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车间内的众人，要么头上长着角或兽耳，要么身后缀着尾巴或羽毛，和他们一比，夏启确实是个异类。
也正因为他的异常太过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所以，才一直没人提这茬。
出于一些不尽相同的缘由，有一部分人在刚来到黑泽市时会选择隐瞒自己的过去，更有甚者，连自己的种族都会加以伪装。
旧黑泽中的“老囚犯”对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
因此，听到狼耳青年这么直来直去的话，阿洛伊和羊角大妈顿时不约而同地瞪了他一眼。
“会不会是萨科塔族啊？”斯麦尔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眼神示意，小声说，“我记得老师说过，萨科塔族就像他这样，既没有角也没有尾巴。”
看来，他对夏启的种族也很感兴趣。
“你的老师没说过萨科塔头上有光环、身后有光翼吗？”羊角大妈闻言轻叹了口气，“再说，这孩子看起来和他身边那小丫头的关系还不错，那小丫头可是萨卡兹啊。”
“是萨卡兹又怎么样……”斯麦尔一脸不明就里地问。
“这都不知道，你真笨！”狼耳青年说着，露出了一副“这题我会”的得意神情，“天使和恶魔见到就会打起来，怎么可能像他们那样？”
“啊？”斯麦尔有些惊讶看向了其他人，像是想从他们这里求证，“……是这样吗？”
阿洛伊和羊角大妈都没有回答。
他们都在看着夏启和小无的方向。
这会儿，夏启正在无比专注地调试机柜内的线路。偶尔，他会让小无递个工具、或是上手掰断哪块金属，两人的交流非常简洁有效，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从旁观者视角看，两个人的配合非常默契，一如合作多年的老朋友。
仅仅只是看着他俩这么高效率的工作，就让人有种类似解压的莫名享受。
阿尔似乎是觉得就这样放置斯麦尔不太妥，因此尴尬地笑了笑说：“是有这样的传说啦，萨科塔族和萨卡兹族确实不太合得来。”
“为什么呢？”斯麦尔问。
“这个……”阿尔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多读读书，也许就能明白了。”
“厂里的书我都读完了呀。”斯麦尔说，“可是那些书都是缺页的，有时候读完了我也不知道里面在讲什么。”
“呃……这个也没办法，”阿尔轻轻叹了口气，“毕竟没人在旧黑泽做书本生意，我们的书几乎全都是从新黑泽淘来的，能找到缺页的已经不错了——”
说到这，他神情一滞，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
“……啊不过，以后可能就不一样了。”阿尔看向夏启说，“以后，我们会有更多的书的……”
斯麦尔懵懵懂懂地点点头，也跟着看向了夏启。
平日里热闹到有些吵的车间，今天却格外的宁静。
所有人都停下了敲敲打打的工作，不想因此打扰到夏启。
夏启一共只调试了十分钟左右。
他在拧最后一颗螺丝时便回头问了句：“控制台也是用蓄能单元的吧？”
“啊？”阿洛伊愣了片刻，“呃，嗯。”
“哦，”夏启使劲拧紧了螺丝说，“那就拿一个过来试试吧。”
阿洛伊闻言，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
仿佛夏启说了句特别难懂的话一般。
“你的意思是……”羊角大妈见状，代替阿洛伊问道，“……你修好了？”
她的表情里也写满了难以置信。
“嗯。”夏启站起身揉了揉肩膀。
小无一声不吭地又把控制台给扶了起来。
“你等会，”阿洛伊咽了口口水道，“我、我现在就去拿。”
说罢，他火急火燎地飞奔出车间，十几秒的功夫便提着一个蓄能单元回来了。
阿洛伊把这块铁疙瘩往夏启脚下一放，喘着气说：“给。”
“你帮我放吧，我……”夏启顺口说了个谎，“咳，我手上没劲了。”
阿洛伊点点头不疑有他，打开控制台的电池槽，将蓄能单元安插了进去。
待他合上电池盖，夏启立刻解锁了电量的控制阀，然后往控制台上的大红按钮轻轻一拍。
“嘀嘀——嗡——”
一阵轻微而密集的电路运作声随即接连响起，控制台中间的按钮相继亮起了光。
看到这一幕，阿洛伊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东西……真的启动了？
哪怕是在这台机器还能使用的时候，他们也得通过反复拆卸蓄能单元、以暴力重启的方式赌“运气”，才有几率启动成功。
可现在，居然一下子就启动了……
夏启没注意到阿洛伊那如遭雷劈般的惊愕表情，启动了控制台后，他便抓住了控制摇杆。
虽说他之前没有操作重型机械的经验，但毕竟是亲自修复了它的线路板，很多按键的功能即便不看说明书，他也信手拈来。
夏启看向起重机的抓钩，一边自言自语着“前后左右”，一边让抓钩前往对应的方向。
“只能往四个方向移动，应该是机能限制。”
如此总结了一句后，他又按了下摇杆旁边的一个按键。
“降落——升起——这个功能也没问题。再来就是抓钩本身。”
随着他的按键，吊臂上的机械抓钩进行了几次开合。
“目测也能正常运行。”真正近距离见到后，夏启不由得感慨了下机械抓钩的唬人外观，“用这个抓娃娃肯定一抓一个准……”
测试完了基础功能，夏启刚准备交货，又想起了一件事。
于是，他又重新按了下那个大红按钮说：“最后再测试一下它的开关机速度吧。”
“咣当咣当咣当……嗡——”
控制台熄火的声音也挺有老旧机械的特色。
在夏启做测试的过程中，冶炼厂的大多数居民都只是怔怔地看着抓钩。
他们的视线跟着抓钩一起往左、往右、往前、往后、往下、往上、又往下……
像是着了魔一样。
“这个钩子不是只能横着走吗？怎么又能竖着走了……”斯麦尔满脸疑惑地小声嘀咕。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有四只耳朵的人基本都能听见。
于是这些人脸上的错愕更明显了。
“咦？”突然，夏启皱眉不解道，“怎么回事？不是说关机后抓钩自动复位吗？”
他下意识地对控制台使出了一招“电器修复拳”。
然后就见，那只抓钩委屈巴巴地又缩了回去。
众人的视线也跟着它一起缓缓上移。
直至看到残破的天花板。
直至看到从那里钻进来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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