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不对，是使徒阿戈泰尔的年纪从外表上来看约莫座落在六十岁左右，实际年龄则谁也无法保证，毕竟使徒是远超常人认知的存在，阿戈泰尔究竟利用了何种方式改变外表或是延长寿命，除了作为当事人的他之外，没有人能提出个确切的解释。
望着阿戈泰尔那装模作样的慈祥脸庞，故作镇定的我默默咬紧牙根。
阿戈泰尔隐藏在教皇那白色外袍底下的肉体应该相当精实，这点可以从他稳健的步伐和规律的呼息看出些端倪，阿戈泰尔一定是历经了以年作为单位的刻苦锻鍊，才有办法将这些必须透过后天学习和培养的习惯，深深铭烙进身体与肌肉记忆之中。
事实上，虽然称不上是壮硕，但使徒阿戈泰尔的全身上下，确实瀰漫着一股类似退休的拳击手那般充满沧桑，却又不显疲态的精悍气息。
那副严加砥砺自己的禁慾模样能令人感觉到他对信仰的坚持，却也与阿戈泰尔刻意营造的和蔼感产生某种让人不大能够适应的冲突。
……果然，比起阿戈泰尔这种精壮结实的老爷爷，自己还是比较喜欢像圣诞老人那样圆润一点的。
与被称为艾伦的神官并肩走向朝菲利斯的阿戈泰尔和我对上了视线。
阿戈泰尔被眼袋和鱼尾纹包围的褐黑色瞳孔中不见半丝惊讶还有迟疑，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使自己不禁开始佩服起他的老谋深算。
使徒阿戈泰尔笑着捻起了他那彷彿山羊一样灰白的鬍鬚：
「菲利斯殿下今天怎麽又安排了一名新侍卫啊？」
儘管从背后看不清楚菲利斯的表情，可是他的语调听起来非常轻松：
「妹妹那裡新招揽进来的孩子，年纪还小，可身手不错。」菲利斯头也不回的用拇指比向我：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孩子未来可能会跟卢克一样变成皇室着重培育的对象，因此先带他来赛维亚这裡晃晃顺便见见世面，省得以后尽表现出些乡下人特有的蠢笨模样。」
好哇……菲利斯你这臭傢伙竟然在敷衍阿戈泰尔的同时揶揄我！
我握紧拳头，气鼓鼓地盯着菲利斯的后脑勺，如果自己拥有能够仅凭视线就可以伤人的超能力或是魔法，他的脑袋一定会被佩姬瞪得满头是包！
菲利斯突然抓了抓后脑勺。
咦……这个时间点！该不会自己真的解锁或是激发了什麽神奇的新能力吧？我刚刚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拜託请不要真的将佩姬宝贵的天赋或是技能点数浪费在这种地方。
听完菲利斯的解释，阿戈泰尔在转头向身旁名为艾伦的俊俏神官低声吩咐了几句之后，朝菲利斯露出了充斥着虚伪的笑容：
「一直站着说话实在是不太方便，还请菲利斯殿下陪同老朽移驾至会议室，哪怕教会与皇室之间一直缺乏共识，交涉时保持心情愉悦仍是很重要的。」
阿戈泰尔用食指抵住头上那顺着额角微微倾斜的纯白主教冠：
「况且，让客人一直在那站着多不好意思啊！」
菲利斯向阿戈泰尔递出了右手，不是平辈常见的点头也并非向长者致意抚胸躬身，菲利斯在礼节的选用上非常精准：
「那就先谢谢教宗的好意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菲利斯在面对阿戈泰尔时，显然一直在避免使用「皇」这个字眼。
冒充成教皇的使徒轻轻颔首，伸手回应帝国皇子的善意。
阿戈泰尔与菲利斯并排前进，一想到其中一位是使徒，另一名则是荒淫无度的帝国继承者，就不禁为他们对外展现的身分地位与真实样貌之间的落差哑然失笑。
阿戈泰尔口中的会议室位于赛维亚圣殿大厅的右侧，穿过灯火通明的冗长甬道，一行人最终抵达的是个约莫能够容纳一百人左右的挑高空间。
既然被称为会议室，裡面最醒目的，自然就是为了方便交流意见而设置的加长型椭圆议会桌；以及位于房间尾端，方便用于公佈讨论结果的讲台，讲桌的周遭被木製栏杆所包围，俨然就是一副防范异议份子上前干扰发表结果的设计。
然而什麽礼貌、保持愉悦、方便讨论等等……都并非使徒阿戈泰尔带我们前往此处的真正原因，他之所以会希望交涉在会议室进行的理由，是因为这裡聚集了他所有的战力。
数量总计超过二十的莱尔凋塑，像是监视器一样被安置在室内每一根圆柱的前方以及各个角落。
卢克、瑟格还有菲利斯可能感觉不出来，可身为莱尔使徒的我很清楚，那些看似庄严肃穆的凋像裡头，每一座都藏了一隻躯灵。
一位从属的神祇未知，实力未卜的使徒，外加实际数字可能比在现场蛰伏的二十隻躯灵还要更多的高阶魔物，一旦发生正面冲突，这绝不是有办法能安全撤退的战力差距。
虽然阿戈泰尔并不清楚作为莱尔使徒的佩姬实力究竟如何，可是他此刻正变相在告诫我不要轻举妄动，因为若是让潜伏在会议室内的所有躯灵，一起以菲利斯为目标发起袭击，那麽纵使担任侍卫的卢克还有瑟格能力再强，他们仍会因此感到疲惫或是分身乏术。
这样一来，阿戈泰尔只要捉住护卫显露疲态的空档出手就行，这对身为使徒的他来说并不是什麽困难的事。
只不过，令人百思不解的是，阿戈泰尔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他看起来感觉并不打算杀害菲利斯的样子，毕竟阿戈泰尔要杀菲利斯有的是机会，不必等到现在才动手。另外，阿戈泰尔似乎非常在乎中央教会的营运状况，为了让教廷保有对抗帝国皇室的力量，他甚至不惜透过利用安娜引发出现在坎培尔后山森林的一连串惨剧，并同时拥戴爱琳成为圣女，好藉此掩盖真正的圣女并没有与教会站在一起的事实──
阿戈泰尔明明就不是莱尔麾下的使徒，他为信奉莱尔的中央教会如此尽心尽力到底是为了什麽？
就在自己仍在苦苦思索阿戈泰尔之所以要处心积虑扶持中央教会的背后动机时，先后入座的两人已经在艾伦的辅佐下开始会议。
各自坐在椭圆型会议桌左右两侧的阿戈泰尔与菲利斯开始翻阅起手上的资料。
「请原谅我记性不好，菲利斯殿下，话说上次我们谈到哪了……？」
原先低着头用鹅毛笔在纸上疾笔振书的菲利斯将身体后仰，靠向椅背：
「我们上次谈到了萝蕾莱港口的租借和使用。」
阿戈泰尔推了推附有鍊条的挂脖眼镜：
「哦……哦……对、对……你说的对──」
这还是自己转生到厄瑞纳之后第一次看到眼镜，我原本以为是这个世界还没开始发展相关技术，现在看来可能只是因为技艺过于稀有以及贵重，导致一般平民跟贵族根本无福消受。
跟卢格还有瑟格一起整齐地站在菲利斯背后的我无聊地想。
腿好痠，好想坐下来好好休息唷……
这个时候就会羡慕伊莎，幽灵应该没有什麽肌肉痠痛的问题吧？
飘浮在空中的伊莎不知道为什麽突然斜斜地瞪了我一眼，难道她也跟菲利斯一样会读心吗？
阿戈泰尔像是在思考什麽一样**起鬍鬚：
「所以能菲利斯殿下您愿意将萝蕾莱港口无条件开放给教会使用吗？」
菲利斯在唇前交叠十指，动作类似某个为了见老婆一面而企图将所有人类融化成橘子汁的腹黑司令：
「当然不行──」他接着微笑：
「不过，如果教会愿意向帝国宣示忠诚就另当别论。」
阿戈泰尔微微扬起嘴角：
「菲利斯殿下你似乎有所误会，萝蕾莱港口打从最初就是属于教会的东西，只是被狄波卢奥玛帝国抢去并侵占至今──」
菲利斯唐突地打断阿戈泰尔：
「是被萨尔瓦多帝国抢走，然后由我们狄波卢奥玛收復。」
「可是萝蕾莱港口并没有物归原主。」
「因为如果不是耶格凯尔的努力，萝蕾莱港口现在很有可能仍在萨尔瓦多的控制之下。」
阿戈泰尔叹了口气，他想营造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无奈，不如说是揶揄：
「我曾经以为狄波卢奥玛会比萨尔瓦多更加文明些……」
「我想文明的真正意义在于如何妥善的运用资源，避免浪费。」菲利斯仍在微笑。
阿戈泰尔眯起眼睛：
「瞧您说得将帝国唯一的海港还给我们教庭像是浪费一样。」
菲利斯彷彿强调戏剧效果一样摊开了双手：
「这不明摆着吗？」他将手按在桌上，让身体前倾：
「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在缺乏意义的斗嘴上，说真的，只要帝国认真起来，攻佔教会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相信我，狄波卢奥玛非常文明，文明到愿意在这裡跟你一起浪费时间。」
阿戈泰尔摘下眼镜，用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它：
「你才没那个胆量，若是你们狄波卢奥玛真的这麽做了，你觉得那些世世代代都被贵族欺压的底层平民会怎麽想？教庭可是安抚与支撑平民的重要存在。」
「你们教会在平民间的影响力也大不如前。『圣神莱尔背弃了我们』，外面那些人是这样喊的，对吧？」
年迈的使徒重新将镜框置于鼻樑：
「……我们找到了圣女，那些抗议不需要几年就会变成过眼云烟。」
菲利斯加重了说话的力道：
「你们怎麽有办法肯定那个叫**琳的女孩是真货？」
一直守在阿戈泰尔左侧的艾伦突然大力地拍响桌子：
「菲利斯你放尊重一点，爱琳大人不是你可以随便贬抑的存在！」
菲利斯进一步开始挑衅：
「瞧你那副激动的模样，我该不会猜对了吧？」
「你……！」
气到浑身发抖的艾伦正准备要继续辩解，阿戈泰尔就打断了他：
「关于圣女是真是假这件事，我还以为我们早就有了结论，菲利斯殿下。」
菲利斯扬起了眉毛：
「我知道你们拥戴的圣女是假货，也知道教会私底下在干的肮髒事，如果你们教会还想维持形象，我会建议你们不要和我作对。」
艾伦咬牙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微微泛白：
「还敢在那裡含血喷人！」
使徒阿戈泰尔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菲利斯，这个人装模作样的功夫真的很厉害，我感慨地想。
「亏菲利斯殿下您前几次会谈还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呢，真是精湛的演技。」
……比起菲利斯，我觉得阿戈泰尔你更加厉害，敌对阵营的使徒明明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还能够若无其事地演戏跟说谎，如果你身处地球演艺圈，都不知道要抱走多少小金人回家了呢！
菲利斯使身体再次靠向椅背，露出友善的笑容：
「事实上，我今天不是来找你们吵架的。」
他耸了耸肩，接续说道：
「只要跟我合作，我会替你们隐瞒教廷裡背地干的那些肮髒事，也会全力支援你们所拥戴的冒牌圣女。我不会要求教会公开对帝国宣示忠诚，也会私底下放宽一些通行的条件。因为要跟你们合作的不是狄波卢奥玛帝国，而是次任皇帝菲利斯．巴．耶格凯尔这个人。」
阿戈泰尔饶有兴致地托住脸颊，佈满老人斑的鼻樑闪烁着油光：
「有趣、有趣！」
他向是弹奏乐器一样用指头在椅上的扶手上打着节奏：
「能问问菲利斯殿下为什麽想要合作的理由吗？」
菲利斯的眼神十分坚定：
「帝国内的贵族太过腐败了，我要整治他们。」
「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吗？」
「随便你怎麽想。」
使徒阿戈泰尔闭起眼睛，扶手上起起伏伏的五指像是演奏进入高潮中越变越快：
「很遗憾，教会没有什麽需要帝国皇室帮忙隐瞒的黑幕，爱琳大人也是货真价实的圣女。」
菲利斯深深吸了口气，从椅上起身：
「即使真正的圣女在我这裡也是一样？」
阿戈泰尔摆了摆手，他似乎对菲利斯的提案无动于衷：
「不要让我再重複一次，爱琳大人是货真价实的圣女。」
「希望教宗您不会后悔。」
说完，菲利斯转身离去。
卢克、瑟格跟我连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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