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晚,暮色沉沉的大街上,登水子和缇娅两边搀扶着伤员,一步一顿地走向树屋。
暗色的血迹滴落在地砖上,发出沙沙的蒸发响。
早已放学回来的尼尔科夫还在一楼客厅做作业,见两人搀扶陌生人进屋,倍感意外:
“发生什么了?”
她们将伤员放进沙发,
“有人在赌场遭遇了袭击,发现时只剩下他一个。”
“来不及送去医院了。”
缇娅不想说,主要是登水子摊上这事的。
“尼尔科夫快来和我挑选药材,至于你,”
登水子抽出几纸餐巾想包扎伤口,被缇娅一手拦住:
“别在这添乱,看好他就行,”
“这不是普通的打架斗殴事件,看看伤口就知道了。”
登水子受不了伤口的血腥,她小心地掀开陌生人被衣料染黑的皮肤,可怖的一幕出现了:
眼前,以伤口窟窿为中心,正向伤员腰上蔓延出许多玻璃裂纹似的黑线。像张蛛网,构成一张怪诞抽象的图案,像古老的祭祀仪式;
他呼吸微弱,由于失血过多已近昏迷,头顶上也渐渐长出深色圆耳,指甲逐渐变得尖利。
难不成,
异世界的人,遇到重伤、强烈情绪,就会减少人类特征?
登水子不禁想到皇室餐厅的变异人,和在动车上见到的裂脖男。
回想起她们背着伤员没事,缇娅也没反对救治,登水子想拣出扎在伤口上的碎玻璃片,发现已经凝固,像风干的泊油路。
脑内思绪错乱起来,这现象她真没见过。
当缇娅拿着“药材”蹲下,她还在思索如何是好,直到缇娅低声念起咒语。
那些“药材”是几瓶有色的“药剂瓶”,咒语听起来有点像梵文。
她完全没听懂咒语的句义。
缇娅念完,创口渐渐恢复了血肉该有的半液状,她用一根透明的线将它缝了起来。
“刚才你说的语言,是什么?”
登水子向缇娅发问,
“解咒语。”
“那又是什么?”
“消除不良诅咒的方式。”
“这个在学院课程里也有吗?”
缇娅擦去溢出血液,
“准确地说,是课外演习。”
缝补完毕,登水子忽略沙发上被血弄脏的地方,大不了明天处理。
“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明天带你入学吧。”
登水子还是小心地凑近去看伤者。
所幸这人不再是纹丝不动,而是重新开始微弱的呼吸,外貌变异停止。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伤者被血染红的上衣有颗八角星图案的徽章,缇娅没有在意这个。
这是什么装饰?
登水子左思右想,见尼尔科夫和缇娅准备将药剂物归原位,自己没帮的上忙的地方,就先回二楼寝室休息了。
“她是要来德兰特学院吗,”
尼尔科夫向缇娅确认,
因为第一次在如此近距离见到魔法创伤的人可以严重到这地步,他被震撼到了。
按照尼尔科夫家人的说法,一旦身上长出像纹身一样的裂痕,那这人八成是没救了。
缇娅打开木柜,将药剂瓶摆进去;
“就我能力范围来说,可以用家属身份让登水子进去。”
“这样真的可以吗?”
缇娅再次露出了看白痴的眼神,
“先不说想在外面住宿所以放弃学院宿舍这种奇奇怪怪的理由,在树屋我主要是尽调查员义务保护社会关注对象。而你呢?”
尼尔科夫不再吱声,有自知之明地关上了存放柜。
没事,反正他也没添乱就是了,社会实践嘛…
入学和昨天见到的伤者…咒语…刺客集团…
登水子努力将这三者串联起来,即使它们看起来毫无关联。
她还无法预见入学后将会发生怎样的事,
像调查任务那样都有风险,那学校不就相当于羊入虎口…
算了,不想了!
为了生存,也为了早日成为缇娅那样厉害的人,她必须去!
早晨,尼尔科夫、缇娅和登水子在餐桌边坐下,登水子去树屋附近超市买了麦片和面包,看向门那边的沙发,后知后觉少了个人。
尼尔科夫和缇娅看来已经发现,
昨天她们抬进来的伤员不见了。
【2】
“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有转学生啊?”
奶油色长发的少女不耐烦地低语,身上穿着海蓝色制服和超短裙,相比其他学生来说衣服的长度是偏暴露了。
一间教室里,四五十个或长着动物耳朵、或有尖角的人坐在座位上,盯着讲台那边正在做自我介绍的登水子,
余下该看书的看书,该睡的睡。
有着黑色尖角、雀斑脸的女学生小声说:
“不知道,先看看再说吧,”
登水子在黑板上写下自己名字。
然后是年龄、性格、喜好。
至于种族是什么,想起昨天芬多小姐的逼问,这条她有意省略掉了。
好在站讲台下褐皮肤的助教也没提醒她讲种族。
末了,座位上的学生们还吃惊地朝台上看一眼,明显是嫌她的介绍太短了。
“请大家多多关照。”
登水子一鞠躬,安静地走向助教示意的空座位,
“等等,她说她只有14岁?”
绑着麻花辫的猫耳少女惊呼,
“烤蛋糕?做菜?园艺?这也太普通了吧!”
雀斑脸不屑:
“这有啥,我们上次不也是随便说…”
奶油色长发女戒备道:
“你的意思是开银行这种很浮夸吗?”
“额,绝对不是。”
“安静!”
名叫艾琳的高个褐脸女人啪地一声拍了下讲台,响声在教室里余音绕梁。
登水子觉得,这座讲台材质真不错。
“开学周已经过去了,你们应该多多关注自己的学业,也不要去猜忌新同学。”
“希望大家能多多取长补短,争取在接下来两个月取得好成绩。”
登水子低下头朝抽屉看了看,
那是一只书架,上下三层分别罗列着今天的作业、课本、预习的材料;
出于对转学生的照顾,艾琳还在桌上放了一本开学周的“回顾小结”,这令登水子感动不已。
可是想想整整一架子书,她又像被泼了一桶凉水。
这分明比她在影视作品里见过的高考生书本还要多。
语数化地、基础机械学、生物学…
翻开书,里面的内容相当陌生,语文是哲学,化学写了一堆魔药配方…
庆幸的是文字还看得懂。
说好的愉悦身心的魔法课呢?
莫尔城学生都这么卷的吗?
登水子又四下里张望,目前她在班里50个人,认识的就尼尔科夫。一切看来都很棘手,这意味着她迫切需要一场补习。
她听着八分未知、二分耳熟的句段,艾琳老师滔滔不绝的话语让她昏睡,又马上被小木杆在黑板上的敲击震荡吵醒。
这声音有种奇妙的魔力,登水子还是很困,却再也睡不着了。其它同学见状,露出了幸灾乐祸的样子。
午餐时间,登水子想起来没准备吃的,只好随一群学生前去“食堂”;
眼前的不是厨师,而是执行例常工作的食品筛选机,对着登水子扫描几下,给了她一只装着叉烧肉和蔬菜方块等等的纸餐盒。
倒也不是没有厨师,他们是在等待对午餐有特殊需求的人,
登水子端着餐还未走远,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
“请给我来个水果盒子,不增脂的那种”
“是你啊,高尔加小姐。”
看见尼尔科夫远远朝她挥了挥手,登水子点头致意,原位坐下用餐。
“哟,那个转校生,和你认识?”
一位兄弟突然来了兴致,
“嗯,偶然遇到的,”
见登水子已在远处坐下,尼尔科夫看起来略微失望,随手叉了几片红烧肉开始咀嚼,
“这怎么认识的?”
又一位好哥们凑了上来,
“误进家族禁地那会儿,她帮我找着了钥匙,然后一起出去了,”
“这么简单?”
几位兄弟的表情好像在说:就这?
“啧,一直盘乎我话,想你们先吃完好我请客是不?”
几颗头有失雅兴地缩了回去。
没等兄弟们疑惑多久,接下来的一件事令他们越发觉得有趣。
尼尔科夫找着了正准备进入教室的登水子,
“要去自然科学社看看吗?”
她遗憾地摇了摇头,
“额,还是等以后吧,我现在需要补习。”
还想说用不着这么操心,但是尼尔科夫想到登水子和他的家庭条件不一样,又是转校生,欲言又止地走向好兄弟这边。
活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殷勤和女生讲话…
几位兄弟想,果然有内幕。
【3】
“那个转校生和缇娅老师有关系,你小心点,”
奶油色长发的女孩正待起身去给埋头苦读的转校生来个友好的“下马威”,就被雀斑脸的小跟班来了句提醒,
女孩显得相当诧异:
“这话你怎么不早说?”
“因为我看她早上和缇娅老师过来,一手还搭在缇娅撑着洋伞的手臂上,没有一点生人的意思,”
“这么说,她们该不会是…”
“母子关系吧?!”
麻花辫女说:
“她也没说自己是哪个种族,看上去没有能量波动。可能是通灵者这类的,弗丽可要小心。”
“算了,”
弗丽可没等小跟班再补充,先凑到新生桌边,
“你好,我是高尔加·弗丽可,”
登水子抬头,发现这个奶油色长发的女孩抹着淡妆,头上还戴着一只状似黑曜石的发圈、一颗柠檬绿的星星。
“你好,”
“是这样,”弗丽可坐上登水子的课桌,一手搭在她桌前,
“你的自我介绍还是太神秘了,所以我们想来更多地了解你下,”
弗丽可右手指向登水子的笔袋:“这个我能看看吗,”
“嗯,可以,”
两个小跟班倍感意外。
照常理来说,换一般人这时早窝火了,有谁会乐意突然被别人打搅、还翻看东西啊?
弗丽可从笔袋里没发现什么危险的物品。倒是有张日程表,上面写着去左岸小屋打工,和尼尔科夫、缇娅共进晚餐等等事。
稍显普通。
弗丽可心里评价,还回笔袋。
眼见男生们不在教室,她低头朝登水子笑了笑,
“想听听看,那个叫尼尔科夫的以前有什么糗事吗,”
“啊?可以…”
“这件事我只和你一个人说,”
弗丽可凑近登水子耳边,
“曾经有个女同学想和他约会,但是那家伙一口答应,第二天就在图书馆等她了,还说什么开会这种事必须找个正式点的场合,”
“她过了生日,他扬言说要给她送生日礼物,本来还挺浪漫的,没想到拆开来是一堆补习材料。”
“她给他写情书,没想到那信出现在别的男生柜里,她花了一整天时间和别人和老师解释,至于他却说自己不知情。”
登水子表情很懵,
“啊,听起来不是很好的遭遇,”
弗丽可顺势附和道:
“是啊,像尼尔科夫这样的直男根本不值得,”
她预想中登水子恼怒的神态压根没出现,后者还是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小跟班们只从她们远远的谈话中听见“约会”、“直男”等等,就意会到:
弗丽可又在借自己黑历史说某人坏话了。
然后她走开,一手搭在新生肩膀上,用很明亮的声音说:
“我们的意见这么一致,以后就是朋友啦!”
登水子觉得这一下有点突兀。
弗丽可微笑着朝小跟班说道:
“你们还不快学学人家转校生,这么温文尔雅。瞧你们,全没一点淑女样,”
小跟班们放下了准备送给弗丽可的香水,心说这可真是无中生友。
弗丽可走到小跟班这边,话锋又是一转,悄声总结:
“登水子只是个小孩子,和尼尔科夫是朋友关系。”
“…”
放学铃声响起,一段悠扬的古典乐。
“走!我带你和她们认识认识,有什么想玩的都和我说,”
弗丽可拉过登水子,一一介绍自己的小跟班:
“这位绑着麻花辫、猫耳朵的是妮可·姚黛莉;脸上有雀斑、黑色犄角的是安娜·贝伦斯。”
“你好登水子,”安娜和妮可亲善地招呼;
“弗丽可,这位是新同学?”
一位同样是奶黄色头发的男子出现在教室门口,穿着一袭条纹衫,
“爸爸!”
弗丽可眼里突然大放异彩,张开双手朝他扑了上去,
“看来你在学校和同学相处的很好,都不用我们操心”
“嗯嗯”
弗丽可状似撒娇,
“额,弗…丽可同学平时都这样吗?”
登水子不明觉厉,
“是吧,你都看见了,”
妮可和安娜小声道。
“放学了,登水子你住哪…”
弗丽可、安娜、妮可和登水子四人陆续离开,剩下其余学生在教室里奋笔疾书,喃喃着埋怨:
“好羡慕那个转学生啊…”
“酸什么,人家和缇娅老师关系好啊,用不着像我们这样,被丽可这个刺头揪着不放,”
骂骂咧咧着,尽管受到思想斗争折磨,她们还是从座位上起身,将一簿写满解题步骤的作业纸塞到弗丽可桌下。
“第一天上学,感觉怎样,”
尼尔科夫和登水子站在返程的公交车上。至于缇娅,她说自己有事还暂时回不去。
“德兰特学院的同学们都很友好,”
登水子说着,回想起她过去也是学生,失落地抬头看了看车厢顶,那里的玻璃窗外有个渐行渐远的圆穹顶建筑,正是学院的远景。
“这点和我以前学校挺相近,”
尼尔科夫察觉到她话语里的惆怅,
“别难过。什么时候想起来,回去也不迟。”
话是这么说,他一瞬间闪过登水子回不去也无所谓的念头,
“其实,留在这里上上学也不错。”
【4】
趁着午休这会,登水子找进学院办公室,问艾琳老师关于魔法课的事。
艾琳放下手中的教学书和茶杯,领着她来到一楼杂物间。
登水子怀疑是不是走错了。艾琳输入几个密码打开墙壁上的门,打消了她的怀疑:
“喏,这里面的东西,你看看哪个比较用的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分明是个军火库,更别说还是在学校里。
像什么长剑、甩棍、枪支、…这些是明显看得出威胁的,
至于有些看上去什么都没有的玻璃瓶,艾琳解释说里面是很细的丝线,
至于魔幻点的,登水子看见了许多镶嵌着水晶的大小手杖。还有一些圆滚滚的玻璃球,这个也是防身利器吗?
“这个合不合适,”
一只由缠绕树枝组成的细木棍被放到她手里。
木棍整体呈镂空状,登水子看到里边有只黄色的水晶,似乎和树枝融合在了一起。整只魔杖和钢笔一般大小,
“这要怎么用呀,”
上下挥舞,并没有什么反应,
艾琳老师见状,也没说什么,一根针突然毫无预兆地扎了登水子的手腕一下,只是一点瘙痒感,
“看来你是没经过专业训练,”
艾琳收回针线,“我刚才给你激活了魔力,现在可以了。”
黄色水晶闪烁几下,登水子顺着魔杖末端看到,一束白色光线正投向墙壁。
“要施加具体的心理暗示,”
艾琳老师叹了一口气,
“不过不是现在,收好它别丢了。既然是特尼兹小姐推荐来的,我就不收你道具费了。”
“除了实践课,魔杖是无法在学校使用的。就像那边的剑不可能抽出来,”
艾琳老师说着还给登水子演示了一下。
确实打不开,剑和剑鞘像凝固在一起动不了了。
啊,没想到收钱的东西还挺多…
登水子想,而且在这,不仅仅是种族不同,她还能见到许多不同年龄段的学生。
他们和自己在校外所见人群相似,各自不认识地擦肩而过,奔向各自该去的教学楼。
她将魔杖插在上衣口袋上,急匆匆回到教室,开始翻腾和砖头一般厚的课本。
许多男生,包括尼尔科夫他们,午休时间还在食堂、社团逗留。
也就是在这时,
教室外侧的二楼走廊响起起哄声,
“快看!是警察他们路过学校了!”
“是真的!他们看起来真的好成熟,身材又高挑!”
“这是做完任务回来?看他们有说有笑的,应该相当顺利吧!”
“我看见珂来彬哥哥了!”
“冷静点,米迦哥哥也不错是吧?”
“什么哥哥!我觉得格鲁先生才是最有男人气概的!瞧那腹肌!”
闹腾腾的一片声音从起哄变成吵架,
她们的心情太火热了,登水子一句也没听清。
接着,一波更强烈的尖叫声盖过一切,这下就连人在教室的她也听清了,
“他们好像朝这边来了!”
“什么!”
带着一点好奇心,登水子忍不住也朝二楼楼下张望,不过她没看见那些警察,估计是已经走过了。
所有女生这时又开始围着窃窃私语。妮可和安娜还掏出镜子,下意识理了理头发。
“从这边走上来了,”
登水子有点迷惑,
“什么他们?”
“警察啊!”
基于并没有看见这些女生谈论的对象,登水子不由得开始担心:
为何眼前这群过分激动的学生没考虑到发生校园犯罪的可能性。
一旁翻杂志的弗丽可低声告诫登水子:
“别去听她们的,这些人就是喜欢对外表光鲜亮丽的男性生物犯花痴,”
仿佛是为印证女学生们的反常态度,登水子看见二楼走廊入口出现了两个身影:
一个着黑色夹克、脖子上挂着耳机。
另一个着浅咖色风衣,戴着一条青色围巾,手边还提着一个方型像礼盒的东西。他们在随意地聊天。
登水子松了一口气,这两个看起来不大像警察。
就算是,他们也不是来处理什么案子,只是来找某人送礼罢了。
那两人越走越近,以至于登水子观察到了更多细节:
左边挂着耳机的那位,有着褐色竖瞳和黑色短发,充满活力;右边那位戴围巾的,洁白微卷的头发下面有着一双温润似海的蓝瞳。
他们穿过忙让到走廊两侧的人堆,然后放慢脚步,像在找人。
直到弗丽可用手悄悄戳了下登水子,她才将思绪从二楼远处随风摆动的树梢拉了回来。
两个男人正站在面前,迎面注视着自己,
“你就是登水子是吧,”
“谢谢你救了我们的同事,”
白发的这位突然开口,将方形礼盒递给她。
登水子面上十分惊讶,事实上确实被吓到了。意识正飘出圆顶的教学楼,在无垠的天空上遨游。
面红地接过盒子,登水子被动地说了声谢谢。对方就朝她点下头,和黑色短发的走开了。
女生群在原地呆立几秒钟,登水子手上接着盒子,脑海里是那张距离她一百公分的白皙面庞。
几秒钟过去,人群中才爆发出不满的抗议:
“为什么米迦和格鲁先生会去找那个转校生啊!
“就是!还说她救了谁谁呢!”
“万一真救了呢?”
抗议声又小了下去,她们再看向登水子的神情,带了登水子从没见过的愤怒、肃然起敬和嫉妒掺杂不清。
弗丽可的语气也不像昨天那般亲近,
“你不看看盒子里有什么?”
登水子反应过来,
“嗯…? 我看看,”
那只盒子没她想的那么重,还有些清甜的香气从盒子里溢出。
摆在桌上,抽出蝴蝶结,再取下盒盖,各式张扬绽放的永生花拥簇一处。
【5】
登水子上了一整节的文学课。
讲课的是一位戴着椭圆眼镜,讲话还带挥舞双手的陆教授。唯一的缺点是说话太古板了,时不时透过历史纪实感慨地怀念一下莫尔城的名人是如何利用超能力预见未来、加速时代发展的。
一反平常,这次登水子没法将精力集中在课堂上面。
“弗丽可,刚才那个送我礼盒的男生是谁?”
像是受到刺激于是下决心专注听课的弗丽可,听见这句小声话,忽地歪过头,一副不可置信附带哭笑不得的态度。
“不会吧?这你都不知道?都不看新闻的吗?”
登水子很高兴弗丽可的气看来是消了。
“是利亚姆·米迦。”
“新闻上经常出现的那位。”
“哦哦,”
登水子还困在两个问题上,倒不是因为米迦长相的问题,
自己怎么不知道那名伤者是名警察?
还有,有哪个正经人表达感谢要找上门送花的?
她在莫尔城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扯一扯自己的披肩双马尾,她勉强转回注意力,再次听清了文学课‘之乎者也’的论述话语,
文学课上完,所有学生接二连三地走向“体育馆”,有的带着水和零食。
这座体育馆位于学院中心拜占庭式建筑远离校门的对角线位置,另外一条对角线上则分布着食堂超市这类。
这是一栋在四方敞开着天窗的宽阔建筑,理论上说容得下千人。
登水子走进室内,用眼睛勉强适应了下这里的光亮。
再去观察环境,才发现这个被所有人称为“体育馆”的地方看起来更像一个网格分布的竞技场。
里面站着各种各样正在紧握利器相互较量、或戴着拳套打斗的“学生”,甚至在入馆处还安排了一个医务室。
只见这些学生互相追逐着、打斗着,渐渐露出獠牙,尾巴也从背后冒了出来、在空中伴着火花甩动。
至于那些停下来休息的人,非人的特征又肉眼可见地消失了,他们再次“握手言和。”
“同学们,”
李教授面对学生站定,
“前几节课我们做了不同技能的理论教学,所以这节将会安排大家进行实战演习。”
李教授显得很有威慑力,因为他穿着一身黑色连体衣,一手还用铁链拖着一只浑圆的大铁球,
“还是老规矩,男女分开练习,友谊第一,成绩第二。”
正说着,男女生分成两队驱散开来。
弗丽可和登水子、妮可、安娜四人还没走到班级场地,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另一队四人组。
“莎拉娃?”
弗丽可微笑着与这位脱下学生装,露出一袭紧身衣的高马尾少女打了个招呼,登水子回忆起来,莎拉娃是她在德兰特学院的同班同学。
莎拉娃和弗丽可貌似关系不错,也没在意转学生的中途加入。
出于谨慎,登水子还是向弗丽可小声询问:
“之前的理论课教学都是啥…”
“放心,都是些老古董才会去记的东西,和魔法没关联的,”
弗丽可满脸不在乎地回应:
“像我,就没听理论课。”
两方在一方白色警戒线内分别站定。
弗丽可拿着一支细长的佩剑,妮可、安娜的手中分别悬着一只纹理不同的水晶球,而对面四位女生也是拿着刀剑之类。
除了莎拉娃自己手上拿着个长方体的“遥控器。”
这样很安全?
登水子想起艾琳老师所说的“无法在学校使用”,意会到强调的可能就是安全性。
那这节体育课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弗丽可的说法是,“就当友谊赛玩玩。”
李教授在观望台上站定。学生们各自归位,他举起了手中的发令枪。
“比赛开始。”
枪声响起,莎拉娃身后三人立刻开始奔跑起来,很有严肃的气氛,直接和登水子这边站在前头的弗丽可撞了个照面,
“啪”的一声,眼看弗丽可的佩剑招架不住三人的合力,她的身后又迸发出两道光柱,逼得三人后退了一步。
莎拉娃相比三人没什么动作,只是偶尔左右躲闪一下。
不过,事情在驻足一边观望的登水子看来却显得越发诡异起来。
明明弗丽可这边每次都完美扛下了对面的连击,也在不间断地进攻,可是弗丽可和妮可、安娜一直在后退,像约定好给对方让局这样。
“转校生!你一直缩在角落里干什么!”
妮可着急地催促,
“你不是有带魔杖吗!”
“我需要观察才能看明白要怎么做!”
登水子无奈地支吾着,直到一道从其他场地泄露过来的激光射线,逼得她躲到另一个角落,
这绝对有问题吧?
为什么她一定要参与这样暴力的打斗?
不应该是上体育课就行了吗?
她在哪里?这怎么会是安全的呢?
仿佛看明白了她的顾虑,弗丽可头也不回地大声说道:
“确实没有危险,所有的道具都被设置了不能触及人体。”
像为印证这话,一只短剑即将触及到她的脸颊,又轻轻地被弹开到一边,只是她们这边的“分数牌”降了一分。
要冷静,冷静。
登水子取下别在胸前的魔杖,颤抖着手朝这位正怼在弗丽可面前的短剑手指了过去。
短剑手朝后方飞远,一下子砸在体育馆坚实的墙壁上。
“啊,好疼!”
短剑手迅速滑落,用双手难受地抱住自己,被小跑赶来的医务员扶着坐在泡沫板上。
莎拉娃和其余二人见状,将攻势从弗丽可等人转向登水子这边。
说是转了攻势,事实上登水子对此完全没发觉,甚至还在为短剑手的反应深感愧疚。
因为登水子站在队友后方,按理说首先发难到的也不是她。直到耳边响起“砰”的一声,登水子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将她从后方暴露出来,然后她看到了自己一缕头发在空中旋转着飘下。
“砰”
“砰”
一直在被空气推动着,然后登水子摔倒、站起,继续被击飞,身上的白色衬衫也蹭的有些脏,好在没碎掉。
有所联想,她在天旋地转的视野中想到的唯一一个词就是,
‘空气炸弹。’
“这样会不会太戏弄新生了?”
短剑手做戏完,退出赛场,拿过一瓶纯净水,站起来舒展下身体,
短剑手其余两位队友与弗丽可僵持,这边莎拉娃正在对付妮可与安娜,登水子在被炸飞,她们像在玩一场游刃有余的躲猫猫游戏。
“才不会,”
莎拉娃微微嗤笑一下,
“也应该让转校生见见世面,除非她愿意一直受伤,直到露出真面目,”
“你,”
弗丽可愠怒,
“其实这本是丽可小姐乐意做的事。但是出于某种原因,这次她选择将欺负新生的那一面隐藏起来,”
莎拉娃说道,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不断出丑的登水子。
“很奇怪,”
莎拉娃强调了一句,同时停止了对遥控器的不间断按动,
“为什么都被打的这么狼狈了,她还是没有露出像我们这样的原型?”
莎拉娃余光看向自己因运动过量,身上、手上露出的脊状条纹,
“难不成…”
她一手甩开正面攻来的妮可,恍然大悟地对着安娜大声嚷嚷:
“登水子在装文弱?”
“米迦先生说的救人也是、送她礼物也是!这样虚伪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
不论对面的战况如何激烈,登水子只觉得耳边开始轰鸣,她的脸马上就要着地了。
“停!”
李教授理会了这边出的状况,呵斥着莎拉娃和弗丽可立即停止练习。
莎拉娃迅速站定,无奈地摆摆手,对李教授苦笑道,
“我什么也没做,老师。她好像遇到麻烦了。”
从两米高地方摔下来,少说也得鼻梁骨折吧,
莎拉娃扭头看向登水子,
她没有莎拉娃预想中的毁容,于是莎拉娃面上的苦笑直接消失了,转为惊诧和后悔。
“李教授,我想来参观下母校的体育馆”,
“啊,当然可以。没想到您还有闲暇时间,”
李教授示意道:
“我的学生还在上课,您可以去观众席上看,”
米迦答谢了李教授,选择靠前的位置坐下。
环视一圈体育馆,十几个少男少女正打的不可开交,最后目光落在弗丽可这边的局势。
果然,只有她是不一样的吗。
正如米迦所料,那位新生初次参与高强度的练习一定会吃不消,
至于被弹到高处坠落这事,倒还真的出乎所有人意料。
登水子的脸距离地面几公分,米迦急忙冲上前去拉了下她的后衣领,这才避免了登水子去医务室。
原来莎拉娃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钉在转校生身上,完全没注意到观众席上的人。
如果是这样,那她刚才的一举一动、刁难转校生的小伎俩,不都被他看穿了吗?
莎拉娃的表情显得丧气,她像被击垮了,再难以直视对面登水子对米迦的感谢,背过身放下了炸弹遥控器。
“谢谢你,”
登水子理顺了自己被刮乱的头发,小脸通红,
“没关系,我也是路过。倒是你,下次小心点。”
米迦抬头看了看选择忽视他和登水子,正向李教授那边聚拢的学生,
登水子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们真的是警察吗?”
“答案是肯定的,”
米迦被逗笑了,
“那我可以来看看警局是什么样的吗!”
登水子终于鼓着勇气说出了这句。
出于了解这个国家制度的目的,也为了近距离看看同学们口中执行正义的人都是怎样的。说完才意识到这话实在莽撞。
去警局打扰到他们正常工作先不说,自己只是个普通学生,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所以米迦会答应这事也是她没料到的,
“等下去?”
尽管所有事都在预想之外,登水子还是欣喜地点头,快到放学时间了。
“怎么回事?他怎么出现了,”
李教授这边的学生群发出惊呼,啧啧称奇,
尼尔科夫没在弗丽可的方向见着登水子,这才将视线转向被学生们议论的两人身上。
她在与一位披着围巾的白发少年对话。
不知米迦说了什么,她脸颊微红地笑了,说声再见,这才走向李教授面前的学生堆。
尼尔科夫很及时地避免了直接和登水子对视,也避免了暴露出他目光中的黯淡。
【6】
与其说是警局,不如说是座客栈。
它的外观也不像登水子想象中的那样,明摆着是用来干什么的。
偶尔有些人物进出,有的着装颇显怪异,像什么长袍和斗篷、穿休闲服的人同时进出,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恐怕只有胸上、或者领带上的一枚八角星徽章,
“为什么不直接在外观上说明是警局?”
“为了不让总部显得过于明显,我们需要低调。”
米迦如此解释。
听起来很玄乎。
登水子尾随着他走了进去。
路过的同事纷纷用惊奇的目光回头看了下她,确定是普通民众又转过头去。
里边空间比登水子想的还要宽敞,
这座客栈看来是和背后的高楼直接相通,里边有一间间办公室。
登水子偷偷朝一间汇报室里面瞄了一眼,有个像警司的、头上缀着两朵花蕾的女人正对虚拟屏下的部员们交代任务事宜。
这里到处透着威严、繁忙但有序的味道,
“这边就是我们的工作位置,”
米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登水子才理会到她可以进去。
踏过门槛,看见几十个“警察”正在桌前忙碌着查看虚拟屏,根本无心去注意她这个外来者。
登水子绕到一张屏幕后面,看清那是某个小镇的大街小巷。
耳边还有接通电话的,
诸如“我知道了,”“这就出去”这样的,
说着,几个人又从办公室出去,几个人又进来。
正当她一心投入对这些监控的研究,
一只戴着忍者手套的手,悄悄伸到登水子下巴边上。
“你在做什么,克利斯!”
米迦低声喝止,
登水子被这一声吓到了,眼前专心查看监控的警察也是回头瞥了他们一眼,
她退远一步,看清了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不正经警察:
一位尖耳朵的金发碧瞳男人,穿着浮夸的忍者服装和披风,正来回打量着登水子和米迦。
“只是想吓吓她而已啦,用得着这么严肃吗?”
“她又和你没关系——”
说到“没关系”,克利斯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行了,你今天的事还没做完吧,比如冶金厂的调查事件。”
米迦向他正色道,
登水子想起来她不该在警局呆的太久,米迦还要向同事交代事情。
“米迦先生,我先走了。”
登水子搁下这句,从办公室前门离开。
“啧,终于走远了,”
克利斯的语气还是很轻浮,面带失望地坐回工作位。
坐他边上的格鲁忍不住低语,
“你的搭档,女人缘未必也太好了吧。”
克利斯只是扯起嘴角轻笑一声,想覆盖住他面上喜怒陈杂的阴晴不定,
“这,倒不是我对他有所怨恨。”
“他就没失态过,一直都是那副不失礼貌的绅士样,鬼知道那家伙在想什么。”
格鲁赞同地点点头,将视线转回自己手头的卷宗,
“也不算坏事,至少他没有一件丑闻。这很少见,也很值得夸耀。”
就是说…太完美才显得离奇啊。
克利斯想起他来警局的前因后果,不情愿地重新打开了他面前因待机时间过长而熄掉的显示屏,开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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