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芬刚把闺女拉出房门的时候，芦正义的脑袋还窝在枕头底下呢。
他感觉炕边坐了个人，就问道：“闺女他们回来没啊。”
于满仓开口作答：“爹，我们回来了。”
芦正义一听，不满地哼哼：“爹什么爹，你一开口，这土腥味都呛鼻子，能不能叫爸妈？你这都把孩子拐带偏了，到时候孩子到城里上学，张嘴就喊爹和娘？你擎等你儿子让同学欺负死是不是？”
这话倒是说中了于满仓的心思。
于满仓不可能在乡下猫一辈子。
他敢打包票。
不出一个月，他就可以在县城买房了。
那么，于海洋以后肯定是要上城里的幼儿园的。
所以，于满仓觉得老丈人没毛病。
“爸，你说得对，你一辈子见多识广，说的都有道理，我们年轻人拿什么和你比？”于满仓拍老丈人马屁的功夫也是一流，拍得于老都忍不住看他。
于满仓却一脸坦然。
反正拍马屁又不用上税。
想要哄好老丈人，拍马屁是非常重要的步骤。
孝敬给老丈人的钱可以省，但马屁不能。
果然，芦正义高兴了一点点。
“欸，你这个小子，总说啥大实话？”
芦正义头也不回，背对着门口躺着，“把桌上的水给我，我喝口。”
于老离桌子最近，顺手端起那个掉了漆的搪瓷缸递过去。
芦正义刚把身子撑起来一点点，那搪瓷缸就送到他嘴边了。
芦正义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倒也没喝多少，马上又躺回去了。
他没发现这是于老递来的搪瓷缸。
闭着眼睛问：“海洋呢？”
于满仓答：“睡着了，送小屋去了。”
芦正义“啧”了声，“别总让孩子跟你们两口子一块睡，总这样，孩子能好？今晚把海洋送我这边来，我搂着我外孙睡。”
于满仓嘴上答应得痛快，心里头想的却是：你就直说你想黏糊我儿子得了，非得拉我们两口子当借口。
这时，芦正义艰难地抓起后背。
老人后背容易痒，他够不着，一个劲儿地乱抓。
于老看不下去了，上手帮芦正义挠。
芦正义这才舒坦了。
对于满仓的印象又好了一点。
至少，他这个女婿挺有眼力劲儿的。
芦正义哼哼道：“咱爷俩儿也不藏着掖着了，摆摊的这个活儿，你从今儿开始，就甭惦记了，回农村以后先好好干你的农活，等过两天，我瞅瞅，托人走走关系，把你安排进厂子里，哪怕做个装卸工呢。”
于满仓拧眉，“爸，做装卸工就是卖苦力，一辈子卖苦力也熬不出个头来，真不如摆摊。”
芦正义不高兴了，“你还嫌辛苦是吧，我把我好好一个闺女给了你，都没说你让我闺女吃尽苦头呢，你反倒跑我跟前来，和我讲做装卸工辛苦？你以为装卸工是你想当就能当的？成千上万人想干还没机会呢，我把这个机会送你眼前，你还嫌弃上了？瞅给你嘚瑟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是吧，摆摊那是二流子才干的，是下九流，是臭老九！”
虽然于满仓听得心里不爽，但还是想着，要不他还是嘴上讲几句好听的，先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反正他在县城摆摊，他老丈人还能从省城杀过来咋的？
意外的是，于老突然开口了。
“摆摊是做生意的一种，符合当前国家政策，下九流，臭老九，那是落伍的老观念，要不得。”
芦正义一听这话，顿时炸了。
“甭给我提什么国家政策，你们老农村人还能比我城里人懂这个？反正我不同意出去摆摊！”
说着，他撑起身子，挥舞了一下枕头，枕头当时就把桌上的搪瓷缸掀翻了。
搪瓷缸直接砸于老身上，水都撒了他老人家一身。
而芦正义抬头一看，立马傻眼。
“……你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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