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终也没有明白，那眼泪的含义。
不，是我不想去理解也说不定。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从我身上起来了。
她擦了擦眼泪，起身过后就向着餐桌走去，坐上了餐椅。
“嗯……先吃早饭吧，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哦。”
“啊……”
我含糊回应着，从地上起来，来到餐桌前。
味增汤的香气伴随着飘起的热气吸入，相当好闻的味道。
“不要光看着，喝喝看啦。”
她手肘撑着桌面，下颚抵在掌心，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就算你这么说……”
还很烫的吧。
“快~点~”
“啊，嗯。”
实在没办法，我端起碗，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口气，在感觉差不多以后，往下倾斜喝了一口。
相当地好喝。
该说不愧是她吗，虽然小时候就给我一种什么都会，什么都想要做到最好的感觉。
“怎么样？”
“……挺好的。”
“什么啊，不应该说非常好喝吗？”
她不满地嘟了嘟嘴。
“不都一样的。”
“但是‘挺’只是让我一般高兴，‘非常’的话会让我很开心哦。”
不，所以区别只是心情吗！
“那……非常好喝。”
“嘿嘿嘿，多谢夸奖。”
“……嗯。”
看着她脸上的微笑，完全想不到之前她在怀里，滴落着眼泪的模样。
不，她原本也是这样的，我知道的。
小时候也是这样。
前一秒还是泫然欲泣，下一秒就喜笑颜开。
完全捉摸不透心情。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神秘感。
记得有谁说过，神秘感是少女的魅力之一，至少就这一点上，我大概，也确实曾被那份神秘感所吸引也说不定。
现在也是。
“怎么了，一直发呆。”
“啊，不，没什么。”
“什么啊，那个表情，好呆。”
“……你不会也要骂我呆子吧。”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不止一个人这么骂我了。”
听见我这么说，她笑出了声，就连口中的粥都差点喷出来，但是她最终还是憋住了。
呃，作为被笑的一方并不好受就是了。
“你还真是像以前有趣啊……不过这次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有趣了。”
她拿勺子指着我，脸上狡黠地笑着。
“……那还真是，谢谢？”
“生气了？”
“没有。”
“有~”
“……没有。”
并没有和我争论下去。
她走过来，微微倾身，双手分别伸出手指，将我的嘴角强行变成了微笑的弧度。
脸颊传来并不舒服的感觉。
“既然不生气的话，就好好露出笑容啊~”
“……嗯。”
听见我答应后，她才罢休地松开手，坐了回去，继续吃着粥。
我感受着那份残留的温度，也继续喝着碗里的味增汤。
空气逐渐在那份安静中变得有些冰凉起来。
那样的氛围直到她开口为止。
“呐，楚门。”
“怎么了？”
“你毕业了吗？”
“……嗯。”
“那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便利店员。”
“欸——”
她显的很惊讶。
“意外吗？”
“嗯~我还以为你会去当天文学家呢。”
“是吗。”
我只能苦笑着回答。
“是哦。因为你小时候带着我，到天文台，给我指天上的星星呢。”
她说着的时候。
灯光映亮了她的瞳眸。
瞳孔里闪着，闪耀的，犹如星空般的光芒。
但是，在那其中并没有我。
在那眼中，只是只是更加遥远的，难以确定的，无法抓住的虚妄的幻影。
即使我想要张开口说点什么。
她却也只是继续说着。
“那个时候觉得楚门真的很厉害呢，能够说出好多星星的名字。”
“……只是小时候以为自己是独特的，所以才会去了解这些。”
在那样的幻影下，我最终只能苦涩着回应着，低下了头。
“这样吗？”
“嗯。”
虽然说的是相当美好的，过去的记忆。
与她共有的回忆。
但是即使如此，也并没有让我的心情好转。
只是让我不断地意识到，那已经是过去了。
时间犹如悄无声息的魔法使。
只是感觉一眨眼。
眼前的少女也已经，要成为她人的妻子了。
我并没有破坏她幸福的资格，不如说，也没有那个在她身边的资格。
因为自己到如今，也不过是彷徨的，失败的“主人公”。
连爱上他人都做不到的半吊子。
这样的主人公是没有获得幸福的资格的。
要好好地保持和她的距离。
我不断如此告诫自己。
但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啊。
一旦想到，她以后身边的不是自己。
想到那个小时候，总是喜欢着的女孩，如今要和别人在一起了。
一想到这点，就心酸不停。
心痛不止。
在这样痛苦的心情下，我也不过是——
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罢了。
“唉。”
然而还没等我缓过来，那温柔的，甜腻的，让我想要马上逃离房间，不再去面对的声音，就再次在房间里响起。
“呐，楚门~”
那样的声音让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她。
“……嗯，我在。”
勉强点了点头。
“我们回以前那个城市看看吧。”
她露出了那熟悉的，有些坏心眼的，让人心动的笑容。
而这份笑容。
也正是这份笑容。
将我卷入了回忆的漩涡，陷入了曾经的泥泞中。
让我难以走出。
让我痛苦不堪。
让我彷徨左右。
这一切都是因为，忽然出现的，她的关系。
我的人生，真的是。
一团乱啊。
--
铁轨沉闷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
窗外的风景应接不暇地在眼前经过，又往后方褪去。
有些年代感的，近乎已经消失的火车。
在这个高铁逐渐取代的时代，相当地罕见了。
时代总是在淘汰落后的东西。
像是收音机啊，黑白电视啊，方块手机啊——
伴随着新旧的更替，逐渐沦为人们记忆的载体。
也许会有人指着说“看，那是我曾经用过的……”。
但是，意义绝不是想回到那时候，不如说，更加贪恋现在的生活。
说到底，人终究是往前看的生物。
所以——
“我们明明可以坐地铁的吧。”
我有些苦恼地看着对座的她。
依然穿着那白色的洋裙，只是外面套着红色的，有些轻薄的外套。
还是那么好看啊……
虽然小时候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是长大了的话，就更加能察觉到了。
听见我的提问，她依然看着窗外，哼着《活动小丑》的曲调，露出轻快的表情。
原本是打算去购买高铁的车票，毕竟坐高铁的话，大概半个小时就到了。
但是她却说“想要再坐一次火车”，拉着我来到了已经显得有些破旧的火车车站，购买了我们曾经居住的，承载着过去记忆的城市的火车票。
“那个……紬？”
“有什么关系嘛~”
听见我念她的名字，这才回过头，不以为然地回答。
“不……那样的话不是可以早点到吗。”
我不解地看着她。
“但是，旅途的过程也是一种趣味哦。”
“……好吧。”
我最终还是放弃了。
毕竟我明白的，她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地改变。
将视线重新放在了窗外。
层峦叠嶂的山林，望而生畏的峡谷。
只是在这其中，架设着显得突兀的天线。
自然和人造物的格格不入即使是肉眼可见地凸显出来。
以前的话是没有的。
大概是得益于科技的发展，为了便利人们的出行，让信号更好地覆盖每一个地方。
嘛，这倒也不是批评。
毕竟还是便利了生活，我也不能说不好呢。
看了一眼手机的信号是满格，很难想象这里是郊外。
不过很可惜，手机上面除了运营商的短消息以外，就是各类广告。
我看着她。
她看着窗外。
窗外不断变换着景色。
她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她安静了下来。
一旦她安静下来的话，就会变得有一种虚幻感。
就像是从轻小说里走出来的女主角。
如果仔细回忆的话。
她洒脱。
她温柔。
她天马行空。
小时候也好，现在也好，她都一直如此。
想要做的事情没人拦得住。
对待每一个人都平等的温柔。
过的总是随心所欲。
小时候的我，大概就是被那样的她所吸引着——
轰隆。
列车进入了隧道。
列车的灯光变的突显了起来。
冷色的光芒照耀在她的脸颊上。
让她的身影也变得，不真实了起来。
“这到底算什么……”
稍微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然而，在隧道里格外突出的轨道声并没能掩盖住我的声音。
听见我的话，她转过来，带着那份神秘的笑容，倾斜着身子，凑近我的耳边。
“你猜呢。”
轨道的呼啸声没能掩盖住那近在咫尺的话语。
能够清晰听见少女的每一次呼吸。
温暖的风拂过耳廓，让我的脸颊不自觉地发烫起来。
在我尚未反应过来以前。
穿出隧道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
群山被小丘陵取代。
光线渐渐变的明亮起来。
春日的阳光缓缓升起。
那样的阳光轻落在少女的眉间。
轻落在少女的眼睑。
轻落在少女那修长的睫毛上。
让那狡黠的笑容更加地怦然心动。
但是啊——
那份狡黠的笑容，已经拥有了，应该属于她的另一半了……
我没有打扰她幸福的资格。
火车的刹车声响起。
速度肉眼可见地缓慢了下来。
在那应时传来的摇晃中，她的笑靥在那清风中依然如旧。
而我们却已经不再是那个，毫无隔阂，男女不分，能够率直交往的小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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