帝国对荒原的绝对优势已经保持了千年时光，莫说自信爆棚的帝国人不相信他们会输给一群不开化的蛮族，就连荒原人自己都不认为在正面战场上他们能打得赢。
伊莎贝拉之所以能说动荒原部族支持她跟帝国人正面作战，最巧妙的地方还是在商议中将主要敌人定为了跟荒原人同宗同种的诺斯博拉人，收拾海伦娜要塞不过搂草打兔子罢了。荒原人觉得反正自己是做了这票就跑，以后定居诺斯博拉再跟帝国人老死不见，这才放下心来玩上一把破釜沉舟。
然而弗雷德里克因为信息的极不对称还不知晓荒原人的心态变化，更不清楚已经有另外两支王国骑兵在荒原人接引下秘密穿越边境进入大荒原，所以尽管荒原人自毁家园的行为让他们困扰和意外，却从未觉得自己有战败的风险，反而因为找到了荒原人的踪迹开始重新变得乐观轻敌。
故兵法有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战场迷雾这玩意儿单方面扣在自己头上，那可是会要命的。
然后不出所料地，当所有千夫长级别军官聚齐之后大家全票认定应该赌把大的，所以帝国军这边只派出了两个千人队在大部队右翼警戒荒原人的骚扰，主力部队则全数撒出去寻找他们日思夜想的荒原部族驻地。
“他们上钩了。”那两千荒原骑兵更东边大概十里远的康瓦尔约维克联军营地里，收到情报的凯宁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凯宁公子，我们可是把全族人的性命都交托在了各位手上。”格维兹虽说也为谋划初步达成感到欢欣鼓舞，可还是对驻地那边能不能顶得住帝国人进攻而忧心忡忡。
“格维兹少爷，有一件事你必须要明白。”听格维兹这么说，施耐德忽然插嘴道，“这世上没有白来的午餐，想要得到收获就必须事先付出代价，否则就算是我家大小姐愿意履行承诺，各位收好处的时候心里不觉得发虚吗？”
“嘿，也是。”格维兹闻言自嘲地笑笑，“两位请放心，既然我们已经把能赌的东西都赌了上去自然会竭尽全力争取最好的结果，请不必怀疑我们奋战到底的决心。”
“你们也没得选。”施耐德表情冷酷地摇摇头，“不过我可以向各位保证，加入大小姐旗下将是荒原部族这几百年来做出的最英明抉择，这个决定将永远改变你们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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