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勇士们在负隅顽抗。
足韩被护在最中间,身前是涂铎。
有人跪下请降,涂铎骂道:“狼心狗肺之辈!”,随即一刀杀了。
唐人该动手吧?
没有。
杨玄带着人在看热闹。
杀!
继续杀!
就差学着卷轴里的那些男子叼根烟。
最后剩下涂铎护着足韩,其他人避开跪在另一侧。
卫王杀的浑身浴血,策马过来说道:“纳降吧。”
杨玄摇头。
“乌达!”
乌达策马上前,“主人。”
“杀光!”
众人愕然回头看着杨玄。
乌达却没有丝毫犹豫,指着前方喊道:“主人有令,杀光!”
“不纳降?”卫王有些好奇……没有不忍。
“这是一次挑衅,若是此次太平展露了仁慈,相信我,这些异族人会得寸进尺。他们觉着做错事了也无需付出多少代价,那还等什么呢?不做是蠢货!”
杨玄冷冷的道,“我想告诉他们一件事,大唐,不可辱!”
百余骑冲杀上去,跪在地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杀的人头滚滚。
那些男女满地乱跑,可护卫们从四面包围过来,偶有人从缝隙中逃出去,转瞬就会被射杀。
当这些人被绞杀殆尽时,护卫们冲向了足韩和涂铎。
“停住。”乌达喝住了护卫们,请示道:“主人,此人当如何?”
头领总是要单独处置的,兴许还能作为吉祥物去太平转一圈。
而大唐有令异族头领在庆功宴上跳舞助兴的爱好,说不得主人也喜欢。
足韩喊道:“我愿意归降,杨明府,小人愿意为奴。”
他笑的谄媚,跪在地上叩头,“我会舞蹈,我还会放牧……”
涂铎愤怒的想把他扶起来,“不,你曾说过要做草原之王,你的尊严呢?拿出你的尊严,死也该死在冲杀的路上!”
“呃!草原之王?”杨玄愕然。
乌达说道:“主人,草原上每个首领都会有这等念头,不管大小。”
当初他们的首领就是如此,怀揣着成为草原之王的雄心,去朝拜神山,结果身死道消。
乌达想了许久,觉得首领没有草原之王的命,却强行去追求神灵祈福,结果神灵震怒,便出手弄死了他。
他看了主人一眼,眼中多了崇拜之色。
神灵下凡弄死了首领,却赐予了主人神息。也不知主人何时能与神灵联络一番。
足韩一把推开涂铎,“滚!小人!”
涂铎一怔,足韩膝行而去。
“首领!”涂铎拉住了他的肩头。
地上有把刀。
足韩拿起刀,膝行回转,一刀捅进了涂铎的小腹中,还拧了几下。
“呃!”涂铎缓缓跪在地上,茫然看着足韩,脸颊微微颤抖,“为何?”
足韩轻声道:“活着就有无数机会,死了只会成为草原虫蚁的食物。”
涂铎跪坐下去,微微垂首,看着足韩膝行上前。
“拜见主人。”
足韩在杨玄身前叩首。
“你犯了我的规矩。”杨玄冷冷的道。
这是程序。
足韩请罪,眼神卑微,但右拳却紧紧握着,抵在地面,“小人罪该万死,小人愿意献上妻女为奴,请主人享用。”
“罪该万死?那么我成全你!”
不该是这样的啊!足韩愕然抬头。
他甚至想好了如何讨好杨玄,哪怕是做他的上马墩也行,哪怕是看着妻女伺候他也可以……许多部族首领战胜对手后,最喜当着对手的面凌辱他们的妻女。
“老二!”
“来了!”
横刀挥舞。
涂铎看着足韩的人头飞舞起来,脸上还带着惊愕之色。他捂着小腹,痛苦的把头抵在草地上。
“杨狗能放过任何人,就是不可能放过你……”
一双脚出现在他的身前,涂铎勉力抬头,看着乌达笑道:“我什么都不会说。”
乌达冷漠的道:“主人也没指望你说什么。”
“那你来……”
“取你的人头。”
没有参加厮杀的多是妇孺。
“他们会被别的部族兼并。”赵有才的眼中没有同情。
“带走女人。”杨玄吩咐道。
“你要女人作甚?”卫王不解。
“太平城人口太少,城中大多是男人,男人和男人如何生孩子?”
“那些是人犯。”李晗觉得杨玄的想法有些问题。
“这里不是长安,是北疆。北疆直面无数穷凶极恶的敌人,我们该如何办?关中百姓宁可做流民也不愿来北疆,我们唯有自救,让大唐人生娃,生无数的娃。”
李晗:“……”
卫王:“……”
“二十年后,我希望这里成为大唐的乐园。”杨玄信心十足的道。
众人开始搬运尸骸。
“郎君,那个京观如何弄?”老贼来请示。
“随便埋了吧。”有人建议道。
“堆积起来,夯土。”
杨玄说的轻描淡写的。
“京观是什么模样的?”卫王好奇。
几百具尸骸很快就按照杨玄的方法弄好了,随即外面再覆盖一层土。
所有人静静的看着这座尸山。
“手艺不大好。”杨玄不满的道:“看看那些地方,手脚都伸出来了,还有脑袋也露在外面,龇牙咧嘴的不雅观。罢了,第一次做成这样也算是不错。我要的石头呢?”
石头被搬来了。
没有工匠,只能把石头的一面用刀子、斧头等武器尽量砍的平整一些。
“粗胚!”
杨玄看看卫王,“大王修为了得,可能打磨一番?”
卫王脸颊抽搐,“不会。”
“有些遗憾。”杨玄真心实意的感到遗憾,“笔墨。”
“写什么?”李晗有些好奇,“墓志铭?”
王老二磨墨,老贼拿起毛笔蘸了墨汁,递给了杨玄。
“墓志铭?也算是吧。”
杨玄拿着毛笔想了想,随即落笔。
卫王跟着念了出来。
“大乾四年夏七月,有部族截杀与太平贸易之商人,欲恐吓之。大唐太平县县令杨玄率五百骑至此,一战灭祸首,筑京观于旁……”
这是叙事。
“大唐煌煌,布威于天下。今有跳梁作祟,当诛之,以儆效尤。”
李晗的眸中多了些异彩,他抬头看去,那些将士双拳紧握,显然是热血沸腾了。
大唐煌煌,布威于天下!
这是何等的豪迈。
杨玄笔走龙蛇。
卫王开口。
“若有后来者,玄磨刃于太平,尽可一试锋锐。”
谁若是不服气,我在太平磨刀霍霍,只等大好头颅斩之。
“这便是京观石吗?”李晗说道:“我看更像是战书。”
“以往大唐遇到此等事,要么出兵,要么出使,文武相济。今日先斩杀蛮夷,再筑京观于侧,立石勒文以记之,可谓杀人再诛心。”卫王显然对京观这个新生事物颇感兴趣。
李晗却想的更多一些,“子泰,此事怕是会引来长安一些非议。”
卫王讥诮的道:“那些腐儒罢了。”
“腐儒的笔能杀人。”李晗觉得卫王迟早会为了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
杨玄按着刀柄,淡淡道:“大唐如今人口日增,田地却匮乏,加之权贵贪婪兼并,以至于流民遍地。我辈武人持刀于边塞为何?其一诛杀不臣,其二用手中横刀为大唐开路。”
他抬头看着京观,森然道:“大势之下,谁敢阻拦大唐前进之路,诛之!”
五百骑轰然远去。
剩下的人此刻才敢到京观前查看。
“天神在上!”一个老人看着那些伸出封土的肢体,缓缓跪下,老泪纵横的喊道:“这是魔鬼的手段。首领不该去招惹太平,不该去招惹那个杨明府啊!”
没有人见过这等尸山,更没有人见过杀人还立石勒文,留下一段杀气腾腾的宣言。
第三日,几辆大车缓缓而来。
此行收获不少,三个商人惬意的在说着生意上的事儿。
“草原人最喜欢的便是来自于大唐的货物,精美不说,许多货物就是独一家。以前陈州不肯和草原贸易,咱们只能看着那些胆大的去走私,挣的盆满钵满。如今可好,正大光明的贸易,那些走私商人要哭了。”
“可不是,上次我还听一个走私商人说,要取了杨玄的项上人头。”
“杨玄是个好人。”
三个商人都笑了起来,但随即愁眉苦脸。
“截杀之事怎么办?此次倒霉的是弄哈他们,下次说不得就是咱们。”
“杨玄说要为他们报仇,出城时咱们看着五百骑奔着这边来了,可也没见那里有杀戮,可见是假话,虚张声势出击,做个样子给咱们看。”
“哎!如今的官……陈州的官员首要是看好城池,至于进攻还是算了吧。”
“也不怪他们,三大部一旦联手,陈州怕是难以阻挡。就算是他们能挡住,后面不是还有潭州的那位皇叔在。所以谨守城池便是功劳。”
“记得……那时老夫还是少年,那时候的三大部听到大唐的威名都缩头缩颈的,哪里敢来袭扰?最近这十几年却换了个模样,大唐听闻三大部出击就胆战心惊,哎!怕是离下一次塞外铁骑马踏中原不远了。”
“哎!前面怎地有座小山?老夫记得是没有的吧?难道是神灵移山倒海?”
“是有一座小山,看看去。”
三个商人策马过去。
“咿律律!”
三匹马突然不安的止步,随即摇头晃脑,甚至是长嘶想后退。
“吁!”
三人安抚着马,可骏马却不肯再往前走。
“奇怪了,难道那小山有什么古怪?”
一个商人下马,缓缓走了过去。
他走到了小山前,抬头……
“哎!是什么?”
两个商人见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心痒难耐。
商人的身体突然颤抖起来,腿一软,竟然跪在了小山前。
不!
他跪在了一块石碑之前。
“天神在上!”
商人的声音在打颤,“这是……这是神罚!”
两个商人诧异,小跑着过来。
小山的正面,一只手从封土中伸出来,无力垂落。手指头垂落在下方的一颗人头之上。
人头龇牙咧嘴的冲着三个商人笑。
真的像是在笑。
“这是尸山!”
一个商人惊呼道。
“看,这里有字,你识字,来看看。”
“写了什么?”
“大乾四年夏七月,有部族截杀与太平贸易之商人,欲恐吓之。大唐太平县县令杨玄率五百骑至此,一战灭祸首,筑京观于旁……”
三个商人跌坐在石碑前,面色煞白。
“他说到做到!”
“他用尸山来警告那些蠢货!”
“下面还有。若有后来者,玄磨刃于太平,尽可一试锋锐。”
“天,杨明府便是我等的恩人呐!”
消息迅速往周围传播。
……
弄哈带着两具尸骸回到了部族。
“他们死了。”
逝者的亲人在嚎哭。
首领怒吼:“谁杀了他们?”
“亚散部的人。”
亲人们抬头看着首领,眼中有绝望之色。
亚散部的实力比他们更为强大,而且亚散部商人多,有钱,装备不是他们能比的。
首领跺脚,叹息一声。
一个妇人跪在那里嚎哭,“我的男人每次归来都会按照规矩给部族分钱,如今他死了,亚散部的凶手却在嘲笑我们,首领……出兵吧。”
首领苦笑,“我们不是对手。我……回头我去请见可汗,请可汗做主。”
一个老人抹去浊泪,“可汗不会管下面的纷争。”
除非是造成重大伤亡,否则下面部族的事儿华卓不会干涉……按时缴纳牛羊,出征时派遣勇士跟随就好。
其它的华卓不会管,就像是长安青楼中最无情的嫖客,先前还在说小心肝,转瞬提起裤子就走。
“首领!”
逝者的亲朋好友十余人跪在那里恳求!
首领苦笑,“弄哈在外经商最是清楚不过,可汗不会管。”
弄哈点头,他低下头,不敢看兄弟的女人那悲愤的眼神,但又倍感内疚,“太平的杨明府说……说会为了他们报仇。”
十余亲人看着首领。
首领想糊弄过去,可其中一个逝者的丈人是本部族中的长者,颇有威望。
草原上没有大唐的能工巧匠,也没有大唐人善于创造的能力,日子很是艰难,以至于人均寿命短暂。
在这等情况下,活得长就是一种天然的优势,见多识广,智者……等等头衔就不要钱的往长者的头上搁。
那位长者已经面露讥讽之色,所以首领必须要展露自己的尊重。
“太平不会为了两个异族商人冒险和瓦谢开战,所以,这只是杨玄安抚你等的话。”
众人看着长者。
长者点头,“正如同死了再多的大唐人我们也不会动容一样,杨玄也会如此。”
“那我们该怎么办?”
“忍耐!”
长者得到了首领的暗示,“我们需要忍耐,但要记住仇恨。”
“天神呐!”
妇人绝望的嚎哭起来。
“我们怎么办?”
失去了男人,她和孩子要么等着被冻饿而死,要么只能选择成为部族中某个男人的女人……兴许是他的第二个、第三个女人。
孩子们也跟着哭,他们知晓为自己遮风挡雨的那个男人不见了,此后等待他们的将会是狂风暴雨。
“有人!”
马蹄声传来。
外面有人惊呼,“是唐军,戒备!”
首领大惊失色,“快,集结起来。”
就在男丁和健壮女子们上马时,十余骑疾驰而来。
十余骑突然勒马,其中一骑上前。
“逝者家眷是谁?”
一个妇人绝望之下走上去,“我是。”
骑兵看着她,“明府问你,你一家可是大唐的朋友?”
妇人的脑海中浮现了方才首领那有些不耐烦的模样,用力点头,“是。”
骑兵招手,三个骑兵上前,两人丢下两个袋子,袋子砸在草地上,听声音颇为沉重。
第三个骑兵上前,也丢下一个袋子。
骑兵指指三个袋子,有人过去打开。
骑兵说道:“明府说了,他们按照太平的规矩纳税,他们遵守规矩,便是大唐的朋友。朋友死于非命,按照大唐的规矩,太平将会为他复仇,并赡养他的家眷。”
骑兵颔首。
“太平说到做到。”
袋子散落开来。
两个袋子中装满了铜钱。
另一个袋子被打开,倒提起来。
人头就像是瓜一般的从里面滚落出来。
骑兵策马掉头。
“从今往后,世间再无亚散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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