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八点钟,黑松镇被恐慌笼罩。
希琳雅休息一会并将空缺的法术位填满后就离开酒馆,带着梅丽莎往黑松镇广场赶去。
黑松镇并不大,赶路之时希琳雅召唤出了魔宠猫头鹰,派遣它去侦查黑松镇的建筑布局和附近的地形以同时搜寻敌人的踪迹。
路才走了一半,猫头鹰就完成任务返回,将情况一一告知希琳雅。
综合猫头鹰侦查的和梅丽莎所知的,希琳雅对此地的镇外地形、镇内建筑布局以及常驻人口等有较为清晰的了解。
首先是地形,黑松镇位置较为偏僻,建在被森林三面环抱的小高台上,南边、北方与西方皆是茂密黑松林,唯有东面是平原地带,那里有一条路连接其他聚居点。
此地较为贫穷,常住人口约莫八百人左右,其中青壮年男女数量偏少,不到三百人。
不少青壮年人口离开黑松镇,前往别处谋生,留在这里的大都从事伐木工作,靠出口未加工或粗加工的木头为生。
这有个好处,每家每户都至少有一把趁手的斧头,勉强算是兵器。
只不过这些伐木工皆无作战经验,被镇长召集到广场后瑟瑟发抖、迷茫不知所措,甚至有的悲观者在四处散播消极厌战情绪。
希琳雅松了一口气,认为这群“斧头帮”对付骷髅僵尸是专业对口,不过拉上战场前必须为他们打气。
骷髅弱猛力打击,势大力沉的攻击能将它们的骨架子打散。
僵尸弱切割斩击,利器劈砍能斩下它们的头颅或四肢,使之变成危害性较小的残疾。
斧头恰好能做到这两点。
希琳雅脑子转动起来,回忆脑子里有关语言的知识,待会她要以专家的身份登场,让“斧头帮”们相信什么僵尸骷髅都是纸老虎,对付它们砍就完事了!
遗憾的是“斧头帮”们只能对付僵尸骷髅,希琳雅还需要想办法对付巫婆、死亡骑士这两个精英兵种。
希琳雅思考一番,发现自己能依靠的仅有制造地形优势这一方法。
黑松镇靠近森林,需要防备从里冲出的妖魔鬼怪,所以建有简单的木墙和哨塔作为防御措施,同时镇子里还堆积着大量没有来得及出售的木材,这些都是能充分利用的资源。
希琳雅打算到时让大伙行动起来,用木材临时加固木墙和哨塔以及制造拒马桩,抵御死亡骑士的冲锋以及巫婆的法术,减少敌人的进攻路线和接敌面积,让亡灵的人海战术难以发挥。
这样做效果注定有限,但却是为数不多有效果的防御手段。
时间有限,做不到对黑松镇进行全方位加强,只能将好钢用在刀刃上,实行重点防御。
希琳雅思考着那些地方该加强防御,那些地方应该放弃。
她没头绪地分析一通,最后醒悟过来,怎么布置防御应该看敌人从何处发起进攻。
希琳雅翻查魔宠侦察到的镇外情况,看到北边的森林中有一个高大的黑影正眺望黑松镇。
那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死亡骑士,应该是亡灵一方的先头部队。
希琳雅还从死亡骑士的身边发现了一些鬼鬼祟祟的伛偻身影,应该是行动迅速的食尸鬼。
亡灵打算从北方发起进攻?
希琳雅再查看黑松镇的鸟瞰图,觉得这很有可能。
黑松镇的南面紧挨河流,会减缓其进军速度,而且南面木墙高耸完善,难以突破。
黑松镇的西方有大量民房建筑,和木墙仅靠在一块,形成了一道还算厚实的另类防御带,如果与用木料封死窗户门以及小巷、清空住户,那就完美。
黑松镇的东方是一览无余的平原,适合死亡骑士机动,但在此地集结会暴露行踪,且会被敌人远程火力覆盖,造成不必要的战前损失。
希琳雅认为亡灵一方不会在这里发动主攻,最有可能的情况是死亡骑士机动到东面发起突袭。
而黑松镇的北方有森林的掩护,能让亡灵部队在此地秘密集结,难被察。
除此以外,黑松镇北面的木墙较为低矮,容易被攻破,同时木墙之后有大片开阔区域,是死亡骑士耀武扬威的理想舞台,方便攻破木墙后展开部队,发挥亡灵的数量优势。
所以,黑松镇北面是防御弱点,东面则是敌人会发动奇袭的地方。
绝大部分资源都要投入到东面和北面来!
希琳雅理清了今晚的作战思路后,她的思绪回到现实中,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黑松镇广场的演讲台上。
台下是聚集起来的镇民,台上则是镇长和他的领导班子,以及凯拉和塞缪尔。
现在的希琳雅已经摘下了手环,露出自己的真面容,所有人都被希琳雅常驻魅惑法术的容貌所吸引,眼睛看过去了就再也挪不开来。
凯拉最先反应过来,她又惊喜又期待地询问道:“你是魔法师大姐姐?”
希琳雅庄重地提裙行礼,郑重地向凯拉做自我介绍:“很抱歉直到现在也没告知凯拉小姐我的名字,我叫希琳雅·格里芬,是狮鹫帝国的三公主。”
一石激起千层浪,绝望焦虑的气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黑松镇的所有人一片哗然。
他们不知道希琳雅长啥样,但都从口口相传中知道希琳雅倾国倾城,看上一眼就挪不开眼睛。
他们之前还有所怀疑,现在深有体会,真的是看一眼就刻骨铭心,这就是真正的公主!
凯拉跳了起来,然后整个人扑了过去,吓得侍卫在身后的梅丽莎拔剑护驾。
这个凯拉太无礼了吧!知道了公主的身份后还不注意下礼节!
希琳雅也被凯拉这番动作吓了一跳,要是刺王杀驾,自己岂不是已经没了?
凯拉则没想那么多,她抱住希琳雅,鼻子凑到颈部猛吸一口,然后失望地喃喃自语道:“妈妈不是说,公主每天起床后都要喷好几瓶不一样的香水,已经腌制入味了吗?怎么魔法师大姐姐没有呢?不过也很好闻就是了……”
希琳雅脸都黑了,什么叫做“腌制入味”?凯拉母亲都给女儿灌输些什么地摊文学!
希琳雅把凯拉推开,现在没时间跟她讨论香水的事情。
希琳雅直接走到镇长等人面前,说道:“帝国的臣民们,我叫希琳雅·格里芬,是白天发现亡灵活动并带来亡灵将于今晚入侵消息的魔法师。”
镇长慌乱不已,他结结巴巴好一阵子,最后才想起自己是乡间小贵族和官员,遇到皇室成员需要俯首跪地。
他慌忙下跪,其余人等也都纷纷模仿。
刹那间,除了希琳雅、梅丽莎、凯拉三人,整个广场再无站着的人。
希琳雅小步上前,将演讲台上的众人一一扶起。
先是镇长,她对受宠若惊的镇长说道:“霍勒斯·杰夫,曾是湍流城战争部后勤处的文员,二十多年前随行押运一批武器装备前往北方的高隘要塞,但半路遭遇野蛮人部落袭击。你不会战斗,但在战斗中还是鼓起勇气捡起野蛮人的斧头,砸碎了一名意图偷袭运输队长官的野蛮人的脑袋,那名长官恰好是财政大臣的族人。你因此得到了嘉奖,被册封为男爵,还能调任首都博一个更好的前途。但你让出了这个机会,希望回到故乡黑松镇,造福乡亲。在镇长的位置上一干就是二十年。”
镇长呆住了,他搞不懂尊贵的公主殿下是怎么知道自己的陈年旧事的?
多年前的事如今被提起,镇长霍勒斯双眼落泪,他当年可不是想造福乡亲才回黑松镇的,而是有个他惹不起的大人物找到他,逼迫他让出调任首都的机会,不同意就弄死他!
希琳雅轻轻一拍镇长的肩膀,承诺道:“我知道当初有人威胁你。放心,我会为你主持公道!帝国立国之本之一便是奖罚分明,对于窃取功臣权益的人,我跟他势不两立!”
被扶起的镇长霍勒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连连磕头,并大声宣誓道:“我本是籍籍无名之徒,无权无势,公主既然愿为我做主,我无以为报,只有命一条!今晚谁要伤害公主,都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俯首跪地的所有人皆抬起头,他们没想到只会和稀泥的滥好人镇长竟会说出如此豪言壮语。
希琳雅扶起镇长霍勒斯,郑重地保证道:“起来吧,爱卿。今晚不会有人死,大家都能见到东方升起的朝阳。”
这是哄人的场面话,但却让所有人心生希望的力量,一扫心中名为绝望的灰霾。
收获镇长的支持后,希琳雅来到了法官面前,她弯下腰,用温柔的语气说道:“低阶法官泰勒·文森,你还活在自责中吗?”
低阶法官泰勒冷汗直冒,手脚颤抖,他如实回答道:“是的,我每天闭上眼睛都能看到一家三口索命的冤魂,我不敢告诉任何人……”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除了距离较近的希琳雅,旁人难以听闻。
低阶法官泰勒曾判重判了一起案件,这是他这辈子都不敢告知于人的秘密,也是他永远跨不过去的一道心坎。
那时候的他刚刚从法学院毕业,没有经验,对狮鹫帝国法律的解读也不够深入,重判了一起意外伤人事件,将一个本应该赔款并关一年的罪犯送上绞刑架,导致一个家庭失去了顶梁柱,没了依靠的母亲和孩子最后在寒风交在的夜晚离开了人世。
他是这偏僻小镇里为数不多懂法的,一直以来都没人质疑,他开始也不曾怀疑,直到经验丰富了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这也成为了他这辈子的心病,他想补救、赔偿,但人已不在世间,无从下手。他想平反,向上级递交申请,却石沉大海。
希琳雅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悔恨,于是将其扶起,赞赏地说道:“很高兴爱卿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能做到这点的少之又少。你经常去为那一家人的墓地进行打扫,想以此作为报答。想必你也不希望今晚过后,他们会被亡灵法术玷污吧?”
“我绝不会让亡灵这样做!”
“就是这股气势,我拭目以待。”
离开了法官,希琳雅走到了一名谢顶的老牧师跟前,她淑女地弯下身,轻轻唤出一个名字:“谢佛·布鲁斯。”
老牧师浑身一震,一只手立刻摸向了牧师长袍的口袋中,那里有一把小刀。
梅丽莎走了过来,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希琳雅轻轻说道:“曾经有个可怜的天真的男孩名叫丹尼斯·韦勃,刚从神学院毕业就被派往偏远小镇教堂接替年迈的老牧师的班。在路上他遇到了个垂死的人,出于好心救了他,却不知这是个被通缉的杀人魔王。这份好心害了他,杀人魔王要了他的命,换上了他的衣服,拿起了他的行当。从那以后,小镇来了个奇怪的牧师,他不会神术,只懂得用草药为人治病疗伤。”
希琳雅打趣地说道:“我该你称为丹尼斯·韦勃吗?还是谢佛·布鲁斯呢?”
“……公主殿下喜欢怎么叫都行了。”
希琳雅继续说道:“那我问你,还懂得用刀吗?”
老牧师苦笑道:“生疏了,三十多年没用过了,口袋里那把钝了都没有磨……”
“那我问你,用惯钉头锤了吗?”
狮鹫帝国的神职人员一贯宣言慈悲,所以普遍选择钉头锤这样不见血的钝器作为武器。
老牧师点点头:“荒郊野岭经常会出现野生亡灵,用锤子打这些家伙还是很顺手。”
“既然你扮演了三十多年神职人员,那我想见识见识你出彩的演技,不要让我失望。”
“谢谢公主!”
希琳雅将老牧师扶起身,然后走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二十岁年轻人面前。
这就是黑松镇的治安官,和镇长等五十多甚至六十多的老头子混在一块很突兀。
希琳雅将他扶起来,发现这个年轻人脸红得厉害。
治安官被希琳雅的容貌迷得神魂颠倒,毕竟是气血方刚的年轻人。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公主陛下,我我我我叫……叫……”
“你叫安迪·雷诺兹,你不是治安官,你父亲才是。但你父亲是退役老兵,前不久被湍流城战争部征召复员,所以让你暂时顶替治安官的位置,他认为除了你以外,黑松镇没人能胜任这份工作。”
年轻的治安官脸红得更厉害了。
希琳雅继续说道:“你父亲这样做是违规的,但他相信你能胜任这份工作。镇长、法官、牧师和镇子里的所有人看着你长大,他们也都相信你能行,只有法官泰勒反对,但出于除你以外无人合适的现实,他还是默许了。”
治安官有了自信,希琳雅说的正是他的动力——镇民们的信任。
希琳雅微笑地鼓励道:“我也相信你能行。”
治安官立即捂住鼻子,他流鼻血了……
希琳雅最后将没有官职的塞缪尔扶起,她发现这位退役侦查骑兵尉官的望向自己的眼神很是古怪。
这是肯定的,刚刚希琳雅如数家珍地说的东西都是塞缪尔提供的情报。
不要忘了,塞缪尔是黑松镇秘密情报中转站的负责人,如果不上交点情报,怎么白嫖经费呢?
为了经费,塞缪尔把黑松镇有头有脸的隐私都掏空了。
对塞缪尔,希琳雅没有那么多小心思,直接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前骑兵中尉塞缪尔·巴特莱,准备好重回战场了吗?”
塞缪尔立正行军礼,大声回答:“准备好了!随时为公主效力!”
塞缪尔不敢轻视希琳雅,刚刚希琳雅凭借一番“嘘寒问暖”就收获黑松镇的镇民代表们支持,他在希琳雅身上看到了军中备受士兵爱戴的将军的影子,或者说是那些蛊惑人心的政客的影子。
今天前,希琳雅与黑松镇的人们毫无瓜葛,但一番作秀后,黑松镇的镇民都把希琳雅当做了自己人,而不是一个外来人。
鉴于此,镇长鼓起胆说道:“今晚的战斗关乎所有人的生死存亡,我们让公主殿下来领导指挥,各位说好不好!?”
凯拉立即跳出来大喊:“好!公主万岁!”
接着是塞缪尔,然后是治安官安迪,最后是所有人。
在沸腾的欢呼声中,希琳雅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
今晚,希琳雅不单单是要考虑让自己一人活下来这么简单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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