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火车站,依旧灯火通明,无数赶忙搭乘列车的人,在站台之间川流,寻找这自己车厢。三台通体漆黑的列车伏卧于狭长的铁轨之上,静静的等候着,让它们离巢的铃声响起。锅炉呲呲的冒着蒸汽,夹杂着淡淡煤灰的气息,让站台的空气在这样一个秋夜变得温暖而湿润。
铛,铛,铛。
手摇的铃铛反复回响,提醒着旅客远离即将发车的列车,也向所有人展示着一次全新旅途的开始。伴随着翻页式时刻表飞速转动,将列车的发车顺序推进,伴随着风笛声响彻车站的每一个角落,伴随着排水阀肆意的将气缸内水汽宣泄到无人的站台之上,一条庞大的钢铁之躯开始缓缓启动。行程杆往复,将新鲜的蒸汽压入气缸,将即将凝结的废气推出,精巧繁杂,却井然有序。铿锵有力的将列车推出了车站,只留下还在人们耳边隆隆作响的回声。
“没想到,小姐你的食量意外的大。”
“还不是你打了我两枪。”
一位身着猎人皮衣的男性,与一位生着银发的少女,两个并排的身影,来到了无人的站台之上。
“居然用一把小刀就将体内的弹片挖出来了,该说的确是不同物种。”
“再怎么我也是医生,有工具时处理这点伤口还是没问题。”
“哦,对了,你具体在晚钟的职阶是?”
“游医,因为我的身份特殊在除王城外的任何地方都不能久留。”
“这样啊,不过,居然是真实存在的职阶啊。”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情绪调整的真快。”男性顺着话题讲了下去。
“毕竟是遇到了有共同话题的人嘛。”少女用高昂的语调说,“再来我好歹也比你大了几百岁,这点心态调整能力还是有的。”
“是吗?”
“嘛,再不济,如果你所说的一切都是虚伪的。”少女的眼神一瞬间暗淡了下去,“我也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存权。”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们的独门绝技,以保证在受到侮辱的时候可以放弃生命以保全尊严。”像是在讲解一般,少女竖起食指。
“哦?具体是怎么操作的。”
“秘密,毕竟这是最后手段。”少女将食指放到嘴唇之上。
“是嘛,能留下一手也不错,至少是信任的开始。”见状,男性便也不多问了。
“就像你的命令只在这一星期有效一样。”少女也并无在意,“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在这里干什么?”
“在站台还能干什么,等车呗。”
“但是车在对面两个站台啊。”少女指着前方有着熙熙攘攘人群的站台。
“我好歹也是经营事务所的人,也不要把我想的太寒酸了。”男性的头看向铁轨的尽头,“你看,那不是来了。”
起初,人们以为那只是远方漂浮的云朵,衬托这夜晚浩瀚的苍穹。随后,人们觉得那是遥远天边的雨云,伴随着阵阵雷声。直到地面砂石微微跳动引起了人们注意,大家才发现那原本高悬着闪烁的群星,与浩瀚的明月早已收敛其锋芒,任由那弥天的白烟将其遮挡,将其掩盖。那是什么,是冲锋的战鼓,是决战的号角?一声尖锐的汽笛长啸划破宁静的夜晚,将人们从恐惧的泥潭中拽回。那视野的尽头,那轨道的交汇,一头野兽自虚空之中钻出,扑向站台之上的人群。恐惧吧,嚎叫吧,溃逃吧,世间的一切在此时此刻都显得那么渺小无力,那么不值一提。
气闸释放,刹车触发,轨道的踏面与车轮尖锐的摩擦,火花迸射,每一个车轮都发出这狰狞的吵闹,吃力的拖拽着这钢铁巨兽,缓慢的将其停止。站台的光芒,终于洒在其身躯之上,厚实的钢板,将这台列车每一处包裹,弹痕,刮擦,一道道战争的伤痕铭刻于之上。暗金色的金属圆片错落镶嵌在列车合金钢板的两侧,在火光的照耀下点点闪烁,宛若星光。
此时,有人才意识到,自己已然摔倒,狼狈的起身,拍掉身上的灰烬。
“啊,太好了,十分钟以后我就能看到站台管理员来投诉我们了。”男性扶着额头,有些尴尬的说,“总之,欢迎来到伊洛西卡事务所移动办公站,星升(Kardo Vace)号蒸汽机车。”
“让我来看看,今天有没有人给我寄信。”来到外置于车厢等车口侧面,男性拿出钥匙,“哎呀。”
就在男性将邮箱打开的瞬间,一封信件直接从中滑落到地面,又因为地面效应的缘故,一路向前滑行,直到被少女的鞋子挡住。
“这是?”少女捡起了信件看了看,素色的信件之上,只有S.C.L的署名。
“哦,斯卡里茨博物馆的信?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了。”
“之前在牢里也听说了这个名字。”少女翻转了信封,“这博物馆究竟是干什么的?”
“这压根不是博物馆,是一个针对龙族的谍报机构吧,知名度还算高。”
“知名度和谍报机构感觉是两个毫不沾边东西吧。”少女打算将信封递还给男性,“一个针对龙族的机构,来找你干什么?”
“一来我们事务所现在还有龙专精猎人,二来他们偶尔也会拓展下业务。”
“你们那个龙猎人,也是这个博物馆的人?”
“所有的龙专精猎人都是。”
“这不是很出名吗?”少女感觉有些好笑。
“只要你不知道他们的运作方式,详细人员编成就没问题了,龙专精猎人只是他们对外的行动人员罢了,有一个统一的组织名只会让他们行动更加方便。”男性如此解释到,“你不必还给我了,按照博物馆的传统,谁第一个捡到信,这封信就是给谁的。”
“有这么神?我看看?”将信将疑,少女轻轻的用指甲揭开了信封,“敬爱的吸血鬼小姐,我谨代表斯卡里茨博物馆驻拜尔斯尼亚全员欢迎您的参……”
“如何。”
少女放下信件,警惕的左右张望起来。
“别费力气了,没那么容易找到的。”
“总之,后面是找你的。”少女将信件丢给男性,自顾自的去翻找站台附近的草丛。
“这样嘛。”男性的目光快速扫过信件,“哦?”
男性走到邮箱,看了看里面,从中拿出另一封信件,“加急吗?”
男性看向车头方向,在那有一个男人正拿着一柄油壶,在各个连杆之间,为其添加机油并擦拭上面的油污。
“约斯顿,你来一下。”男性向远处的人招了招手,对方自然也看到男性,将油壶放在连杆之上,简单擦了擦手,快步走来。
“干啥?”
“没什么大事,就是问一下为啥今天你刹车动静怎么这么大。”
“嗨,还能为啥,平时拖着八节车厢跑,结果今天是七节,莉娅她没有调低锅炉燃烧效率,结果最后进站是差点没刹住。”
“啧,对哦,忘了有节车厢没了。”男性脸上刻着厌烦的表情,“对了,还有个事,有加急信,我们现在立马启程,最快速度感到末明。”
“啊,好……等等等等,现在?马上?最快速度?”约斯顿差点被男性糊弄过去了,赶忙询问。
“对啊,所以现在喊你过来准备,我们不走轨道了。”男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会有危险吗?”
“没有,屏蔽器现在能正常工作,倒不如说十分安全。”
“那不就没事了。”
“但老板你应该明白吧,从这出发,一旦不走轨道,再次回到轨道就得到中陆了。”
“啊,对哦,好像是这样,但没办法啊。”
“哈~行吧,毕竟你是老大,我去和莉娅沟通。”约斯顿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微微点着头,开始前往驾驶室方向。
他连油壶都忘拿了。
“喂,那边的吸血鬼,我们打算出发了,要走的话就上车了。”男性显然是在喊不远处草丛中的少女。
“好!”少女快步跑向登车口,拉着扶手,登上了列车。
“对了,说个正事。”男性喊住了正在上车的少女,“你之后如果遇到普通人,不管他们说什么,都说你是得了白化病就好。”
“行……普通人,那还有其他人呢?”
“如果遇到穿着打扮和我差不多的,看着像吸血鬼猎人的人,赶紧跑就对了,他们说不定比你还清楚吸血鬼长什么样,而且,他们很乐意给自己加班。”男性指了指少女的瞳孔,“还有,列车上的人就不用藏了,他们都信得过。”
“这……这样啊。”少女此时才突然反应过来,世界上和面前这个男性一般,不仇视自己的吸血鬼猎人几乎不存在。
“没什么事了,你进去找个地方坐着就好了,不过给雇员住宿的车厢消失了,暂时你只能住我房间了。”
“行,有床就行。”
“你这个需求很难不让人猜想你这个王族直系之前住哪。”
“差不多就在和你打架的那地方附近的树上。”少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了,我们这是要去哪?”
“我们要在两天时间内赶到末明。”
“两天?那可是大陆南,我们在北边啊,火车再怎么也要四天。”
“所以我们要……”
“约斯顿你个老头别拦着我,我要进去捅死他!”登车口外,煤水车方向,一个愤怒的女声大骂着,但似乎,她被另一个人拦着了。
“她要捅死的对象,应该是指的你吧。”少女没有什么底气指了指男性。
“别管她,到时候给她发双倍工资她就不闹了。”男性搓了搓鼻子,伸手吧登车口关上,锁好,“总之,如你所见,我们要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
“极端?”
“你知道吗?这台蒸汽机车是世界上第一辆蒸汽机车,她从头到脚,都是从井中打捞出来的。”男性指着脚下地板,“但在如今,我们已经摸清楚了蒸汽机车的全部构造,即便不依赖井,我们也可以持续生产合格的蒸汽机车。”
男性开始向着车厢行走,而少女则是跟在后方,两人在一张方桌前面对面坐下。
“在这样的条件下,这台机车得到了一次魔导改造的机会,也是通过这次改造,这台机车才拥有星升这个名字。”男性自豪的继续介绍着,“知道为什么星升的名字里,有升这个字吗?”
“为什么?”
男性笑而不语。
高频的微颤,震的整个空间呜呜作响,伴随着明显的,宛若引擎加速一般的声音正变得越来越大。
突然,一阵短暂的超重感袭来,让少女下意识扶着桌边,待其稳定住身形,她便立马掀开一旁的窗帘,看向外侧。伴随着气浪,铁轨上遍布的石块被吹的到处翻滚,而列车,脱离了其赖以生存的轨道,在空中,上升,悬浮。
“敬请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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