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说。”
听到有机会平安回家,余三水不再卖关子,忙不迭说道:“因为卖药的关系,我认识了漕帮大老马天长,这次便托他跟踪的沙先生。
据他说对方拿了我的药后换了几趟车,最后停在了城南中华门外的窑湾街甲7号仓库,那地方很好找,门口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
他一边说一边挤出谄媚的笑容,不禁庆幸当初留了一手,没办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把那个姓沙的卖了,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马天长?
这个王巴蛋!
一旁的古琦听到这个名字,气得牙根痒痒,马天长是情报科的眼线,副处长高升就把这条线留给了他,对方这么做是打他的脸啊。
左重瞄了老搭档一眼,对待黑帮份子要时刻保持压制,绝不能给好脸色,不然对方很容易蹬鼻子上墙,今天算是给老古提了个醒。
他叫来一个小特务,让对方通知马天长立刻到特务处来,同时也意识到成信银行设在南门大街,很可能就是因为这座仓库的缘故。
从南门大街向南过中华门,再过长千桥往东一拐就到了窑湾街,步行只需要十分钟左右,驾车会更快,这就方便了苏子福的行动。
想清楚这点,左重看向余三水:“除了这些呢,你知不知道对方还跟哪些人的关系比较好,说出来一个,你就能少在监狱里待一年。”
“这个真的没有,对方没提过,我也没有注意过,加上我们见面都是在那家西餐厅里,从来没遇到过熟人。”余三水苦着脸摇了摇头。
“呵呵,那好吧。”
左重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目光渐渐恢复了冷漠,挥挥手让人把余三水放下来,得先给此人一点甜头尝尝,确定没用了再做处理。
古琦见状上前请示,要不要派人去窑湾街的仓库看一看,那里是苏子福的秘密据点,很可能没有撤离,有希望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左重摇了摇头,准备等问过马天长再说,天知道那家伙有没有对余三水隐瞒了什么,这帮人有奶便是娘,完全没有江湖道义可言。
面对那么多的紧俏药品,他就不信对方不动心,说不定早就派人将东西搬走了,再不济找个关系敲上苏子福一笔,这些都有可能。
于是众人就这么站在牢房里,等了半个多小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一个穿着绸缎短衣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此人自然就是金陵漕帮大老马天长了,刚刚他正跟第十八房姨太太在卧室做游戏,收到小特务的通知后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这里。
此刻他的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左副处长为什么要在牢房里接见自己,想到两年前被关在此地的遭遇,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当时与他争位几个师兄弟被以通谍的罪名枪毙,若是这些障碍不扫清,他根本就坐不稳大老的位置,又哪有现在的权势和财富呢。
“副处长,天长向您问好。”
或许是心中有鬼,或许是想要讨好,马天长恭恭敬敬地问了声好,然后低下脑袋等待着召唤,将官场上对待上官的规矩学了十足。
一边余三水眼珠都快瞪出来,对方威风他是看过的,到哪都是前呼后拥,对警署的人也是趾高气扬,何时这样低声下气过。
虽然马天长非常的识时务,但是左重依然一点面子没留,冷笑两声绕着他转了两圈,并在对方头冒冷汗的时候,阴阳怪气的说道。
“看看那个人是谁,一开始我就警告过你吧,金陵城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向特务处汇报,可你是怎么做的呢,看来你是想要造反呐。”
马天长闻声抬头看到了一个血人,愣是没看出来是谁,直到特务揪着对方来到跟前这才看清是余三水,他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解释。
“左副...副处长,您误会了啊,这家伙让我跟踪的是一个黑市商人,我的人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就没有向古科长进行汇报。”
“啪!”
没想到左重听完抬手就是一巴掌,阴冷的问道:“我特么让你说话了吗,我问你,我特么让你说话了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
“不!不是!一切都是马某人的错,我就是您一条狗,您让我咬谁我就咬谁,您让我抓谁我就去抓谁,金陵漕帮唯您的命令是从。”
被打了一耳光的毛天长没有露出一丝恼怒,反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起了头,这人哪,有时候跪过一次,想要再站起来那就难了。
想当年这位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大人物,在与特务处的冲突中表现的不卑不亢,只是面对权势低过一次头,就再也直不起腰杆了。
看到他这幅做派,左重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狗嘛,可以凶,可要分清谁是主人,敢对主人阳奉阴违的狗,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他缓步走到瑟瑟发抖的马天长面前,沉默了两秒后突然哈哈大笑将对方扶起来:“天长,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怎么会介意呢。”
马天长听到玩笑两个字,彷佛活了过来,点头哈腰道:“能被您打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左副处长,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马某就是。
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另外这个月的码头分红我尽快会送到您的府上,数目一定会让您满意。”
左重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很好,你真的很好,忍人所不能忍、得人所不能得,这句话我送给你,叫你来就是想知道一件事。
窑湾街那座仓库你有没有派人去捞好处,一定要说实话,这次不是跟你开玩笑,对方涉及到一桩非常重要的间谍桉件,听明白了?”
“是,天长明白了。”
马天长顶着一个巴掌印,规规矩矩的回道:“我确实派人去了仓库,想要从里面搞点药品,结果没来得及动手,那里就被人搬空了。
据盯梢的人说,有天晚上来了条江轮,从上面下来了一帮黑衣人,将里面的所有货物搬上船向水西门方向驶去,最后进入了长江。”
左重叹了一口气,仓库搬空了,他们又迟了一步,会不会是漕帮的人被发现了呢,这种可能性不大,那样盯梢的人绝不会活下来。
对方把货物换个地方存放,可能只是处于谨慎考虑,可惜了,能让对方如此在意的东西,一定非常的重要,甚至关系到桉件真相。
而且如果马天长说的是实话,凶手在金陵城的势力不小啊,有船、有人,普通的情报潜伏小组没有这种实力,说不定是一条大鱼。
他琢磨了一会,继续问道:“搬走了之后呢,仓库有没有退租或者对外出租,还有那艘江轮的叫什么名字,你能不能查到行驶轨迹。”
马天长微微弯腰摇了摇头:“仓库就空在那里,看门的老头也没有辞退,至于江轮肯定不是金陵的,否则我的手下一眼就能认出来。”
仓库是一道预警?
不对,准确的说是试探。
左重若有所思,如果不是余三水和马天长插了一脚,他们只能通过追查苏子福行迹才可以找到仓库,凶手以此便能知道调查进度。
那么下一步特务处该怎么做,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偷偷让人进入仓库搜证,还是想办法找到暗中监视的人,打草惊蛇顺藤摸瓜。
二选一,各有优劣。
选第一条可以秘密行动,按部就班的进行调查,可要花上很长时间。
选第二条就是直奔目标,用最短时间找到凶手,可会有断线的危险。
左重背着手在牢房里转悠了几圈,许久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停住脚步,抬头说了一句:“老古,有没有信心跟咱们的对手好好斗一斗。”
古琦愣了愣,澹澹一笑道:“当然有,咱们特务处什么时候怕过对手,请副处长您下命令吧,我保证完成任务,将此桉凶手揪出来。”
“好,要的就是你这份心气。”
左重笑着使了个眼色朝牢房外走去,手下们紧随其后,到了外面他跟古琦等人低声嘱咐几句,昏暗的灯光下,众人不停沉默点头。
讲完具体的计划,他又认真地环顾了一下左右:“我说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吧,这次行动既不用偷偷摸摸的调查,也不用打草惊蛇。
这里是民国的首都,是咱们的地盘,那就摆明车马告诉对方特务处已经盯上他们,让他们知道在金陵是不安全的,迫使对方出招。”
左重没有选择第一条,更没有选择第二条,而是选择正大光明的调查,并且不找监视人员,就与凶手当面锣、对面鼓的较量一番。
做任何工作,“势”永远比一时的成功重要,利用这件事可以养成特务处人员的大局观,大势观,你不是冒头吗,那我就直接打掉你。
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花了多少心思,敢在中国的土地上搞风搞雨,那就得做好死亡的准备,这次他要用堂堂正正的阳谋碾碎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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