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的很快,季节更迭,与朵朵和凯兹告别的日子一下子就要到了。
去年降下初雪时,那幅令星霜一词成为村名起源的瑰丽景緻,在往后的一整个冬季都无缘再见。看来,能够欣赏夜雪与星空相连一片的机会不是每次都有,自己能在初次造访星霜村就看见那疗癒的美景已经是相当幸运。
冬天一过,剿灭鼠怪的例行作业又要开始,鼠怪的繁殖速度是人类的数十倍,跟地球上老鼠相比虽然稍逊一筹,却也不是能够轻忽的存在。因此,为了能够确实的减少鼠害,人类与鼠怪间的战争再一次敲响警钟。
这就是榭菈领,人类与鼠怪间的斗争永远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自己是少数有幸能从冈萨雷斯口中得知鼠怪真相的人,这令我对应付鼠怪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面对鼠怪自然是不能手下留情,可是像之前那样将鼠怪赶入漆黑的洞窟,再将牠们关起来慢慢烧死这般残忍的事,自己是不会再做了。
我倾向于尽量给予鼠怪一个痛快。
鼠怪曾经是人,他们不存在必须被折磨的理由,人类与鼠怪间即使水火不容,他们也没有非得痛苦死去的道理,所以我会尽量让鼠怪毫无苦痛的逝去,毕竟这是自己唯一能办到的事。
被人讽刺天真也好,遭人嘲笑伪善也罢,我有属于自己的底线,那不是别人可以随意置啄的东西,其他人要怎麽处理鼠怪我并不想管,我只祈求自己能问心无愧。
我觉得自己再次历经了成长,这点不论是对佩姬又或是詹来说都是一样的。
人总得找到能与这个世界和谐共处的方法,哪怕自己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怨怼──
呐,无聊的大道理就先搁在一边,在星霜村待了超过半年的自己,此刻正在村子的入口和大家一一道别。
朵朵抽着鼻子小声地哀求我别走,凯兹则是用着几乎一成不变的凶恶眼神和我说着再见──最近自己已经能从男孩那几乎感觉不到差异的瞳孔稍稍窥见他温和的情绪,恋爱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朵朵为凯兹带来了彻头彻尾的改变。
我想,在不久的将来,凯兹那刚毅木讷的侧脸终究会有笑逐颜开的一天吧?
──愿朵朵与凯兹的恋情能长长久久。自己在心底衷心地祝福他们。
「佩姬妳真的要离开吗?」
轻轻拉扯塔米雅留给我的纯白斗篷,朵朵依依不捨地问着。
我尽可能地挤出帅气的笑容,朵朵是我的好朋友,整个冬季她为了消沉的佩姬吃足了苦头,为此,我必须让朵朵看见自己坚强的那一面:
「总有一天,我们会在王都耶格凯尔碰面的。」
我伸出双手大力地抱紧朵朵,用脸颊拼命磨蹭着等身大的人型猫咪,一想到之后可能会有好长一段时间无法和朵朵碰面,心裡就有点捨不得呢。
「我说佩姬──不、不要这样啦,不要!」女孩发出求救似的哀嚎。
我没有理她,自己要将之后缺少的份给补足,一口气抱个够本!
在对幕后黑手的復仇结束后,我应该会带着伊莎再次前往王都,和因为工作而被迫在耶格凯尔定居的卢克一起,三个人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然后朵朵则是会为了证明自己,所以前去狄波卢奥玛最高学府「坎培尔」就读,因此只要目标没有改变,自己跟朵朵总有一天会在王都碰面的,我有这样的把握。
睁着彷彿猫咪一般的圆润大眼,好不容易将化身为痴汉的佩姬给用力推开的朵朵气噗噗盯着我:
「说好了喔!」
我轻轻地点着头,露出灿烂的微笑──
「我跟妳约好了。」
就在这时,像是狮子一样的冈萨雷斯闯进了道别的队伍,大剌剌地走到自己和朵朵的身边。
淡金色的鬃毛在阳光下宛如受到惊吓的刺蝟般竖直挺立。
向来乐观开朗的冈萨雷斯表情难得的凝重了起来,他交给我一块质地与形状都十分罕见的薄板,乍看之下类似石材,握在手裡却又有近似金属的触感,是件神秘且微妙的宝物。
该怎麽说呢?感觉就如同通行证似的。
定睛一看,巴掌大小的金属板上有段字体歪斜,但笔迹却意外豪气干云的签名:「冈萨雷斯」──
自己立马明白了这块薄片是什麽玩意,那是獠族前臂侧边的外骨骼,用来噼斩对手血肉的骨头与刀刃。
「我听到了几个月前发生在谢维图拉尔领的惨剧。」
温暖之中带有着些许凉意的春风摇晃着狮子的鬍鬚,冈萨雷斯充满遗憾地接着说道:
「虽然现在才说已经有点太迟,不过佩姬妳要是在狄波卢奥玛境内遭受政府的任何刁难,亮出这块东西应该都有办法解决,从六百年前持续存活至今的我多多少少还是具备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力;另外,如果妳有想亲手宰掉却因实力不足导致无法摆平的对手,可以来榭菈领找我,冈萨雷斯我能帮你处理掉他。」
说着,狮子伸出彷彿猫科动物足底肉球般的手掌轻抚我的额头:
「佩姬妳和妳六百年的祖先都是我的朋友,有什麽困难尽管跟我说,毕竟獠族是很重感情的。」
我捉着冈萨雷斯的指头轻轻地应了声「好」,狮子光是一截手指就快比我的手掌还大,真是不可思议呢……
还有,都到了这种时候如果还要坚决婉拒对方的好意的话,就实在是太不识相了,所以我决定将这仅有一次的机会珍而重之的保留起来,哪天要是卢克外遇就得麻烦你了,狮子先生。
嘴角因为坏心眼的想法不自觉地上扬,我在心裡偷偷想着。
推开了冈萨雷斯像是砖头一样厚重的手掌,我环视着自己住了超过半年的星霜村以及村裡的大家。
在众人热切地注视之下,我披上了彷彿雪一般洁白的斗篷,从冈萨雷斯开始,自己一一向朵朵、凯兹、村长奥斯卡还有村民们鞠躬。
值得感谢的事物实在是太多了,我觉得自己花上一辈子都无法完整表达自己对于大家的感激。
寒冬过去之后,榭菈领恢復成如同以往般一望无际的翠绿,而开阔明亮的天空与无穷无尽的草原更是在视线的尽头连成一气。
与瀰漫着寂寞的谢维图拉尔领不同,榭菈领有着会令人不小心受困与徘徊于此的神秘。
那股神祕会令妳不自觉地想要将时间搁置与暂停在这裡。
……我想,要是继续再拖延下去,自己一定会捨不得离开这片土地,所以,必须前进,不得不前进,要鼓起勇气拼命了的前进,这样才能对得起那些曾向我施与祝福的所有人。
泪水不知道自什麽开始从眼眶沿着脸颊滑了下来。
淌着泪,我又向大家鞠了一次躬。
──我出发了,向着惦记的人、事、物迈出脚步。
卢克、伊莎,请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带着最棒的笑容与你们相见。
天空很蓝,我盼望自己能像榭菈领上方的那片苍穹一样清澈明亮──
动用了身边所有可供利用的资源却仍旧一无所获这件事令卢克感到沮丧。
距离佩姬失踪开始到现在已经超过九个月。为了找到佩姬,卢克甚至不要命地佯装自己已经取得菲利斯王子的授权,只为了从爷爷罗伦特那边取得更多可供驱策的人力。
当卢克气势汹汹地找到罗伦特,准备好仔细釐清隐藏在谢维图拉尔领檯面底下,错综複杂的贵族关係时,卢克却赫然发现罗伦特已经成了废人,现在家族裡各式各样的大小事物几乎都由伯父艾格文掌管。
罗伦特右手的五根手指不知道被谁残忍的一根接着一根削掉,由于没有立即性的危险,外加再生治疗会大量预支健康的这个特性,考量到年事已高的罗伦特可能会无法负荷治癒魔法带来的副作用,所以老迈的前任领主只好无奈地接受自己确实永久失去了右手这个残酷的事实。
曾经瀰漫在罗伦特身上的那股意气风发如今已所剩无几。
现在的罗伦特,只是一隻被失去右手的噩梦不停纠缠的可怜虫而已。
卢克一点都不为罗伦特那灰心丧志的模样感到心痛,甚至还隐隐约约觉得是老迈的前任领主咎由自取。
这个男人为谢维图拉尔家族带来了太多伤害,纵使他再有能力,罗伦特在卢克眼裡依旧不是名合格的当家。
谁叫爷爷以践踏他人的自尊为乐,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父亲塔科特在自己的记忆中,因为遭受否定而不停的唉声叹气那幅画面,卢克始终未曾忘记。
伯父艾格文虽然有着个性和操守上的问题,但意外地是个好说话的人,塔科特留下的制度令领地即使被艾格文这样的人所管理,却依旧能井井有条的持续运作。
当卢克提出要和艾格文借些人手好提高对佩姬的搜索范围时,艾格文豪爽地答应了。
理由非常简单,自己是菲利斯皇子身旁的红人,讨好卢克等同于向未来的菲利斯皇帝宣示忠诚。
真是个简单易懂的男人,卢克心想。
在回到故乡的这三个月裡,卢克已经派人将谢维图拉尔上上下下翻了好几十遍,可佩姬不在就是不在,女孩没有留下自己曾在这片土地逗留过的任何蛛丝马迹。
这令卢克感到焦虑,毕竟菲利斯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最终,卢克只能带着遗憾离开谢维图拉尔领,离开这片父亲曾经苦心经营的土地,离开这片承载着回忆的土地,离开这片他曾跟佩姬确认彼此心意的土地。
六年前自己刚回到谢维图拉尔领时那和乐融融的景象如今已不復存在。
谁又能料到短短四年裡一切竟然会全数走样。
早知道自己当初应该不顾一切地守在家人身边,菲利斯确实是自己重要的朋友,但一名朋友又怎麽能和一整群挚爱的家人一概而论?
更何况这裡头还有佩姬……
卢克讨厌自己,讨厌这样情感淡泊的自己,明明自己重视的亲人全都逝去了,自己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也未曾感受到足以压垮灵魂的心痛。
父亲塔科特明明是如此的重视自己,可是比起对于失去的塔科特的哀伤,自己最在意且最无法忽视的竟然是那俏皮可爱的妹妹,那个曾红着脸倚在自己胸膛微笑的佩姬。
炽热的泪水终于滑过脸颊,卢克第一次意识到,即便是家人,在自己心裡也是有先后顺序的。
──而佩姬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乘着马车穿越层层堆叠的山脉,卢克抵达了阿斯嘉领。
在盘踞着魔物的阿斯嘉领山脉附近,有为狄波卢奥玛帝国王族专门设置的转移魔法阵,透过它,使用者能轻易地在阿斯嘉领与首都耶格凯尔间自由穿梭,省去横跨榭菈与冈萨雷斯领的麻烦和必要。
三个月前,卢克正是透过王族专用的转移魔法阵回到了谢维图拉尔领。
那时曾经流传在阿斯嘉领的传闻,此刻又再一次的出现于卢克耳畔──
亲眼目睹过那场传奇决斗的人是这麽描述的:
『那名穿着白色斗篷的女孩,她拔剑时似乎总伴随着眩目的光芒──』
感觉是个很厉害的傢伙,有机会见面的话一定要好好较量一下,乘坐着翻山越岭的马车,卢克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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