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斯特拉,她……现在如何?”
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上,传入浑身萦绕着圣阳光辉的亚斯特拉耳中,在他的心底激荡。
勒哈特伊,颓丧地陷在王座之上,身旁的辅政首相泽克消失不见。
他手心紧紧握着劫火长剑,两只燃烧着烈焰的眼睛,俯瞰着御阶下的亚斯特拉。
他的内心充满了悲伤与愤恨,但作为君王的他不能随意发泄。臣民已不再爱戴他,女儿不知生死,而自己则被造成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复生,成为劫火的傀儡,与自己的女婿以及那些尚在挣扎的臣民敌对。
激焰帝国的第三代焰主,勒哈特伊,无力地靠坐着。
而台阶下的亚斯特拉,看着自己的岳父,默然不语。
曾经温善慈和的面庞,此刻枯瘦扭曲。黑色的法术余烬紧紧贴住了他俊秀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异样狰狞。四肢上肌肉贲张,露出那些与他恢复记忆之前一样的晶石。
尽管自己尚处于记忆缺失状态,无法回想起那些曾经的点滴岁月,不再记得这个和善的岳父做过什么,但内心深处却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
他是个好人,但不是个好的君王。
“你不愿回答的话,就不回答吧。”
勒哈特伊的声音里充斥着深刻的悲哀,完全不像是曾经那个会露出温和笑容的仁君慈主,倒像是大败亏输的赌徒。
他的眼睛越过亚斯特拉,看向了破败的门廊,眺望远方。
提里菲尼斯的一隅,他所见的一小块天地,被劫火焚毁殆尽。举目四顾,皆是破败。抬头望天,尽是枯柴。
激焰大陆的辉煌历史不会有人记起,史官谈及……还有史官吗?还会有人记录激焰大陆的真实历史吗?
人们只会记得,他是末代君王,是激焰大陆也是激焰帝国的末代君王。繁荣昌盛的帝国在他手中崩塌,理应愧对父辈先人。
但勒哈特伊并不愿意接受这一切。
他的温柔只是表象,内里的刚强并不示之人前。
“那么,我们是非战不可了?亚斯特拉,你真的要踏过我的余烬,单独面对劫火,面临更加惨烈的败局吗?”
他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不去感知。
“父亲……”
勒哈特伊,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台阶下的亚斯特拉。
“为什么……”
他看见了,那对璀璨的宝石之上,盈满了晶莹酸涩的泪水。
“劫火毁掉了莉西丝的身体,毁灭了一切。但是父亲,罪恶的根源在于泽克!你不要再阻拦我了!你心里很清楚!”
亚斯特拉猛然提起烈阳大剑,剑尖直指王座之上茫然无措的勒哈特伊。
“他才是劫火的源头!他才是一切罪恶的塑造者!他带来了劫火带来了毁灭!清醒一点吧父亲!莉西丝需要清醒的你!抵抗者们需要清醒的你!”
亚斯特拉身体中的圣阳能量猛然爆发,炽烈的火焰和烧灼的阳光猛然爆发,将整个大殿照得透亮,将勒哈特伊的炎魔之躯完全笼罩。
他的脸颊上,已经流下了数道水痕。混杂着悲伤与愤怒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流出,滴落在污浊的地板上。
“我,也需要清醒的你!”
…………
轻轻拾起废墟中一块闪耀着白色光辉的晶石,泽克长满触须的脸庞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哼着愉快的小调,泽克抛投着晶石,颇为怡然地在提里菲尼斯的废墟中散步。
他此刻,除了纵情玩乐,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无论世界变得怎么样,他都不再想去思考。“深渊”的力量早已深入他的心灵,扭曲他的一切,让他永远不会死去。
无火深渊之名,尚不符实。劫火不是火,但天地熔炉仍然有最后的余晖,维持着世界的基本形态。
而在他所行走的这条道路上,有一个巨大的身影,拦在了路中间。
泽克愉悦的哼唱着曲调,渐渐接近那个身影。
他自然是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看到了巨剑,看到了坚定的眼神,看到了无比魁梧的身材,看到了喷涌而出的法术力量。
但他不在乎……
随着他的步伐,从提里菲尼斯的各处,不断传来扭曲者的呼号声。他每走一步,都会有密密麻麻的扭曲者群体赶到。
等到他真正进入巨剑侠的强感知范围内时,如海洋一般的扭曲者已经将巨剑侠团团包围,仅留他一处缝隙。
泽克丝毫不在意这个孤勇者,不在意这个外来的冒险者。他见过远比这个冒险者强大的人物,哪怕是他们都折戟于此,何况这个空有武力的莽夫。
他略微回忆,想到了之前那些被轻松击杀的冒险者。似乎这个扛着巨剑的男人,同伴刚刚死去没多久?
吹着口哨,泽克甚至有心情跳起小步,像是玩闹的孩童一般跳动着前进。
他巨大的身躯做起这种事情来,画面相当滑稽可笑。
但他乐此不疲……
这是儿时的回忆,最为天真无邪时的娱乐,伙伴在旁的愉悦。
现在他的同龄全部都已被亲手铲除,尸骨都被扬作沙尘。辅政多年的他,只有在毫无顾忌的情况下,才能做回原初的自我。
“你,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对吗?”
巨剑侠的声音,打断了泽克的娱乐。
他站住了脚步,原本愉悦的神色变得铁青,满面的触须飞扬舞动。
“为什么要来这里送死?劫火无人能敌,‘深渊’无物可破。”
泽克的声音,像是几十年没脱的老太太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令人闻之生烦。
巨剑侠刚毅的面庞,没有丝毫波动。他依旧扛着门板一般的巨剑,顶天立地。
“光月大人可以杀你,炎阳大人可以杀你,主位面任何一位阁下都可以杀你,都可以破坏劫火。你以为,你是无敌的吗?”
泽克愣住了。
静滞片刻后,他抬起了手,浑身不住的颤抖。
软踏踏的手指,指向前方面带嘲讽笑容的巨剑侠。
“你叫什么名字?”
巨剑侠昂扬的嘴角,咧起更大的角度。他的巨剑释放着强大的压迫力,身体上贲张的肌肉绷紧。
“我叫格斯嘉,真正的火焰!”
他的身体上,燃起了黑色的火焰,并非是劫火一般的扭曲万物。
而是燃烧着炽烈的战意,是永不止息的战士之火。
“杀了他!”
无穷无尽的扭曲者,将格斯嘉淹没。
泽克的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丝深重的悸动。他惊恐地看向了那道尚完备的通天桥。
而后,扭曲的心脏,猛然停跳。
一只修长的银龙,引吭高歌。
一轮完美的圆月,高挂碧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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