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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上弦月 第199章 那是谁的长安

长安的上弦月 第199章 那是谁的长安

仿佛是感知到了一抹秋意,天上的太阳疯狂的倾撒着阳光和炽热。

山上的树叶没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一阵风吹过,有人带起树枝,随手一挥,树枝被斩断。

树叶落在地上,随即被一只脚踩进了去岁堆积的落叶中。

一个接一个唐军军士走在小径中。

“石将军!”副将魏明从前方急匆匆的跑下来。

“何事?”石忠唐顶盔带甲,热的不行,却依旧冷静。

“前方便是他们的巢穴。”

“准备动手。。”

石忠唐被众人簇拥着到了前方。

山上一片木屋。

“点火烧了他们的屋子,出来的全数杀光,记住,我要耳朵!”

“领命!”

上千将士悄然摸了上去。

“唐军来了。”

一个孩子发现了他们,转身就跑。

箭矢把孩子钉死在地上,那些木屋中冲出来数百男女。

“快跑!”

他们掉头就往山中跑。

只要进了山,唐军就不足为虑。

“将军!”魏明懊恼的来请罪,“麾下军士不小心惊动了对方。”

石忠唐拍拍他的肩膀,“谁还没有犯错的时候?追杀!”

“是!”魏明的眼中多了感激之色。

随即就是一场摧枯拉朽般的追杀。

那些逃跑的男女被斩杀或是射杀,随后唐军割下他们的耳朵。

“溃不成军!”石忠唐淡淡的道:“分开包抄,一个都不许跑。”

“是。”

唐军分为三处,左右包抄,正面追击。

冲过一片狭窄的地段,前方宽阔。

“快跑!”

残存的异族人狼狈逃窜。

唐军紧追不舍。

就在唐军冲进了开阔地带时,身后传来了号角声。

石忠唐回头看去,只见数千人从他们刚通过的地方纷涌而出。

山中多岔路,这些人定然是从侧面迂回而来。

魏明喊道:“将军,往前冲。”

石忠唐没回头,而是拔出横刀,“我轻敌了,这是个圈套。”

那些溃逃的异族人狞笑着回头,身后,一波波敌军涌了出来。

“我们被包围了。”

石忠唐高举横刀,“跟着我,杀出一条路!”

他冲杀在前,奋力在敌军丛中来回砍杀,救出了一个又一个麾下。

“杀啊!”

不知过了多久,石忠唐冲了出去,回头一看,那些敌军惶然盯着自己,仿佛看着天神。

此刻的石忠唐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从头到脚都是血。而且他的身上还沾着或是挂着一些可疑的东西。他动了一下,一截黏在腿上的大肠落了下去。

“这是魔神啊!”一个异族人惶然大喊。

机会!

石忠唐果断率领麾下再度冲杀进去。

溃败了。

数千敌军逃的漫山遍野都是。

……

数日后,石忠唐带着剩下的数百将士回到了南疆节度使驻地青河县。

南疆节度使的任务是防御南周可能的袭扰和进攻,后来异族开始崛起,又加了一个任务,镇压清剿异族叛军。

节度使张焕是一员宿将,威信颇高,在南疆人人敬服。

加上节度副使,徐国公张楚茂,二人合称二张。

张楚茂去了一趟北疆,本想谋划北疆节度使之职,谁曾想事败,灰头土脸的再度回来。

而越王的到来让南疆军民生出了些——哦,原来长安还记得我们的感慨。

石忠唐带着人进城,自己和副将魏明去请见看重自己的节度使张焕。

此刻张焕和越王李敬在大堂里说话。

“张相这几年在南疆战功赫赫,长安都传遍了。”越王微笑着。

张焕执掌南疆以来,南周一直没有异动,这便是最大的功劳。至于异族反叛,在他看来不过是小事罢了。

但他必须要澄清这一点,否则越王一封书信递到长安,功劳都没了。

“异族反叛固然可恶,不过这等反叛隔数十年总会来一次。此次势大,不过老夫却有把握荡平叛逆。”

越王笑的很亲和,“本王自然相信张相的武功。”

“相公,石忠唐求见。”

张焕笑道:“这个云山奴来了。”

石忠唐出生于云山,张焕对他颇为亲厚,在给他取了个大唐名字石忠唐后,顺带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做云山奴。

这个奴不是羞辱性的称呼,而是一种亲切的叫法。

越王微微一笑,清瘦的脸颊上多了一抹羞赧。

石忠唐进来行礼。

“见过相公。”

张焕含笑看着自己的爱将,“此战如何呀?”

石忠唐说道:“此战下官遭遇敌军伏击,不过下官领军反败为胜。”

张焕看了越王一眼,“损失多少?”

“大半。”石忠唐觉得这不是事……以少击多,反败为胜才是此战的精髓。

至于麾下死伤,为将者岂可妇人之仁!

张焕刚和越王提及战功之事,此刻却觉得自己被活生生的打脸了。

他喝道:“贱狗奴,对付那些草寇般的叛逆竟然损失惨重,来人,拿了老夫的鞭子来。”

石忠唐愕然,心想上次也有人如此,损失比自己还多,而且并未反败为胜,张焕还安抚了几句。怎地到了我这里就成过失了?

张焕皮鞭在手,奋力抽打着,一边抽打一边喝骂。

“贱狗奴,若非老夫可怜你,你此刻还是个跟着冲杀的异族军士,早晚死在沟壑中。”

石忠唐身体一震,仿佛被抽打的狠了。

可他再也没惨叫一声,只是跪在那里,伏着身躯,任由鞭子落在自己的脊背上。

张焕只是想发泄自己的不满,顺带给自己一个台阶。

越王在边上坐着,此刻叹息一声,“张相何须动怒?”

张焕停了责打,喘息道:“这些贱狗奴不打不知晓教训。”

越王笑道:“张相每日忙碌不休,事务繁多,若是再频繁动怒,对身子可不好。”

这是在讥讽老夫没有城府吗?

张焕故作不经意的看了越王一眼,见他神色诚挚,不禁心中一松,笑道:“老夫身体尚好,多谢大王关怀。”

越王看了不作声的石忠唐一眼,温和的道:“石将军悍勇,本王尽知。张相责打爱将,想来心中也颇为不好受。不过责打方是关爱,石将军要牢记才是。”

石忠唐抬头,已是满面泪痕,“相公对下官的好,下官一辈子都记得。”

张焕此刻火气也消散了,笑骂道:“贱狗奴,还不起来,等着老夫去扶你呢!”

石忠唐起身,脊背上的衣裳破裂多处,在身后飘荡,看着就像是乞丐。从身后看去,鞭痕高高肿起,可他却恍如未觉。

张焕笑道:“可怪老夫下手狠辣?”

石忠唐摇头,憨厚的道:“相公责打是关爱呢!就和耶娘责打我一般,下官知道呢!”

“哈哈哈哈!”

张焕指着石忠唐大笑了起来。

越王也在微笑。

随即石忠唐告退。

越王也起身道:“张相事多,本王就不打扰了。”

张焕客气了几句,吩咐道:“云山奴代老夫送大王回去。”

“是。”

石忠唐低头。

二人一前一后出去,越王上马,身边侍卫簇拥。

“石将军。”越王指指石忠唐,石忠唐先指指自己,憨笑着。

越王点头。

石忠唐这才靠近。

越王微笑道:“张相只是一时之怒,石将军……”

石忠唐惶然道:“大王之前,下官不敢称将军,还请大王叫我云山奴。”

云山奴只有石忠唐的长辈或是亲近人才能称呼……越王哑然而笑,随即说道:“云山奴,你此生有何愿望?”

石忠唐说道:“下官就想着能杀敌,杀的越多,官就越高,等以后做了高官,再风风光光的回家去,让那些以往看不起下官的人开开眼。”

“衣锦还乡吗?人同此心。”越王含笑看着他,“想做高官,还得要多读书。”

石忠唐一怔,挠头,“下官却没怎么读过书,家中也没有。”

越王莞尔,“本王从长安带了几车书来,后续还有不少。如此你可分次从本王那里借了去,好生读。”

“多谢大王!”

石忠唐欢喜的抓耳挠腮,越王笑道:“猢狲便是你这样。”

随后到了越王驻地,石忠唐跟着进去选了几本书,这才告辞。

越王自然不会送他,而是坐在书房里,看着石忠唐告退走了出去。

幕僚赵东平进来。

“大王看上了此人?”

赵东平三缕黑须,一双浓眉,映衬着肌肤白皙。

越王的案几上堆满了书,他随手打开一本,“卫王在北疆据闻颇为活跃,已经数度参战,得了悍勇之名。本王修为浅薄,无法上阵厮杀……可长安局势动荡,本王若是没有武力追随,迟早会成为别人的阶下囚。”

赵东平坐下,“是啊!太子看似稳,可贵妃……老夫多嘴了。”

越王微笑道:“本王来了南疆这个偏僻地方,赵先生不舍追随,在本王的眼中,这便是一家人。”

赵东平感动的低下头,良久抬头道:“大王,贵妃当年乃是当今太子的王妃,只要陛下宠爱贵妃一日,太子就没有将来。但凡局势变动,太子随时都有可能会……”

他轻轻挥手,眉间多了傲然,“随后谁能入主东宫?唯有大王。不过卫王却不甘心,他在北疆屡屡参战,更是将流放地作为自己的驻地。那里据闻凶险,卫王想作甚?老夫想来,他这便是想逆袭!”

“此事不可小觑。”越王说道。

“是啊!陛下的心思,谁猜得到呢!”赵东平笑的云淡风轻。

可二人都知晓,在皇帝的眼中没有儿子的存在,越王就算是死在南疆,皇帝最多是叹息几声,随后梨园里多几首悲伤的曲子罢了。

“大王有个好处。”赵东平笑道:“大王最是年少,而陛下春秋鼎盛……”

年长的皇子为太子,皇帝会觉得如芒在背。年少的无所谓,好歹还得学习多年。

这便是皇家亲情,里面只有利益算计。

“石忠唐此人看似憨实,可能率军屡战屡胜的将领岂会憨实?老夫以为此人狡黠。”

“本王知晓。”

“大王聪慧如此,老夫不胜欢喜。”

等赵东平出去后,越王放下手中书籍,目光幽幽看着门外。

“本王不怕他狡黠,就怕他不上钩。他想要升官,本王帮他,他想要衣锦还乡,本王成全他,如此,悍将在侧,随时都能应变。”

夕阳照在案几上,卫王轻声道:“长安,那是谁的长安?”

……

石忠唐回到了住所。

心腹阿史那春育看到他脊背衣裳纷飞,密布鞭痕,不禁大惊,“将军,这是谁干的?”

“里面说话!”

石忠唐摇摇头,率先进去。

晚些,石忠唐的卧室里,阿史那春育为他敷药。

“好狠的鞭责!”阿史那春育怒了。

“是张焕!”石忠唐笑的很轻松。

“张相……为何?”

“他想在越王的面前挣个脸。”

“于是便拿你来开刀?”

“不拿我开刀,难道拿唐将来开刀?”

阿史那春育心中一冷,“唐将,将军,难道他们歧视你了?”

石忠唐觉得脊背处剧痛难忍,他趴在案几上,双目中全是冷意,“我此战以少胜多,反败为胜,按理该是功劳。以前那些唐将何曾因此被责罚?”

“为何?”阿史那春育也怒了。

“不外乎我是番将的缘故。”

“他不是给你改了大唐名字吗?”

“你很蠢。名字就是个叫唤的东西,改个名字就是大唐人了?我原先以为是,如今看来不是。”

“这不公!”

“不公又如何?他们都有后台,唯有我是靠着自己一刀一刀杀出来的。难道我还能与张焕较劲?”

“那……那就忍下?”

“当然要忍!”

石忠唐咬牙切齿的道:“大唐没拿我当自己人,那我为何要对大唐贴心贴肺?若以后我能为节度使,当扬眉吐气!”

“异族人想做节度使,你做梦呢!”阿史那春育想笑。

“为何是做梦?”石忠唐冷笑道:“今日越王想拉拢我,我半推半就,他知晓我装傻,我知晓他装纯,咱们一起糊弄,看看最后谁糊弄得过谁。”

“你寻他作甚?”

“要想升官,只靠着张焕不够快!”

“咱们不着急吧。”

“急!”

“为何?”

“皇帝年岁不小了,他看似英明,实则昏聩。若是换个帝王,我这等番将别说是做节度使,就算是做个副使都不能。时不我待,我要用尽一切办法升官,越快越好!”

“升官后呢?咱们回老家,让那些人悔不当初。”

“为何不是去长安?”

“去长安作甚?”

阿史那春育上药完毕,准备去洗手,走两步回头。

石忠唐的脸上全是狰狞。

“我想去长安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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