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的人影徘徊在城主府外,若有所思的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不停的张望着。
“看那边那个白痴……”
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两个守卫,其中一个用下巴指了指黑衣的人影,语气里带着几分嘲笑。
“穿着这么一身衣服鬼鬼祟祟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小偷。”
“别把人家想的这么不堪,没准是个刺客呢。”
“哈哈哈……”
“你去抓住他?”
左边的守卫朝前方指了指,另一个点了点头,握着长戟向人影走去。
“可悲的府邸啊,里面住着可恨之人!”
没想到那个黑衣人居然先一步做出了动作。他跪倒在地,两手高举,像是邪教徒在举行什么仪式。
“我谨以被啬拉提城主所残害的万千酒糟之名控诉,他残忍的与牛夺食,却不事耕田劳作,令我等屈死于馋懒的腹中!”
“喂,你,在那边胡言乱语些什么东西!”守卫举起武器走向黑衣人,对方却忽然站起身,掀开了身上的披风。少女苍白的头发在阳光的映照下焕发出刺目的光芒,让守卫忍不住闭上双眼。
“我诅咒你,你将被酒曲的魂灵抛弃。你所喝下的美酒会化为陈醋,你将再也不能闻到酒的香气,为你所犯下的种种罪行!”
“女巫,是女巫!”卫兵们提起武器奔向少女,少女急忙向反方向逃去,三道人影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真好骗……”
等卫兵们走远后,希瑟从城主府外墙边站起身来,悄悄的溜进了大门。
—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骑士犹豫的走向凯恩威大街,城主府所在之处。
被啬拉提的寒风一吹,骑士原本沸腾的心渐渐的有些冷静下来。尽管他习惯性的否定少女,在拒绝女巫的时候显得义正严辞,但在他真正开始考量城主时,他又忍不住怀疑起来。
吸血鬼割下的头颅已经被酸液腐蚀的无法辨认模样,只能大概的看出是一名年轻男子。想要追查吸血鬼的下落,必须从其他地方入手。骑士本想去问当地教会,但啬拉提的教会总是很落魄。人们光是维持生计就付出了全力,根本就没有心情去信仰神明。他们连维持自身都已经十分困难,更不要说帮助他人了。至于卫兵,那些人就是一群门外汉,只会站在人流密集的地方,抓捕在他们看来形迹可疑的人,然后安上一身莫须有的罪名。
有时候骑士真的很向往第三帝国的警署制度。那里有一群人专事治安,时刻保护着市民,稽查身边一切罪恶和黑暗。
现在,骑士只能寄希望于飘渺的流言与传说之上。
—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怪谈。生活乏味且枯燥,所以一切值得惊异的事情都会受到格外的关注,随后被肆意的扭曲和夸大,变成人们想要的样子。
其真实与否早已不在人们的关注之列。
在众多有关城主的传言中,唯有一个退休的卫兵的故事值得一听。
那是在七年前的初春,城主正值壮年的时候。
七年前的雪原外还有鹿群在游荡,每到周末,城主就会带上家人与亲卫一同狩猎。
城主一如往常地骑着心爱的骏马,背后是他的独子,得律斯·泰兰德。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照在即将化开的薄雪上闪闪发光。城主的心情格外愉悦,他策马离开城池十数里,大有一去不回的意思。
在闪耀的雪被上,几头俊美的鹿灵活地跃动着。城主拉开猎弓,箭矢精准的射中了一只鹿的头颅。他满意的舒展了一下肩膀,准备锁定第二个目标。
就在这时,一头通体鲜红的小鹿闯入了他的视野。艳红的毛发像是绽放在雪地上的一抹鲜血,城主痴迷的望着,他在心底认定,这就是他的猎物,他一定要得到。
于是他快马加鞭,打算擒住眼前的鹿。
小鹿的身姿无比的灵巧,它异常的迅捷,以至于城主**的骏马都显得有些逊色。城主在雪原上追了许久,身后的侍卫们渐渐的跟不上了,前方的小鹿依然轻快的跳跃着,仿佛在等待城主的到来。看着求而不得的猎物,城主又一次加速。他不顾身后的侍卫,骑着骏马向小鹿追去。
他越过啬拉提的城郊,一路向南骑行。蓄积与啬拉提绵密的春雪渐渐的褪去,天气回暖,绿草萌生,西塞的南部是一片有着广袤草原的生机之地,与北地的雪原大不相同。水汽在空气中凝结,化作一片淡淡的雾霭。绿茵拔地而起,变成了幽深的森林。
前面是沼泽,女巫们的领地。
“亵渎英雄之城的领主啊,你当停下无谓的追逐。”
于森林的路口,那片光与暗交织的地方站着一位浑身黛紫的女巫。女巫站在路边,看起来毫不起眼,却吸引了所有人都视线。
但一心追求狩猎的城主并未理会紫魔女的劝告。他加快速度,越过女巫,走进沼泽的深处。无数女巫站在他道路的前方,却被暴力的驱逐。她们怒目而视,却并非向着城主,而是向着同伴,似乎是在争论着什么。
城主穿过沼泽,走进的尽头的密林里。费纳大森林,这座大的不可思议的远古的密林,据说曾是精灵的家园,却在六十年前成为了一片死地。此时的城主好像着了魔一样一头冲了进去,护卫们徘徊在森林之外,迟迟不敢进入。
后来他们折返了,而城主则过了整整一个月才得以归还。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城主回归后的第二天,他的妻子就因病死去。随后的一年里,城主的亲人也全都意外身亡,唯一活着的独子也身患怪病,闭门不出,不愿见人。人们说这是密林的诅咒,以惩罚城主贸然的拜临。
一种不详的预感自骑士心底升起。他并不在意得律斯是否是吸血鬼,需要在意的的是,这个吸血鬼能不能掌控这座城市——倘若这是一个吸血鬼城主的话,事情就会变得可怕起来。
他走到城主府门前,发现门口居然没有守卫。这种可疑的景象又一次加重了骑士心中的担忧,他已经顾不得什么礼节了,骑士径直推开大门,走进空无一人的客厅。客厅中央的餐桌上还留有剩菜,从菜式来看,应该是昨晚没有吃完的晚餐。
说起来,为什么得律斯当时要如此大费周章的抓捕女巫,不惜封闭整个啬拉提呢?
不愿见人,闭门不出,性格乖戾……
骑士摇了摇头,尽可能把注意力集中在壁炉上方的画像上。画里是城主和他的家人,左边棕色头发,一脸富态的是城主戈里维卡,右边的金发女士是他已逝的妻子泰兰德夫人。站在他们中间的则是公子得律斯。他的容貌要更加接近母亲,有一丝女性化的色彩。面色白净,毫无疑问称得上是一名美男子。
城主大人所做的唯一一件值得敬佩的事就是,在妻子亡故后,他再没有娶其他女性为妻,故而得律斯一直是独子。
不过,就算这个家里没有女主人,现在的样子也太过冷清了一点。没有管家,没有仆人,就连最基本的打下手的人都没有。
上一次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切都还正常。
骑士已经不愿意再欺骗自己了。
因为是拜访城主的缘故,他没有带上佩剑。骑士左顾右盼,看见了悬挂在墙上装饰用的长剑。他取下长剑,失望的发现这把剑没有开锋,而且过分追求华美的装饰,变得沉重而不实用。
他掂了掂长剑的份量,带着他登上城主府的楼梯。
厚重的木制楼梯踩上去十分沉闷,光是这道阶梯就抵得上一户人家许多年的收入。骑士扭了扭脖子,感受着身下衬着的链甲。他不知道吸血鬼的獠牙能否将其撕破,但总比没有好。
在这样的警备当中,骑士走上了幽暗的二楼。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时刻注意着身边的异动。既然城主府完全变了样,代表那只吸血鬼已经开始行动了。现在的城主府必定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吸血鬼的陷阱。
骑士摆好架势,小心翼翼的前进。
如果说城主府的一楼还留有一丝示人以寻常的光明的话,二楼则完全是一片昏暗。狭小的窗户和厚重的窗帘看上去无比的违和,好像是有意用来遮挡阳光似的。上一次骑士前来拜访时,这里的窗帘敞开着,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此刻的城主府无论在谁看来都无愧于是吸血鬼的住宅。
就在骑士走到城主卧室门前时,腰间的铃铛忽然响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的气息。骑士推开身边的房门,发现了满地的尸体。
是府里的护卫和仆人。
那只吸血鬼居然用自己身边人的生命来恢复力量。骑士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景象,痛苦的别过了脑袋。尸体干瘪的身躯上没有留下一滴血液,如同枯柴般被随意的丢弃在这里。
这样的暴行简直骇人听闻。
“你不能这样,我的儿子。”
就在骑士陷入沉沉的悲痛时,从墙壁后传来了哀求的声音。他赶到墙边,将耳朵贴在墙壁上仔细倾听,以推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已经为你做了这么多,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
说话的人是城主。
“血……血还不够……他很快就会到来,那将是我命运的终结……”
“求求你,不要……”
“闭嘴,老东西!我一定要改变这命运,神会眷顾于我,不会令我就这样死去!”
—
得律斯恶狠狠的盯着城主,用双手按住他的肩膀,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住手,你这恶徒,想犯下轼父的罪行吗?”
房门破开的轰隆巨响凝滞了得律斯的动作。他惊愕的盯着门框,随后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你果然来了,英雄的后代。”
“快放开城主!”
骑士观察着得律斯的卧室。阴沉的色调,闭塞的布局,没有门窗,只有悬挂于床头的微亮的烛台。在他的书桌上摆放着一本摊开的笔记,骑士猜想,那就是少女提到的预言之书。
书桌旁站着的正是昨夜的吸血鬼。
“你想用什么作为谈资,骑士?现在他的性命就在我的手里,而你却什么也做不到。”
得律斯的话让骑士感到发自内心的厌恶。这个丧失人性的怪物居然以自己的父亲为要挟,根本就是一头禽兽。
“……凭借我的巫师,吸血鬼。你已经无路可逃了,稍有轻举妄动,就会被巫术杀死。”
得律斯愣了一下,神色变得有些凌厉。他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指头深深地陷入了城主肩膀的皮肉里。
忽然,他又笑了起来。
“骗人,骑士,你在骗人。如果你的巫师真的即将置我于死地,你根本不会和我说这些话。”
“你甚至都不会走进这道房门。”
骑士握紧长剑,摆出了冲锋的姿态。既然谎言已经被识破,就只有放手一搏,或许还有机会从得律斯的手中救下城主。
机会就在他伤害城主的那一瞬。骑士有把握在吸血鬼做出动作时冲到他的面前,然后在他杀死城主之前砍下他的双手。
但是,从吸血鬼的眼神看来,他似乎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不管如何,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的儿子……你不要再这样错下去了……”在两人的剑拔弩张中,城主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他痛的脸色发白,却没有叫喊。只是颤抖着劝说自己的儿子松手,却被施以更加凶暴的对待为回应。
“你想让我死在这个骑士的剑下吗,老东西?”
“我纵容了你整整七年了。当你变成吸血鬼的时候,我的内心是那么的愧疚。我没能保护好你,没能尽到父亲的职责。”
“我没功夫听你说这些废话!”得律斯骂了一句,紧紧的盯着骑士的脸,和他对峙着。但城主并没有就此作罢。他继续说道。
“你杀死了你的母亲,我的妻子,我没有怪罪你。你杀死了你的祖父,我的父亲,我没有怪罪你。因为这是吸血鬼的诅咒,会忍不住杀死你的至亲之人。”
“但是,你为什么,要一直到现在才愿意杀死我呢?”
骑士注意到吸血鬼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他准备冲锋,却被吸血鬼狠狠地瞪了一眼。刺进城主身体的手指又深入了几分,让城主的话语为之一顿。
“我…我现在明白了…我所欠你的,绝不应当…如此…偿还。”
“我一直在用别人的生命来补偿你,任由你在城里作恶。你杀死不知名的乞丐,我没有怪罪你。你杀死过路的旅人,我没有怪罪你。你杀死牢狱中的囚犯,我也没有怪罪你。你杀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胆。”
“但是,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
“说完了没有,老东西,快给我闭……”
骑士冲锋了。
看着冲向自己的骑士,得律斯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杀掉城主吗?现在已经毫无意义,反而会让自己失去先机。就这样躲开吗?虚弱的自己还能否战胜这个流淌着英雄之血的骑士?
这个骑士要如何战胜我?
他的手里只有一把长剑。
吸血鬼决定了,他要躲避。就在他即将闪身时,从他的腹部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痛感。
他被攻击了,被银制的武器攻击了。
得律斯低下僵硬的头颅,看见了一柄银白色的匕首,被握在一双熟悉的手上。
“你……你竟敢……”
他已经陷入了狂怒。不管是骑士的袭击还是命运什么的,他都已经不会在意了。他现在只想杀死眼前的混蛋,这个生他养他的混蛋。
“我杀了你!”
他举起手拍向父亲的脑袋,但骑士的剑已经凑到了眼前。吸血鬼闭上双眼,决定硬接下这一剑,然而骑士剑锋忽转,反手打在他的手臂上。
耳边传来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的右臂被折断了。
然而他却笑了起来。混杂着痛苦与暴怒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显得无比的阴森。
“这是一把钝剑,骑士。”吸血鬼一脚踢开城主,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掰直了被打断的右手,对骑士挑衅的勾了勾眉头。
“来吧,让我看看你要如何用一把钝剑战胜我。”
骑士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空气挥舞了几剑,缓步靠近吸血鬼。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对于吸血鬼这样的生物而言,身上的任何部位都可能成为致人死地的凶器。左肋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骑士面前的敌人是多么可怕。
又一次,他和吸血鬼交手了。这次骑士没有冒进,他选择攻击吸血鬼的关节,尽可能使他瘫痪。骑士的剑轻巧的绕开了吸血鬼袭来的利爪,直指对方的肘部。这个角度是对方无论如何都无法闪开的,只要刺中,对方就会失去双手。
然而骑士又一次低估了吸血鬼的强度。伴随着一阵瘆人的咔嚓声,吸血鬼让自己的肩膀脱臼,强行扭开了手肘,多开攻击顺势抓向骑士的右臂。
他决不能失去持剑的手。
骑士大步向前,任由利爪拍中他的胸膛。血光喷溅,骑士的胸口被隔开一道巨大的伤口。若不是他还在顺畅的呼吸,骑士怀疑自己的肺都已经被撕破了。
但这也给了骑士进攻的机会。他变刺为扫,砍向吸血鬼脱臼的肩膀。
一群蝙蝠从面前略过,如同昨夜一般,吸血鬼再次站到了自己的身后。
“你真是不吃教训,骑士。”
“现在,可不会再有一个女巫钻出来帮你泼盐酸了。”
吸血鬼再次伸爪,抓向骑士的后背。他的指甲上闪着寒光,锋锐的利爪能轻松的破开骑士的体肤,将他的心脏撕烂。
但让吸血鬼感到意外的是,骑士居然直接扑倒在地,躲开了自己的攻击。他钻到了自己视角的盲区,让自己无暇应对。
猛烈的攻击如同暴风骤雨,在空气中划出刺耳的风声。感受着骑士剑刃上的气劲,吸血鬼不难想象被击中的后果。即便是是他也不敢硬接,他被逼的连连后退,忽然发现此时他与骑士已经变换了位置,正向着走廊退去。
想不到这个家伙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被重创的吸血鬼并没有完全恢复,他已经不能频繁的化作蝙蝠了。面对骑士绵密的剑术,他不得不咬牙支持。不过,他毕竟是一只吸血鬼,所拥有的体力也自然远超常人。他可以就这样支撑很久,但面前的骑士却不能。
像这样疯狂的挥剑,他很快就会耗尽体力,任人宰割。
吸血鬼等待着,等待骑士速度变慢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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