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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白露未晞是清晨

40.白露未晞是清晨

云开,天明。

丹德里恩醒了过来,他摇了摇头,发现自己靠在一棵枯树上。

“好晕,这是怎么回事?”

光线透过树枝的空隙进入森林之中,飘落的红叶标记着夏季最后的痕迹消失,小小的魔法光点像萤火虫一样晃晃悠悠。

他阖眼休息了一下,然后才重新站起来,磕磕碰碰地朝着有光的地方走去,裸露的老树根盘结在一起,让地面坑坑洼洼的,树皮还有些潮湿,深色的草丛杂乱无章。

很快他就走出了树林,眼前一下子开阔了起来。

蓝色的湖,风过水漾,由近及远,色彩层层推进相互交叠,浅浅的淡蓝,澄澈的纯蓝,以及最深处的黯蓝,视界的尽头是一道青灰色的山,整幅画面像是一幅不透明水彩的插画。

他好像做了一个蓝色的梦,一个回响千年的梦,恍若隔世,在这个温柔的、无人涉足的地方,天地纯净得宛如一体,就连心也跟着一起平静了下来。

童话一般的人间仙境。

他轻轻俯下身去,双手掬起了一捧湖水,然后任由它们从指尖缝隙溜走,感觉连手都被净化,留下了淡蓝色的印记,湖面上倒影出自己的模样。

怎么回事?这天,看起来像是清晨,难道我在这里睡了整整一夜吗?

因为很安静,所以能够听见水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有人在那里吗?

丹德里恩站起身来,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声音的主人。

然后遇见了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刻——

银色的发丝,有着最奇妙的魔力,微微摆动的长发会露出精致的侧脸和小巧的耳朵,像一朵如烟般的紫罗兰,只有最淡雅的紫色而一尘不染......

白露从草丛上无声地滑落。

天空船缓缓升空,最后隐于一阵波澜之中。

就像他的心也被掀起了一阵波澜一样。

......

理查德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然后为她盖上了被子。自从上次救回爱丽丝以后,天空船中便安置了一张床。

还来不及为她梳好头发,他起身走下船去。

当迷雾散去之后,列车上的人们也已经陆陆续续地全部醒来了,工作人员们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这种怪异的事情,但还是尽力地平定下大家的疑惑,所有人都讶异地迎来了第二天的清晨。

事情的处理需要一些时间,所以列车长决定再在原地停留一会儿,等到记录完相关情况再重新出发。

走上白色的站台,一些人正在那里放松,他看见帕莎六神无主地东张西望,非常慌张。

“帕莎。”他轻声呼唤道。

帕莎立即注意到他,冲到跟前来,她很担心殿下,尤其是突然失踪的公主大人。

“没事的,我已经找到她了,现在在船上。”听到理查德的解释,她才放下心来。

“对了,爱丽丝呢?”

帕莎伸出手指向了最后那节车厢。

理查德随即走了过去,他本想登上列车,却在听见她的声音后停在了车门外,透过玻璃斜视过去,可以看见爱丽丝正与一名女仆拥抱在一起,她们有说有笑着,对面的少年有些拘谨,却也保持着绅士的态度与她搭话,这位少年应该很幽默有趣吧,毕竟把爱丽丝逗得咯咯笑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你找到走失的伙伴了吗?

他从怀中取出那条被重新附魔好的红色缎带,这是之前带在公主殿下身上的,原本打算找机会还给爱丽丝,上面一些小的磨损也已经用魔法修复好。看着手中的缎带,他决定还是自己留下好了。

不要去再打扰她了才更好......吗?

他将红色的缎带收了回去,然后对着站在身边的帕莎说:“我们走吧。”

爱丽丝开心地笑着,女仆小姐和侍卫先生都没事真是太好了,而且面前这位克莱斯特公子也和爸爸认识,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他们家族之间的关系也很亲密。

她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似的看向了窗外。

“大小姐,怎么了吗?”女仆问道。

这节车厢的窗外空无一人,爱丽丝摇摇头,回答道:“没有哦。”

她朝外面多看了几眼,奇怪,魔女小姐到哪里去了呢?

在列车出发前她跑回到原先的车厢,却依旧没有找到她,就仿佛魔女小姐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一直充满着神秘感。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能够俯瞰大地的视角,那是天空中的那座岛才拥有的视角。

爱丽丝若有所失地回到公爵次子他们所在的位置,许久未见的丹德里恩先生也在这里,他礼貌地摘下帽子与她打招呼:“好久不见,爱丽丝。”

这次的经历很离奇,而吟游诗人离开车厢后的经历更加引人入胜。

在云雾森林的深处,藏有一座最美丽的蓝色湖泊,那是天使留下的眼泪。

“我还写了一首新诗。”

丹德里恩拨动琴弦,开始了故事的诉说: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

你可是更加可爱,更加温婉的:

狂风会摇落在五月的亲爱蓓蕾,

夏季租聘的约定又未免太短暂;

有时天堂的眼睛照耀得太酷烈,

而他那金色的容颜又常遭遮蔽:

一切美好的事物总会凋零离开,

因偶然或自然叵测的因素枯败;

但你永恒的夏天绝不会褪色,

永不会失去你拥有的美丽容颜;

连死神也不能夸口你徘徊于他的死荫,

你将在永恒的诗篇中被予以时光;

只要人类仍在呼吸,眼睛清明,

就会长存此诗,赋予你生命。”*

“在那天空岛的顶端,住着银发的公主与王子。”他后来在日记中写到。

......

......

当白露还未干尽的时候,他就返回了城堡。

将她抱回卧室安顿好,理查德才拿着幻蜃贝的碎片走出房间。他顺着走廊转进漆黑的小房间,在里面布满了血色魔法阵,昏暗的人鱼蜡烛依旧闪着微光,精心绘出的荆棘相互缠绕,最后汇聚在一个空出来的圆圈处。

他将幻蜃贝碎片磨成粉末,补全了最后一个小空缺。

在那里他放下了那条红色的缎带。

经历了这些故事,它已经可以作为主人的魔法媒介了。

“开始吧。”

他翻开了那本古老的黑色魔法书,开始一字一句诵读冗长的咒语。

从天堂到人间,从人间到地狱,人应该有着能够改变自己的能力,也拥有能够改变其它所有的潜能,所以说,哪怕魔法最深的奥秘是属于神的权威,也是可以被篡夺的,它们最终由没留下姓名的人们垒成高塔,铸就一个辉煌。

拥有这些,便可以改变天理和自然。

强行改变本不能改变的事物。

剥夺一个人一半的魔核,即是剥夺其一半的寿命,不过这样也足够了,让她能够活到三十多岁。

“......叛逆拂晓之灯,点燃神明的枷锁,让光明与黑暗重组,然后再一次许下诞生的誓愿吧——”

阻隔,切断,剥夺,重组。

远处的列车上,少女瞳孔瞬间缩小,她死死抓住了胸口惨叫出声,整个人缓缓倒了下去。

“大小姐!”

“爱丽丝!”

众人围了上去,作为魔剑士的克莱斯特握住了她的手,感应到爱丽丝体内强烈的魔力震荡,一下子也是束手无策。

“怎么可能这么快?!”如果是属性冲突突然爆发了的话,这种情况下谁都做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女在痛苦中挣扎,汗如雨注,快要撕裂全身的痛苦让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幻想无妄之境的赞歌,明镜与天穹一同破碎的碎片啊,且让世界遗忘吧,此即是,重铸!”

“轰隆!”

火与黑暗一同爆发,漆黑之焰瞬间将所有的血色法路燃烧殆尽,下一瞬的爆炸被魔法护罩尽数包裹在内,热浪卷席过后让整个房间变得面目全非。

他身上闪现出一条光弧,那是一道防护罩的光芒。

一切都结束了,他成功将黑暗与火剥离出来,那条红色缎带也被完全焚毁。

那名少女曾在天空岛上的最后痕迹也被抹除掉了。

“......之后打扫一下吧。”

他对帕莎说道,然后离开房间,关上了门。

那个所谓的救赎,他要自己去找。

(卷一 未知的遥远天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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