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点，警方布下的警戒线已经把整个弄堂都围了起来。破旧、狭窄的弄堂周围停着几辆警车，几乎将路堵死。
明明还是清晨，弄堂里却已经沸沸扬扬。道路的取证工作还没有结束，有的人直接翻着窗户就出去了。有的不急着翻窗的就在那儿闹腾。
尸体是扫地阿姨发现的。5：50报的警，韩诚从床上接到电话就往这儿跑。
已经是第三个人了。
这里在发展起来之前因为靠近影院和夜总会，附近还有三四条街的小商铺。原本是一片繁华区，小小的弄堂里挤下了三个帮派的分部。随着时间的演变，同样一件事八个人就能有八种说法，曾经的帮派史都已经不可考了。随着人员不断的流动，现在还留在这里的，除了名义上受到“祸不及家人”一类的规矩保护的家属，就是靠以前的弟兄们照扶、吃政府补助过活的无业游民。
总之，他们也没地方可去了。但凡可以挪个地儿，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还乐意留在这个地方？哪怕是去外头避避风头，躲几天也好啊！
一块牌子砸到十个人，九个半都做过亏心事。换作早些年头，只要死的不是外头人，连查都懒得查。
“咔嚓”，“咔嚓”，“咔嚓”……
江仪拿了个小本本向韩诚说明目前的情况。“死者赵大山，男，45岁，独居。以前是黑龙帮的混混。左臂被人砍了一刀，差点断了以后就领金退了。身上有三处伤痕。右臂的骨折是钝击造成的。背部有撕裂伤，胯部到左腿的大面积擦伤应该是跌倒造成的。”
她哀嚎道：“救命，这个月第三个了。作案都是在大雨前，这里连个监控都没有，装了就要被拆掉，连个线索都无从找起啊。插的那几个眼线什么没看到。真的不能找几个针孔监控来救个急吗？”
韩诚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刚来不知道。去年就有个同志在这里偷偷安了两个针孔，没两天就被群众拆除了。”
江仪嘟囔道：“自个儿的命都不当一回事儿。这里的人真是……总不能每个下雨天前都派人过来巡逻吧，没这么一直防着的。”
她知道这块地方乱，在知道被分派到这里的时候还意图做出一番功绩来。但是真的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何止是乱，根本是烂！她头一回见到冒着被杀的危险也要坚持拆掉每一个监控的群众。
“这里很多人是靠情报、讨债、灰色行业牵线之类的事情维生的。装上监控他们的行动就要受到极大的限制。抓不到杀人犯或许不会死。但是干不了话儿，他们是真的活不了。”韩诚说道。
“警察和他们犯冲。把尸体送去做尸检。你跟着我摸底去。你来记录，别开口。”说完他就把警服衬衫给脱了，露出来一件淡黄色的短袖衫。他把外套放回车里，换了双运动鞋。
“这里的人排斥警察，所以寻访的时候不一定要穿警服。常服更容易让他们在心理上放松一点。他们知道你是警察，但只要你表现的不像一个警察，他们不会介意和你分享一些事情。”
他找了件橙红色外套系在腰上，遮住了裤子上的标签。“如果你能够注重一些细节，他们其实是很乐意暂时接受你的。”
江仪问他：“那我……没准备……”
“你不用。把你的存在感降下来，他们不会在意你的。”韩诚最后对着后视镜抓了两下头发，把被警帽压塌的头发抓松一点。“走吧，从死者的邻居开始。”
“等等，那地面取证呢？”
“都被雨冲走了，没什么证好取了。不想待这儿的人要走就让他们走吧，不想配合的别强求了。”
韩诚直奔一户人家而去。这户人家就住在死者隔壁，而且据说性情温和。
“我叫孙韶，是三个月前搬过来的。这里的房租便宜，我也没多想。第一次要付半年的房租，我还没满期呢。早知道这地方是这样的我就不贪这便宜了。”
这户人家还挺客气，把两位警察请进了家里。韩诚看着这个干净的男生就像是在一群鬣狗里看到了一只温柔可人的小羊羔。
据孙韶所说，他是大学毕业后不想回乡，就到来坞城工作，到现在已经两年了。按他的话来说，坞城作为一个三线城市，物价没大城市那么高，正好适合他累积工作经验，以后去大城市找工作也比较容易些。
前两具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警察也找过他问过几次问题。孙韶现在已经熟悉流程了，不用人开口问，就开始描述情况。
“警察先生，我晚上睡觉浅，下雨天我是很难睡着的。昨天晚上我听见雨声里面混着打骂声，还有惨叫声和呼救声。是从东边那头传过来的。我以为是别人家里面的事就没管，反正他们天天吵。现在看来打骂声是别人家的，惨叫和呼救可能是昨晚的受害人发出的。要是我早点报警就好了……说不定还有救。”
韩诚没有在意这人没有报警的事情。住在这里的人报警就像学生向老师打小报告一样，会不受欢迎的。“什么时候？下雨之前没有什么动静吗？”
“应该是……12点多吧。我半夜睡不着就干脆起来看漫画了。那时候是12点不到一点，具体差了几分钟记不清了。就差不多刚看没几页的时候。下雨之前没有，至少我没听到。”
“警察先生，作案时间应该不是在下雨之前。昨天晚上的雨太大了，而且事发地点的那段路经常积水。如果雨前没有留下痕迹，那雨中应该更不会留下痕迹了吧？”
警方一直以为是雨前作案是因为三个受害人都没有带伞或者雨衣。因为如果是雨中的话为什么案发地点附近都没有伞？总不能三个人都没有拿伞吧？
除非……是被人拿走了。
“如果是雨中，又没有伞的话会不会是逃跑的时候扔了被人拿走了？”
韩诚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小子……
孙韶以为自己随便乱说话引起警察不满了，缩了下脖子。“那个，我推理小说看多了乱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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