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中学是一所怎样的学校，大部分071区的居民都是非常清楚的。
这是一间糟糕的私立学校。
不同班级之间的差别，比监狱和皇宫的差别还要大许多。
从A班到E班，混乱程度逐级上升，E班本身比起班级，更像是少管所之类的存在。
此刻被秦堪从校长室带出来后，注视着走廊上快步经过的人群，诺玛有些不知所措了。
二十四小时前她还在枫叶街的妓院里，二十四小时后的现在她正站在‘学校’里，准备成为一名学生，而且监护人还是两年来一直在追捕她的执行员。
......现实大概比梦境要魔幻不少，而且突兀得令人无所适从。
她应该怎么办？她不知道，秦堪去上课了，他是这里的老师......而她应该去哪里？学生应该做什么？除了在车上被嘱咐的那些外，诺玛对于正常十六岁女生的日常一无所知。
这是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她属于黑夜，可是却一把被人拉到了阳光之下。
“那个......”一个路过的学生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这位同学，你是转校生吗？”
她看起来很普通，穿着衬衫和裙子，手里抱着一大沓的课本。
“嗯......类似。”
“好吧，你迷路了吗？不，你看起来一幅迷路了的样子。”
“嗯嗯。”
“几年级的？”
“好像是......四年级？”
“哦，跟我到这边吧。”
“这个是什么呀。”
“这个？书包啊。你好奇怪，书包，不知道吗？”
“嗯......”
诺玛发现自己没有任何背包和文具——秦堪的公寓先不说大部分东西都被灰尘和蜘蛛网盖住了，那些战术背包显然不太适合女孩带去学校，因此诺玛总体而言是两手空空的，外加明显不合身的衣物。
这样很奇怪吧......她拉了拉自己的衣角，五感提升到极致。太多人了，实在是太多人了，而且他们都毫无防备。要是她想，她可以在一分钟内把整条走廊清空，然后抢走所有人的钱包。
这些人没有自我防范意识吗？要是有人忽然拿刀砍他们，或者有人掏出一枚炸弹怎么办？
太多人擦肩而过，诺玛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右手边忽然有个男生把手伸向了口袋——
诺玛身体瞬间绷紧。
——然后他掏出了一支笔。
一支笔！那种东西是非常好的暗杀武器，但他只是在写字，然后把一张便条贴在另一个人的后背上。
那是什么？暗杀指令吗？
[我......是......笨......蛋......]
诺玛在一闪而过的瞥视后念出了上面的字。
笨蛋？这是什么代号吗？真是高明的做法，这样就可以用一张便条贴显眼地标注出目标人物了。
这里果然大有问题。秦堪作为执行员，表面上说着什么要带她回到正常生活，这么莫名其妙的话，根本而言就是在让她到这里办些什么吧。
“那个......”
猝不及防的，在带路的女生忽然开口了，把在胡思乱想的诺玛吓了一大跳。
“你是枫叶街来的吗？”
“......嗯。”
为什么她会突然问起这个？难道是秦堪在这所学校里安排了其他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这是在对暗号吗？
“难怪了，没有钱买好一点的衣服么。071区最大的贫民区就是枫叶街那里了吧，城市历史老师是这么说的。”
“不知道。诺玛......有一点钱。”
“好吧。你是跟谁过来的？爸爸？妈妈？帕特中学的学费挺贵的，你家给得起学费吗？”
“是大叔。嗯......秦大叔。”
“大叔？你的叔叔？”
“不是，是......哥哥的朋友。”
想起秦堪对她说的话，诺玛赶紧改口。
“好吧。你是什么班的？我带你过去吧。”
“E班。”
“......啊。”
女生停下，噌噌噌地后退了三米，满脸戒备，“你，你是E班的新学生？”
“嗯。”
“那，祝你好运，E班在走廊尽头左转。再见。”说完这些，女生满脸写着惊恐，和见鬼一样跑开了，书包在身后一甩一甩的，踉踉跄跄消失在楼梯口，态度和先前不知道诺玛班级的时候大相径庭。
诺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她做错什么了吗？还是说E班代表着什么？
她不理解，只知道现在周围莫名其妙多出了一片真空地带，似乎所有人都在躲着她走。
诺玛摇了摇头，换回天真的笑容，向女生说的地方快步走去。可是她的表情放在当下情形，其他学生眼中可就是非常瘆人的了。
E班又来了一个怪胎。
她听到有人这么说道。
但她没有怎么留意，只是走自己的路。作为极限组织曾经的一份子，她见过太多东西了——死亡，背叛，离去，谣言......她学会了怎么拜托这些的干扰，然后准确地执行任务。
“不用理他们。”
当她来到走廊尽头时，身后又响起了第二把声音。这一次是男生，约莫一米八的身高，魁梧健硕，剃了平头，嘴里吊着烟，口袋里塞着啤酒瓶，就差在身上纹不良少年四个大字了。
“那些混蛋就是看我们不顺眼罢了。”
他没有看诺玛一眼，只是自顾自推开了眼前那扇满是涂鸦，也许以前是灰色的教室门。
门旁挂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牌子，上面306的数字被划掉了，转而覆盖其上的是‘自由花园’四个大字。
自由花园。
这大概是某个和极限组织一样的东西吧。
随着教室门被推开，一股极为复杂的气味飘了出来，那里面混杂了烟味，酒味，薯片味，甚至还有一点麻辣烫的雾气......？
这是什么化学实验室吗？
映入眼帘中的画面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也没有残肢断臂什么的，桌椅大致维持本来的形状，前两排在打牌，中间两排在吃火锅，最两排在吸烟和喝酒。
见到诺玛出现在门口，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盯着这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看。
“又有新生来了？”
矮个子男生擤了把鼻涕，走向诺玛，“是女生？”
“嗯嗯。”
诺玛的简短回应似乎变成了孤僻的代名词，有了这第一印象，男生舔了舔嘴唇。
“看起来不会打架，穿的也像贫民......上一个这样的已经被我们玩坏了欸。又来一个？胸这么小，要是被轮着干几次会直接坏掉的吧......哈哈哈......”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但，诺玛的瞳孔猛地缩小了。
检测到关键话语：涩涩。
回忆到指令：打断他。
“你在说涩涩的事情吗？”
诺玛抬头，又确认了一次。
“啊？你不会是傻子吧，当然啊，我说，你胸部——”
“嗯。”
话音戛然而止，随即变成了一串拖长了的惨叫。男生撞翻一大片桌椅后停在墙边，痛苦哀嚎了起来，把早餐吐得到处都是。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碎了，现在除了不断干呕，完全动弹不得了。
“喂！你干什么！”
“你疯了吗？”
“怎么会来E班捣乱的......”
“不怕变成公交车吗？”
“打死也不会有问题吧。”
这座落在走廊尽头，和其他班级几乎是完全隔绝了的地方，此时陷入了绝对混乱当中。
诺玛甩了甩手，感到很平静。
果然，秦堪还只是在叫她执行任务......本质上和极限组织是一样的。秦堪把她买了下来，现在是她的拥有人了，所以秦堪说的一切话都要无条件执行。
看着站起身，从柜子里，书桌底抄出折叠刀和单车链条的男生女生，诺玛在脑海中反复确认了几次。
他们对她有攻击欲望，虽然感觉不到杀气，但已经符合了秦堪说过的‘不和谐’状况。
那么下一个注意事项是什么？
‘同学......相处......打成一片.......’
嗯......
诺玛一只手抓住教室门的门框，硬生生把它卸了下来，就那样立在地上，浑然不顾突然变得死寂了的气氛。
手里拿着门板，诺玛踏前一步，心里想着的是之后会否得到秦堪的赞赏。
这样做的话，秦堪肯定会觉得她很有价值，毕竟她可是完美执行任务了呢。只要证明自己有价值，就不会被抛弃了。替执行员卖命比替极限组织卖命好多了。
想到这些，诺玛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那么，现在就把他们打成一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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