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朗诵完课文,要比之前放学早些。苗翠娥跟着女女队的队员一溜烟的跑了。张小斌过来贼嘻嘻的非要拉着我进行一项名叫“跟随”的组织项目。我本想拒绝,但初来乍到不想扫他们的兴。
跟着去了。
既然知道在这里苗翠娥对我动不了手脚,我也懒得和这帮青皮蛋子混在一起。
只此一次。
天色又阴沉下来,看来要下雨。我们这一伙人尾随着苗翠娥那一伙人来到了后山,又顺着她们的背影来到了一处石洞。我们就此停下,匍匐。苗翠娥还张望了一下四周,见只有自己人才放下心来。
她蹲下身,伸手喊:
“喵喵,喵喵快过来。”
出来了一只橘猫。
苗翠娥将它抱起,那橘猫就用毛绒绒的脑袋顶她的下巴。惹的她一阵娇笑,直言“好痒”。
我这才明白,上次那么晚回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身旁那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往里一瞧,惊道:
“翠娥,快瞧。它生了!让我数数,一二……一共六只呢!”
苗翠娥将橘猫抱到眼前,笑道:
“很了不起哦。胖媛。”
胖媛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干粮喂给它吃。
不愧是大户人家,吃的比我都好,可见我在苗家受到了什么样的待遇。她们给我盛的饭都比这猫稀。
听到天上打雷我就回去了,临走时还特意看了张小斌一眼,想提醒他回去。但瞧见他脸上那得意的笑容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小子笑得太像个反派。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
我回去后就被苗夫子叫了过去,问我学里的情况,苗翠娥表现怎样。我如实回答,对橘猫和不按时回家的事只字未提。这丫头,也没我想象的心那么狠,就是心眼小了一点。
老夫人依旧在外屋哀嚎,我盘算着时间,二顺应该也快来了。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二顺的声音:
“哎!你还别说,是管用。我前两天腰疼的厉害,让葛飘这么一按,好啦!锄大地也不累了,一口气能吃两碗饭。”
这就是我给老夫人下的套,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
我要以治腰疼为引子,来拉拢老夫人。
只听见外面甜甜的喊了一声“娘”,苗翠娥进来飞扑到了老夫人身上。然后扭头像我一瞥,皱了皱鼻子,向我宣示主权。警告我这是她妈,不是我妈。
我假装没看到,跟着苗夫子出去吃饭。偌大的一张桌子坐满了人,我特意挨着苗夫子,这样她们就不会给我一根筷子了。
饭吃到一半,有佣人走了进来,说:
“老爷,私塾的先生来了。”
苗夫子急忙起身,唤道:
“快请进来!”
佣人说道:
“先生已经走了。临走时让我告诉老爷说‘下着雨我就不进来唠扰了,告诉你们家老爷,学习乃是第一大要事,切勿一心二用,玩忽职守。’先生说完让我把这个交给老爷。”
他提起了一只橘猫。
我心想,完啦,按照苗夫子这脾气,苗翠娥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苗夫子看到猫,气的直喘,跺着拐喊道:
“娥儿,娥儿!你给我出来!”
苗翠娥听说在屋里还不知是何物,答应着出来。
“爹,怎么……”
她兀的看到了猫,脸色煞白。苗夫子叫道:
“我让你去学习整天就知道游鸡斗狗,你这是玩物丧志!”
“不是的爹,这是……”
苗翠娥猛然看向我,咬着唇,眼中含泪。她把事情败露的原因全怪到了我身上,以为是我告的秘。
苗夫子又一跺拐,喊道:
“扔出去!”
佣人看了眼苗翠娥,有所犹豫。这外面,还下着雨。
“给我扔出去!”
佣人答应着双手抛了出去,橘猫到地上又弹起来,大叫一声瘸着腿蹿了出去。
“爹,这是……”
苗翠娥没往下说,她恨父亲的无情,恨我的下作。她流着泪,把目光从我脸上撤去,冒着雨追了出去。
我的心里仿佛坠了一个千斤鼎,沉甸甸的,不好受。我可以想象她对我已经感到绝望,这不是我想要的。虽说我跟她闹到至今,但这种结果……
绝对,绝对,不是我想要的!
我并非想要伤害她。
我想告诉她,这不是我做的。
我放下碗筷,当着众人的面也追了出去。
这天的雨,下的格外的密。无论我在后面怎么喊她,她始终都不搭理我。她蜷缩着身子,边走边喊:
“喵喵,喵喵你在哪里?!”
我走上去想要拉她回去,但看到她紧握着的拳头就没敢伸手。我说:
“回去吧,它不会让自己淋雨的。”
她还是不理我,自顾自的望望树上,或者蹲下身来看看草里。我知道她性子犟,便跟着她一起喊。
我说:
“它又不傻,肯定是回去了。”
她像是认可了我的想法,一言不发的往后山走。走到半路突然停下,头也不回的说:
“你走。”
我说:
“我不走。”
她咬咬牙说:
“谁跟着我谁就是狗。”
我说:
“我跟着谁谁就是狗。”
她气急败坏:
“你……你不要脸!”
然后我俩就在不知谁是谁狗的状态中一齐走向后山。石洞塌了,死了两只。剩下的全被橘猫叼了出去,此时它正在舔舐自己的伤口。其余的小猫在雨中直叫。
苗翠娥半蹲下将猫抱起,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我扯过树枝和草蓬,勉强搭了一个窝。我说:
“还不快进来!”
她犹豫了一下,不忍心小猫挨浇还是钻了进来。里面太窄,我俩蜷缩着身子都觉得挤。苗翠娥就用脚将我往门口踹了踹,她不愿意挨着我。
我伸手要猫:
“给我看看。”
“休想。”
“你是不是有病,不给我它永远也好不了。”
“你……”
她觉得我在羞辱她,但为了猫还是交到了我手上。她疑惑的看着我,不觉得我能把猫治好。
我找来两根树杈折断,绑在猫的后腿上,让它支楞起来。我往地上一放,果然应验。虽说还是有点哆嗦,跟她爹一样,但已无大碍。
苗翠娥冷哼:
“哼,果然是妖术。”
我说:
“什么妖术,这是医术。”
接下来就是沉默,只能听见我俩的心跳声,以及外面的雨声。很快,我就意识到,我在和一个女人独处。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她往我身上靠了靠,冷了。
她发现我在看她,于是红着脸说:
“我这是怕你冻着,看什么看?”
我说:
“不是我告的秘,你想啊,如果是我,在你回来的时候老爷就把你叫过去了。”
苗翠娥没有说话,显然她也明白这个道理。为了答谢我帮助猫的事,她向我诉说了一个秘密,也就是为什么她对这只猫那么袒护。
原来她刚进私塾的时候学生们因为她个子矮小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小树苗”。她觉得那帮人特粗俗,就不跟他们玩,一直一个人独来独往。后来学生们都长大了,唯独苗翠娥看上去没长。
其实她长了,只是长的不明显。别人还在嘲笑她叫“小树苗”。苗翠娥很难过,她想,我没长的时候你们叫我小树苗,我长了你们还叫我小树苗,那我岂不是白长了?
于是她奋起反抗,这个班级里,谁再叫她小树苗她就揍谁。直到她把整个班级的男人全都打了个遍。
没人叫她小树苗了,改叫她小爆雷。证明她长的又小又幼,脾气还特爆。伤心的苗翠娥独自一人游荡在后山,发现了被别的大猫欺负的小橘猫。
苗翠娥觉得这小橘猫跟自己很相像,于是出手把大猫赶走,跟小橘猫做起了闺蜜。
她从它的身上看到了她自己。一人一猫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起成长,她亲眼看到橘猫越来越大,越来越胖,并且还有了老伴。尽管那老伴从来没有出现过。
如今看别人这么对待自己的闺蜜,她怎能不伤心,怎能不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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