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玛。”
“嗯？”
“你讨厌我么。”
秦堪点起烟，朝空中吐出一口淡蓝的烟圈。
他们站在酒吧外，此时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朝东边看，可以看到太阳正处城墙上方，再过些个小时便要消失在城墙后面了。
从西边升起，在东边落下，维系着维利亚城平衡的太阳每天都是同样的轨迹。
从酒吧出来后，秦堪忽然整个人轻松了不少，至少之后要做什么已经十分清楚了。在帮雷普清除异常生命体后，他就会得到和极限组织有关的情报，然后处理掉这个把诺玛变成仿生人的组织。
摸了摸口袋，昨天袭击公寓的小混混的徽章有些冰凉。这是极限组织的徽章，不会错的。
“大叔为什么要这么问？”
“你，我......你，我，身份，懂吧。”秦堪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天空，“如实回答。”
“诺玛没有感觉。”她看上去有些困惑，“喜欢是什么感觉，不喜欢又是什么感觉？”
“喜欢就是会希望和那个人多读过一些时间，不喜欢就是想要离开那个人。”
“那，诺玛喜欢大叔。”
“为什么？”
我是执行员而你是我买回来的杀手，现在你我不过是敌对的关系，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在三年后你甚至会化身刺客将我杀死，又有什么理由喜欢上我？
“因为大叔有安全的庇护所，有食物，有柔软的床，暂时还没有骂诺玛......”
“这不是喜欢。”秦堪叹了口气，“这是需要。”
“嗯......？”
“需要和喜欢是不一样的。我问你，要是有一天有人递给你一把刀，只要你把我杀了，就能得到永远的自由和自己的房子，你会下手么？”
“大叔拥有诺玛。”
“如果这份契约失效了？地下商会被毁灭了？”
“这是不现实的，大叔。”
是啊，不现实，毕竟地下商会和智人协会一样，都是维系维利亚城平衡，至关重要的势力。
当维利亚的太阳消失在城墙后，并不代表金融系统就这样不运作了——它还是需要人来维持的。
“这是一个假设。如果——如果这份契约根本没有存在过，你会杀了我吗？”
“......会。”
诺玛点了点头，神色如常。
“果然。”
“大叔会惩罚诺玛吗？”
“不会。”
秦堪摇了摇头，把烟掐灭，“你说的才是真正的想法，如果你回答‘不会’，那我会觉得你很虚伪。但，诺玛，在我的印象里，你一向是坦诚的，无论是何种时候。”
那在生命逝去前最后的一句告白，实在令人无法遗忘。
出自她口中的必定是真实的。那一刻她冲破了仿生人和活人之间的限制，向他展现出了从未示人的灵魂。
仅仅如此，就足以给秦堪拯救她的理由。
......
......
夜晚要到了。
诺玛拉着秦堪的手，走在逐渐变得寂寥无人的街上。
这里和071区很像，但她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或者说，从来没有离开过071区。在她的记忆中，倘若哪天要离开071区了，那大概就是当她伤势过重，无法治疗时被送去051区的路上。
暮夜昏黄，光影斑驳。那些喧嚣的，纷杂的，高亢的，悉数在天色变暗后消失在了门口，巷里，这样静悄悄的，仿佛随着太阳的离去而离去。
不知道究竟是城市规划有意为之抑或是巧合，此刻他们站在街道中间，左侧是已经降下了铁卷帘的杂货铺，右侧是正在柜子里整理弹药的老伯。
脚下的柏油路一路延伸向无尽远的前方，先是向下，接着向上，起伏不定，如浪涌不喜。
在天际线的位置能见到城墙化作了一条细长的黑线，而那庞大温和的暖阳已经有大半个沉入了黑线之后。
仅余的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他们就这样牵着手站在那处，像等待日落结束时昭告的钟鸣响起。
一点点，一点点的，那余光也消失了。街灯一盏盏亮起，闪烁不定，整座城市活了过来，以另类的方式。
“大叔。”
“嗯？”
“你喜欢夜晚吗？”
喜欢是想要多度过一点时间的意思，诺玛在心里想道，像秦堪这样的执行员一定很喜欢夜晚吧？毕竟他们在夜晚战斗的身姿足以令大部分人颤抖，就像割据一方的王。
“我不喜欢。”
“为什么？”
“夜晚可以摧毁你一切辛苦构建的事物，无论是房子，财富，还是感情。”秦堪脸上的表情消失了。不知何时他已经拉开了外套的拉链，露出腰间的手枪和协会的电台，“也许你幸幸苦苦和另一个人成为了朋友，也许长达数年时间——你们一起经历过了那么多美好的时光，却在夜幕下，一切，一切——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记忆。”
“诺玛不懂。”
“不懂最好。有时候，我也会希望自己懂的少一些。”
秦堪按住电台按钮，机器发出沙沙的电流声，过了一小会才停下来，“执行员秦堪呼叫总台。”
“总台收到，请讲。”
“执行员秦堪正在072区对异常生命体展开追击，坐标以发送，请协助生命体定位。”
“总台收到，已开始定位。”
这是诺玛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秦堪工作。在过去的两年里，只要听到这电流声和讲话声，她都会跑得远远的，因为这代表着执行员来了。
“大叔，异常生命体是什么？”
诺玛跟在秦堪身边，好奇地打量着夜幕下的072区。
方才在整理弹药的老伯已经把手里的猎枪上膛了，此时正坐在躺椅上，不知在守着什么。
“是不应该出现在城墙里的东西。”
秦堪把耳机戴上，准备听总台的指示进行搜寻。
“它们从城墙外来的吗？”
“是的。”
“城墙外有什么呢？”
“有废土，还有很多的怪物。”
“异常生命体就是怪物吗？”
“是的。你没有见过吗？大部分在夜晚行动的人都遇到过这些奇怪的东西。”
“诺玛没有遇见过，一次都没有。”
“嗯......”
这真是一件怪事，秦堪在心里默默想着，像诺玛这样在夜晚活跃的人，怎么会没有遇到过异常生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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