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竹帮林浅韵在画架上铺了画布，又找了几只不同型号的铅笔橡皮擦塞到她手里。
其实林浅韵画过画——和电脑一样，都是在课堂上学的。
虽然她也不怎么熟悉铅笔绘图的方法，但总比用数位板、电子笔这类完全没接触过的东西要好得多。
“韵韵你遇到困难的地方先放着，就画个大概就行，其余的我教你怎么改。”
顾惜竹虽然没看过林浅韵画的画，但和她情况差不多的，那些“小白”的作品顾惜竹看了不知道多少，所以对林浅韵的画技并没有太高的期待。
林浅韵点点头，开始对照着电脑上的卡通形象，以及赵宛央的真人照片，在画布上认真绘制起来。
Q版小人的线条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再加上林浅韵有意回避比较困难的那部分，很快，“Q版赵宛央”的雏形就完成了。
“竹子，你看看怎么样？”
林浅韵有些忐忑地把画架转到顾惜竹那边。
“嗯……”
看着林浅韵绘制的卡通形象，顾惜竹摸了摸下巴。
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可以说是新手容易犯的错误林浅韵全都犯了个遍。
这就是基础的问题。
不过，没有经过专业培训的林浅韵能画成这个样子，也算是相当有天赋了。
至少比起其它“小白”那些不明所以的鬼画符，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错，但还有很大提升空间。”
顾惜竹很中肯地评价了一句，便把画布从画架上揭下来，拿到旁边的扫描仪中将其扫描进电脑。
“小韵你看，首先是头身比例的问题。”
“二头身应该是头和身体比例差不多，但是你画的这个身体明显大了一些……”
“这里，眼部的透视没有处理好。”
“还有这里……”
顾惜竹耐心地指出这幅画中所有的细节问题，也将其中涉及到的一些基本概念一一给林浅韵讲解。
林浅韵这才明白，原来画画还有这么多说道，这其中的学问大了去了。
相比于顾惜竹，课堂上的老师们可以说讲得是相当敷衍了。
“好啦，就这样！”
很快，整个“Q版赵宛央”的线稿就被顾惜竹改完了。
“今天我们就到这里吧。”
说着，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现在离学生活动结束还有一点时间，韵韵你可以先随便画点什么，稍微等我一下。”
“嗯嗯，好的。”
林浅韵点点头，重新挂上一张画布，拿起笔随意在上面勾抹着。
顾惜竹则是打开自己的绘图软件，电子笔划过数位板的唰唰声和敲击键盘的啪啪声像是某种音乐般，有节奏地交错着。
说实话，只有现在这个时候，专注于工作的竹子才比较符合她腼腆文静的形象。
要知道顾惜竹今天给她的印象那可是惊吓远大于惊讶，就有种“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感觉。
感受到身后的目光，顾惜竹突然问道：
“韵韵，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诶诶诶！？”
林浅韵吓得把手中的铅笔都抛了起来。
“果然是这样。”
看着林浅韵夸张的反应，顾惜竹嘴角露出贼笑。
“竹子，你怎么会知道？”
手忙脚乱地接住落下来的铅笔，林浅韵美眸瞪得溜圆，满脸的不可置信。
“要知道，少女的心事是藏不住的哦～”
顾惜竹笑着偏过头，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八卦似的：
“韵韵，你的心上人是谁，能告诉我吗？”
“这……”
林浅韵有些为难。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如果可能，她希望一直藏在自己心里，永远不要让其它人知道。
虽然这在霸凌她的那群人中已经不是秘密了。
“就告诉我嘛，韵韵～”
见林浅韵犹豫不决，那边的竹子又开始撒娇了起来。
“是……高中部的一位学长。”
实在拗不过她，又不想让心底的秘密曝光，林浅韵只得支支吾吾地告诉了她一半。
“居然是高中部的男生？”似乎是看出了林浅韵的为难，顾惜竹也没硬要纠结一个名字，“韵韵，高中部的男孩子我可认识不少，需要我帮忙当僚机吗？”
“僚机？”
“额，就是帮你们创造机会……”
“不，不用了。”
林浅韵红着脸低头，心不在焉地继续用铅笔在画布上胡乱比划着。
“韵韵，你是怎么喜欢上那个学长的？”
沉默了片刻，顾惜竹有些好奇地问道。
“能得到韵韵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的青睐，他身上肯定有独特的过人之处吧？”
“……”
林浅韵思索了一下，觉得既然竹子都知道这么多了，那这个也没必要瞒着她了：
“两年前，刚上初中的时候，上学路上我肺病发作，是学长救了我……”
“英雄救美吗……”顾惜竹立刻明白了过来，“也对，你这种情窦初开的女孩子，确实对英雄救美的桥段没什么抵抗力。”
英雄……
毫无疑问，学长就是她的英雄。
不止是救命的英雄。
那天，林浅韵第一次感觉到了其它人给予的，除了亲情以外的感情。
就在她陷入回忆时，顾惜竹那边，纤细手指下的“音乐”再次响了起来。
林浅韵悄悄瞅了一眼她电脑上的内容：
学初交流会……
是高中部那边的活动吗？
主讲人是……赵宛央学姐。
赵宛央学姐，真的好厉害啊。
外貌出众，性格善良，品学兼优，工作能力强，任何情况都不会怯场……简直是一个完美的女孩子。
林浅韵不由得露出既佩服又羡慕的眼神。
如果自己是和赵宛央学姐一样优秀的女生，那就有追求学长的资本了吧？
“韵韵，我觉得你可以再勇敢一些。”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顾惜竹突然说道。
“你知道吗？今天终于有男生敢于对赵宛央学姐出手了。”
“是吗？”
林浅韵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嗯，是真的，”顾惜竹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事在地下社区里引起了很大轰动，听说那男生的手段还挺强硬的样子。”
“不过，赵宛央学姐那么优秀，有男孩子喜欢也很正常吧？”
对此，林浅韵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非也非也，”顾惜竹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喜欢赵宛央学姐的人有很多，但敢于追求她的人却是根本没有。”
“为什么？”
林浅韵半是疑惑半是好奇地问道。
“就是因为学姐太过优秀了啊！”
“你想啊，现在的爱情都讲究个门当户对，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如果太过出众的话，都是很难找到另一半的。”
“……”
林浅韵有点明白了。
就是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呗。
比如她，明明那么喜欢叶枫学长，却迟迟没有采取行动，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便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所以那个人是谁？是和学姐一样优秀的男生吗？”
反正是闲聊，林浅韵便随口问了一句。
“嗯……怎么说呢，”顾惜竹思考了片刻，“虽然没有那么出众吧……但我本人其实还挺看好他的。”
“是吗？他叫什么名字啊？”
听到顾惜竹这么说，林浅韵更加好奇了。
“说了你大概也不认识，”顾惜竹摇摇头，“就是和她同班的，一个叫叶枫的吊车尾学生。”
啪。
听到这个名字，林浅韵娇躯猛地一颤，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
为什么？
赵宛央学姐，你明明拥有一切，为什么还要抢走我的唯一……
窒息的感觉从肺部翻涌而出。
“韵韵，你怎么了？”
察觉到林浅韵状态不对劲的顾惜竹慌忙站起身。
然而，还没等她跑到林浅韵身边——
怕砰！
画架被林浅韵狠狠地推翻在地，差点砸到她身上。
“别过来！”
林浅韵跪在地上捂着嘴，柔美的五官痛苦地拧在了一起，那尖利的声音竟把顾惜竹吓得不敢上前。
“咳……咳咳……噗嗤！”
一阵咳嗽之后，鲜红色的血液自少女小嘴中狂喷而出。
“韵韵！”
顾惜竹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跨过横在两人之间的画架，跑到林浅韵身边，焦急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林浅韵嘴唇发紫，小脸白得吓人。
她把手伸到一旁的书包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个药瓶。
顾惜竹见状，连忙接过药瓶，倒出几粒药片喂给林浅韵。
“呼……呼……”
吃下肺药之后，林浅韵喘着粗气，终于缓和了过来。
“韵韵，你怎么了？”见林浅韵那苍白的俏脸逐渐恢复血色，顾惜竹终于稍微放心了一些，“你这是……肺病发作了吧。”
“呼……嗯……”
林浅韵点点头，表情痛苦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顾惜竹并没有注意到，她瞳孔中迅速褪去的那一抹猩红。
又过了一会儿，林浅韵终于恢复了说话的力气：
“竹子，我……我没事。”
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虚弱地安慰她。
“没事就好。”
顾惜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她现在可算是明白那些同学厌恶疏远这个女孩子的原因了。
“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
林浅韵摇摇头。
她的肺病就这样，要是去医院有用她早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那好吧，你先歇一会儿。”
顾惜竹点点头，又看了看那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和倒在地上的桌椅画架。
“我去把这里收拾……”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愣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画架上，林浅韵刚才画的那幅画。
“怎么了？”
林浅韵有些奇怪地问道。
“韵韵，这幅画……”顾惜竹呆呆地伸出手，“是你画的？”
林浅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画布上，赫然画着一件散落着无数束带的抹胸晚礼服。
鲜红的血液滴落在上面，就好像它本来的颜色一样。
“不不、不是——”
林浅韵小嘴中不自觉地发出悲鸣，刚刚恢复血色的俏脸再次变得煞白。
“这不是我画的！”
惊恐的叫喊声中，她发疯般地冲上去撕碎了那张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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