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眩晕感接踵而至。全身骨头都像是要被甩断。
“不想死……”
身体被牢牢的捆住。胸部的重压使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眼睛连睁开的机会都没有——不，自己是使用“灵感”的高手，即使没有眼睛，也能对外界的环境了解的一清二楚。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我不想死……”
拼命想把这个念头传达出去，但是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强大的加速度压的我说不出话来。身体不知道是第几次撞上石壁，几片碎片划过发际。
“救救我……不管是谁也好……求求你救救我……”
“宇！”在意识混乱不堪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这个声音。不管是记忆中的呼唤，还是意识混乱的臆想，抑或真的会有人来拯救自己，几乎是立刻的，“救救我”从我的嘴里喊出去。过程只简单就像喊出它的困难一样。
“宇，坚持住！”
为什么这个声音这么熟悉？
“用你的灵感去感知周围。不要害怕，不要逃避。不管它的外形表现如何，它也不过是穿界者。不过是逝去灵魂的一种链接形式而已！”
好熟悉的声音……要遵从他的指示吗？
“勇敢点！”
不行的……我不行的……
“你是‘分魂’的徒弟！你要配的上这个称号！”
“我是……是啊……我是……我是……我是师父的徒弟啊！”影像重新开始清晰起来。头、颈、身体、尾巴、鳞片、粘液、眼白、瞳孔……穿界者的全身一点点开始清晰起来。不止是穿界者，腐朽的石壁，洞内的积水，绽放的蓝光、乃至穿界者头部上那个异常的纹样，一切清晰如昨。
还有……师父跃动的身影。
师父手中持有可以分割灵魂名为“割魂刀”的匕首。虽然刀柄极短，但是凡事被碰上刀柄的灵魂，都会被切割粉碎。因此，穿界者的完全的灵体形式毫无疑问会成为它们最大的劣势。
即使是面对着如今这个高达数十米的庞然大物也是如此。
“平静下来，放松身体，跟着穿界者动作运动！”师父大喊着。我听从师父的吩咐放稳身体，随着穿界者的动作让身体做出自然地摆动。看起来穿界者似乎没有置我于死地的想法，或者说，它现在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
我被穿界者的尾尖牢牢捆住，而穿界者只是出于平衡身体的要求才会甩动尾巴。师父正在正面与穿界者缠斗。穿界者昂起巨大的“蛇头”，吐出了如同蛇一般的尖端开叉的蛇信。在穿界者用头部冲击过来的一刹那师父从从螺旋石阶的末端高高跳起，跃到穿界者的头部。然后沿着它的长长的身体，飞速奔跑起来。察觉到身体上潜入了不速之客，穿界者快速扭动着身体。而师父却以惊人的平衡维持着自身的稳定，一直跑到了穿界者末端，挥舞着手里的“匕首”。
看上去明明短小不堪的刀身，却在空中划出了巨大的轨迹，银色的弧线将穿界者整个尾端都削了下来。我的身体依然被飞出的尾部牢牢捆住，难以挣扎。落地时巨大的冲击力险些让我吐出来。但我知道，这只是灵体模拟人体的一种感觉，并非是我真的有什么东西要吐。虽然灵体有胃，但我们却不用进食。
“快点把自己从那该死的东西里弄出来！我们现在需要好好面对这个大家伙！”师父大声喊道！
“是！”虽然嘴里喊着，但是内心突然生出了一股“违和感”。理智告诉我要冲上去和师父并肩作战，而本能却完全阻拦了我。
“怎么了？你还在等什么？”
“是……是！”我快速的挣脱了巨大的盘旋的尾巴，从束缚中解脱出来。“百态溶胶”漂浮在空中跃跃欲试。但是本能却如同镣铐般锁住了我的手脚，让我动弹不得。
“不行……我不能……”
“你还在等什么？”师父大喊。这次我回过神来。
——不能再有犹豫。这次我动了。“百态溶胶”成功绕住了穿界者背后突出的石笋，在穿界者用头部撞击我之前，我的身体已经飞了出去。身体成功的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线，脚实实地落到了石面上。“百态溶胶”变细变长，绕住了穿界者细长的颈部。我用力拉动“百态溶胶”的另一端，穿界者的“蛇头”被突然拉动，然后上翘。师父利用这一瞬的破绽，跳到了穿界者的头部，然后高高举起手中的“割魂刀”。
刀刃深深地刺入了穿界者的天灵盖。
“不对……不是这样的！”明明师父解决了穿界者，明明穿界者庞大的身躯已经倒下，明明星星点点的蓝光照亮了整座洞穴，我却没有一点兴奋感，就如同这一切是被什么人生硬的嵌接起来似的。
“宇，你怎么了？任务执行完了，我们要回去了。”
“不行……有哪里不对……”
“快点！你到底在等什么！快点过来啊。”
“不对！这不是现实！这里是——”在我醒悟的一瞬间，强大的洪流裹挟着我抛出了这个不真实的世界。
在被洪流淹没之前，宇再一次回忆起了那一瞬间的梦魇。“欲盖弥彰了么？多亏最后的画面并不是真实的画面。看来你的能力也没法做到百分百的模拟。”明明是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宇却对穿界者“心怀感激”，“多亏没有回忆起那个恶心的画面。不过——”
现在，我还不能死啊。
在洪流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百态溶胶”缠绕住了另一侧的椅背。在一片光辉中，宇在地面翻滚腾挪直到撞到椅子边，身体弹起，然后落入了椅子丛中。
“喂，你没事吧。”刘小豪慌慌张张跑到宇身边，毕竟宇是因为救自己才硬生生承受自己的攻击。
一地的碎木屑。断裂的木板、铁板四处散乱。宇面朝上倒在一片狼藉中，双目紧闭。碎裂的木屑沾满了宇白色的T恤。“她没有穿补灵师的袍子？”刘小豪不知道为何宇没有穿补灵师的袍子——那袍子可以大大减少宇受到的冲击。刘小豪不得不承认，穿着白色T恤和热裤的宇确实让他心头一动。但是很快愧疚就填满了刘小豪的心房。
——宇是因为自己才来到这个剧院的……而自己竟然连她穿着的变化都没发现。刘小豪略略偏过头，不敢再去看宇的面容。
“唔……”从宇紧闭的嘴唇中传出一声哼叫。刘小豪慌忙单膝跪倒在宇的面前，犹豫着要不要扶起她的身体。
“真是……这种时候扶起我才是绅士的行为啊。”宇一边抱怨着，一边缓缓的立起上身。
“哦……哦。”刘小豪笨拙的应答，伸出手想去扶宇。宇匆忙地一闪身子，躲过了刘小豪的手掌。
“这种时候就不要在扶了！机会只有一次过时不候啊。”刘小豪随着宇的动作站起来。“那家伙没死啊。”宇盯着那一片尘土蔓延的区域。
“啊？”
“现在跑远一点吧。那家伙可是拥有智慧的‘智慧型’。再没解决掉我之前，它是不会去攻击你的。”看着刘小豪这次真的跑远了，在远远的地方偷偷观察着自己。宇才能容许自己背对刘小豪，让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啧。真是难对付的家伙。”宇让左手自然下垂。刚才刘小豪被宇的右侧完全挡住，并没有看见宇左手手肘不自然的弯曲。胸前蓝色的血迹逐渐扩散。宇明白如果不赶快治疗，自己一定会有生命危险。“但是，现在治疗的话，一定会被那家伙袭击的吧。”
考虑了所有情况后，宇苦笑着对自己的处境下了结论：“啧，绝境吗？刚刚应该让那家伙逃走的。”眼睛紧紧注视着逐渐散去的烟雾，宇突然轻松起来：“算了，如果我死了，那个别扭的家伙恐怕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所以——”
“一定不能输啊！”
烟雾散尽。
穿界者不见了。连“灵感”都感受不到穿界者的图像。如果说眼睛看不见穿界者是因为它早已逃开，那么“灵感”都“看”不到穿界者只有一种情况——它正在以高速移动。那么，问题只有一个：它在哪？
身后传来破空声。“来了！”宇在心底默念，将眼睛闭紧，将全部精力放到“灵感”上。在穿界者扑击过来的一瞬间宇的身体瞬间蹲伏，随即双脚前蹬，身体与穿界者斜对着擦过。如果有左手的话，穿界者早已被宇的“百态溶胶”网住。但现在只有一只手的宇，连用“百态溶胶”拉住穿界者都变成了很困难的一件事。
机会只有一个。只能先于穿界者拉开距离，然后用单手的“灵子喷发”直接轰击穿界者内脏，才可能打散穿界者灵体。但是宇内心清楚，要直接轰击穿界者的内脏，只能从穿界者的口内发射“灵子喷发”。这样是不可能与穿界者拉开距离的。办法同样只有一个。
让自己被“吃掉”。
不同于普通人，补灵师的灵魂是无法用“吸食”的方式被穿界者吞食的。穿界者只能用啃咬之类的方式撕咬补灵师的灵魂。能够把握住穿界者开口的那一瞬间，用“灵子喷发”冲击穿界者，就是宇的唯一希望。
“‘牺牲战术’……啧，真是讨厌的战术。看来要花点时间让身体完成再生了。”宇刻意微微晃动左臂，脸上一副痛苦的表情。至于胸前的血迹，更能引诱穿界者来攻击自己。
果然，看到宇受伤的手臂，穿界者兴奋地连扑击的动作都变大了许多。只见这次穿界者扑击的动作结束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向旁边跳去，而是用一只爪子试探性的拍向宇的手臂。宇不自然的扭动身体，让上肢带动左臂移动，但还是被利爪划破了衣服。
“成了。”虽然被穿界者伤到，宇还是在心中暗暗地高兴。宇一边后退一边和穿界者再次对峙。宇相信，有了第一次的试探，一定会有第二次的攻击、第三次的攻击、第四次、第五次……直到它成功的扯下自己手臂。
那时候宇会连本代利的把那份痛苦全部还给穿界者。
又来了！
在远方的刘小豪焦急的注视着战况。从一个战局之外的人的角度看，刘小豪得出了一个结论：宇就开要支撑不住了。在得出这个结论不久，刘小豪就注意到了宇不自然的手臂和胸前的血迹。
——这都是因为救我，明明我一直在讨厌她，我……愧疚如浪潮袭来。这种痛苦一如十年前将自己封闭在房间内发誓与过去决裂的孩童所承担的苦痛。就放佛内心被人拿走，灌满了铅再送回来。
沉甸甸的，将所有的情感一并压了下去。
“我必须要帮她。”急切的情感使得刘小豪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拼命想要补偿的刘小豪忘记了想要帮助别人的第一准则：不帮倒忙。没有力量的刘小豪脑袋里白白记住了上百种灵术的施用手法却一个也没法用出。这种时候去帮忙，无疑问是在打乱宇的计划。但是这种“错误”的愧疚感。和隐藏在刘小豪内心深处不被察觉的自卑感，使得刘小豪最后做出了行动的决定。
“现在，需要的只是时机。”或许连刘小豪都没有意识到，宇那句讽刺的“既然你那么有勇气的话那你亲自来当补灵师拯救世界怎么样？”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心底。刘小豪不知道——或者说不愿意知道的是，让他下定决心帮助宇的原因并非因为自己愧疚，而是隐藏在心底的自卑与懦弱。
仍然在和穿界者缠斗的宇可没有功夫考虑刘小豪的心理波动。现在她想的是怎么挑逗穿界者做出进一步的“行为”。为了使得穿界者可以毫无顾忌的啃食掉自己的左臂，宇一次又一次艰难的晃动左臂，辅以脸上痛苦的表情。虽然穿界者不一定用它的视力来感受世界，但是它的“灵感”一定会感受到宇因为痛苦而波动的灵力。宇脸上的表情并非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因为疼痛难耐而做出的正常反应。
虽然是灵体，但是模拟人体的灵体也会有器官、血液、皮肤、头发、神经、感觉……这是宇最不解的事了。明明是灵魂体，却还要做的想要和“人类”一样。如果真的有全能的神的话，那创造出补灵师的神，一定是个恶作剧专家。
明明早已经舍弃了身体，灵魂却还对人类的身份念念不忘。
不过，如今这副“身躯”却成了宇绝佳的诱饵。自从成为补灵师后，宇的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创世神”感谢过。
穿界者又是一次扑击。这次它明显是对着宇的左臂冲击。“上钩了！”宇喜出望外。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断臂。宇再次用灵巧的动作躲过了穿界者的攻击。“百态溶胶”拉住了二楼的扶栏，将宇拽了上去。
——必须要做的像是不经意间的失败，而且不能让它起疑心。身子背对着二楼的扶栏。左臂自然下垂，“百态溶胶”将宇的腰同扶栏连接起来。右手重新凝聚起了灵力。穿界者一定会发现自己右手高浓度的灵力当量。在这种情况下，宇对穿界者动作的判断是它一定会等待自己发射的一瞬间避开或者冲刺。因此，自己的这段时间反而是安全的。可以让自己演的更“像”一点。
“要小心，装成是不经意。”宇扭动身体，故意令左臂碰到了扶栏。“啊！”宇尖叫起来，身体失去了平衡。“百态溶胶”“配合”着宇“扰乱”的灵力将丝线一圈圈松开。宇的身体“自然”地跌了下去。宇的身体侧翻，将左手向下，右手“慌乱”地在空中拨动。蓝色的轨迹被刻画在空中，一圈又一圈。外溢的灵力如同飞舞的萤火虫在空中飘散。
穿界者对着宇“死角”的左臂扑了过去。身体扑在半空中穿界者突然发现，原本快速散失的宇右手凝聚起的灵力突然散失速度减慢了。但穿界者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即使以现在的速度，高密度的灵力在自己啃食掉宇的左手时也会散失殆尽。无所顾忌的穿界者张开了血盆大口。
这就是宇等待的一刻。
在穿界者将宇的整条左臂都含进嘴里的时刻，宇用强大的毅力忍住了剧痛。身体在空中翻转，还暴露在穿界者嘴角外的皮肉以清晰可见的速度翻出绽裂。宇高兴地从穿界者琥珀色的瞳孔中看到了恐惧的感情。右手中凝聚的灵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高速重聚，汇集，压缩。然后，宇的右手抵到了穿界者獠牙间隙上。
下一刻，宇的“灵子喷发”会贯穿穿界者的身体。
“混蛋，给我松口啊啊啊啊啊啊！”刘小豪大叫着发出了凝聚有自己全身所有灵力的“可怜”的攻击。蓝色的火焰飞舞着轰向穿界者。
“该死！”宇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右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发出“灵子喷发”。但在那之前，火焰已经轰击到了穿界者的身体上。明明只是一个没有觉醒灵武的家伙，却产生了气势磅礴的推力。巨大的力量连同穿界者自己的推力，将穿界者擦着“灵子喷发”形成的粒子束推了出去。
然后，宇和穿界者都重重地坠落到了地面上。
“宇，你没事吧。”刘小豪一脸笑容地跑到了宇的面前，然后尖叫了一声。刚才地面上的角度使得刘小豪没有观察到宇的左臂已经被穿界者硬生生扯了下来，蓝色的灵血已经在地面上扩散开来。刘小豪想扶宇站起来。但是宇却一把打开刘小豪伸出的手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宇攥住左臂空荡荡的袖筒，冷冷地看着刘小豪。
“喂，你怎么……”刘小豪闹不明白，明明是自己“救了”宇，为什么她会对自己这样冷淡。
“啪”。
清脆的掌声。刘小豪的身子微倾。宇没有用多大的力量。比起以前对刘小豪的“拳打脚踢”，可以说这一巴掌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但这，也代表着宇对刘小豪彻底的“死心”。
“你……太让我失望了。”宇抿紧嘴唇。然后一把推开刘小豪，重新站到已经站起来的穿界者面前，“你始终都没有把‘活下去’作为自己的准则。”
在看到宇掉落的左臂和宇有手中喷出的灵子束后，刘小豪就知道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但他还是不甘心的喊道：“我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帮助你！我只是想不让我那么没用！我想用我自己的力量来守护着一切！我要用我自己的力量来告诉‘那个男人’我不会做和他相同的选择！我要用自己的力量，来——”
“你不过是个胆怯自卑的小鬼罢了。”宇平静地说，“不管是你的行动或者言语。你不过是在用一场‘行为艺术’，重复着无意义的行为，来表明你不是一个没用的人罢了。你……”宇没有转身，但声音里充满了苦涩：“你始终都是一个不住在逃避的逃兵。”
“我没有！我不怕死！我可以战斗！就算没有灵武！”
“可是，你是赢不了的。是啊，看上去好像很有勇气，你没有灵武，但你仍然可以战斗。不是的。‘或许会有人对你说，补灵师的职责是‘除灵’与‘修界’。但我会告诉你，一个称职的补灵师需要做的是活在世上。’没有意义的‘作秀’毫无必要。你只是想用你早已经不在乎的生命，来向别人证明你的勇气。但是——”宇的身体晃了晃，但她很快稳住了身体，“没有胜利的勇气，全无意义。我的观点依然没变，你是能够得救的。办法你自己知道。但现在……”宇苦笑，在心里把剩余的半截话说完。
“——我们都不会活下来。”
穿界者已经站了起来。身体虽然有些不稳，但它体内的紊乱的灵力很快就趋于稳定。但宇的情况就没这么乐观了。
虽然左臂已经紧急止血。但是损失的灵力不会这么快就恢复。穿界者对于非灵力冲击的愈合速度是补灵师的数十倍。虽然表面上宇的气色没有变化，但宇知道，自己不过是强弩之末。只要被穿界者抓住一次，自己就彻底完了。
只要一次，一切都会结束。
很快，宇就发现了更绝望的事情。穿界者身上的暗金色条纹，并非是徒有其表的纹饰。她亲眼看着暗金色的纹路一点点减小缩减，从穿界者的背部、四肢如同游动的蝌蚪般退回了只有星星点点的状态。初步判断，纹路必然起到了防御的作用。这更坚定了宇的判断，从外部攻击是不会对穿界者奏效的。必须从内部摧毁穿界者的身体。
但现在，还有办法从内部攻击穿界者吗？
穿界者扑过来。宇挥手，“百态溶胶”在面前编织成网。网格间丝线纵横。越来越多的“百态溶胶”填充其间。很快，“百态溶胶”在宇的面前编织成了一面巨大的盾。穿界者撞击到“盾”上，“盾面”向内凹陷，然后恢复原状。但宇知道，这只是权宜之策，是支持不了多久的。
“快逃吧。”宇平静地对刘小豪说，“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撑到新的补灵师到这的时候，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拖住这家伙，如果能杀死它最好，但现在——”宇笑笑，刘小豪一反往常的沉默的站在她的身后。宇继续说：“能跑的多远就有多远。如果有可能，希望你能幸运的苟活下来。这样，我也算没有失信与师父。”
“你怎么办？”刘小豪开口，却像是几个世纪没有说话了。
“拖住它、杀死它，或者，被它杀死。”
“怎么做？”
宇沉默片刻，然后开口：“我不想欺骗你，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我的身体内压入高密度的灵子，在穿界者吞食我的时候灵子就会喷发出来把那家伙穿透成蜂窝煤！”
刘小豪再次沉默了。他的双腿开始不停地发抖。他把双手握在一起，看上去好像在做什么重大决定前的犹豫与疑虑。宇回过头，对着刘小豪笑了。这种笑刘小豪在十年前见过一次。就是那次的笑容使得刘小豪对“那个男人”恨之入骨。
场景开始重现，景象开始重合。宇的样子和“那个男人”开始在空气中重合在一起，甚至连嘴唇的动作都开始完全同步。刺人的话语一字一字的从宇的口中发了出来。
“你不用再做些什么，毕竟你只是个毫无相干的陌生人啊。”
不是的！
——我不是一个毫无相干的人！刘小豪在心中呐喊，但是宇听不到他的心声。“在了解了这一切的时候，我就不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我也想要帮助你们！我也想要承担着一切！我不想……不想……”
——不想变成一个懦弱到不敢面对真实的人啊！我也想……也想要变强啊！
刘小豪的心声，宇听不到。
又是一次狠狠地撞击后，穿界者停止了动作。宇开始绕着“百态溶胶”编制成的大盾奔跑。然后突然停住，一拳狠狠捅到了“盾面”上。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一拳，却将整面“百态溶胶”以一点为中心，呈螺旋形旋转起来，然后将那个隐藏在跑庞大“屏风”后面的怪物包裹起来。“百态溶胶”挟着穿界者成螺旋飞翔出去，一直贯穿到剧场的另一端。然后“百态溶胶”成四面展开，四角牢牢霸住地面。扁平的外表内一个虎形的突起触目惊心。宇一瘸一拐的朝着穿界者走过去。没在看刘小豪一眼。
过程已经好不重要。当死亡从选择变成了必然之后，一切的计谋都失去了它的意义。从头开始吃起和从四肢开始吃起已经没有意义了。肢体上的疼痛只是一瞬间，但对于每个在折磨中度过了自己一生的穿界者来说，这不过是昙花一现的紧张与刺激罢了。
宇站在了成扁平状的“百态溶胶”面前，等待着自己的最后的结局。
刘小豪注视着宇一步步远去的背影，仿佛又变成了十年前那个被浇灭了一腔热情的孩子，蜷缩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抱怨着世界对自己的抛弃。如同电流窜过大脑，一个念头突然在刘小豪的内心中蹦出来。
这个世界，从来不为弱者而存在。
刘小豪的内心猛地一揪。如何改变这一切呢？
“救那些人的方法一直有，你没发现吗？”
宇的话语再一次回荡在刘小豪的脑际。“救人的方法……一直有？”刘小豪呢喃。在那无无数数个因为恐惧而不能入眠的夜晚，刘小豪无数次想把这个“恐怖的”念头从自己的头脑里驱逐出去。在见识了那一切之后，又有几个人有勇气用这个办法呢？
所以，他一直是个胆怯懦弱的人，直到现在。因为自己的胆怯或者懦弱，一个补灵师将会因为自己的胆怯和懦弱而死去。
就像十年前，因为自己而死去的母亲一样。
“我……”刘小豪握紧拳头，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每喊一声，拳头都会用力的锤击地面，即使拳头开始流血，即使疼痛开始一次次冲击刘小豪的神经，也没办法冲刷那份屈辱与痛苦。
能够冲刷的方法只有一个。
刘小豪抬起头。宇已经平静的站在了被裹住的穿界者身边。“百态溶胶”已经出现了裂缝与破损。但宇没有一点想要逃跑的意思。那份平静与淡定彻底激怒了刘小豪。
他站起来大声嘶喊给宇听：“我告诉你！别把我看扁了！我绝不会在逃！我不会再怕！我会告诉你，我要用我自己的力量告诉你！我会守护我想保护的一切！”宇诧异的回头。刘小豪惨淡地笑，把那个已经在无无数数个日夜中在头脑中演练过无无数数次地手势做了出来。
“灵武觉醒！”
全身突然燃起了蓝色的火焰。肉体被焚烧殆尽。失去了肉体的限制，大量的灵力喷薄而出。灵粉在脚下构成了巨大的阵法，纹路沟壑纵横，古奥玄谜。在火光憧憧中，刘小豪的声音仿佛是从悠邈的远方飘零而来。
“吾于此宣誓。愿以吾体为构，以吾魂为引。”
一串火焰当胸而出，抽成了长长地一条，好像漂浮的长棍。
“以吾血为理，以吾骨为架。”
飞散的红色焰火喷洒而出，尽情的浇灌到“长棍”中。鲜血染红了“胚胎”的表面。那一丝鲜红如同拥有者自己的生命，在“胚胎”中跳跃舞动。
“愿以吾之生为奉，情愿捱万世之咒，得灵武之力！”
“百态溶胶”被穿界者的爪子抓开了一个大洞——这意味着宇离她的死亡又近了一步。但宇却瞠目结舌地看着在熊熊烈火中高声颂唱的刘小豪。“他竟然……做到了。”宇目瞪口呆，连肩上的疼痛也忘得一干二净，“他真的……克服了自己的恐惧。”
火焰越燃越旺，而仪式也进行到最后一个阶段。那个从未出想过的名词突然出现在刘小豪的大脑中。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做，但自然而然的，好像是上帝的旨意，刘小豪不加思索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武化·镜湖千影！”
火焰在燃烧，萤粉在飘舞。
刘小豪的灵魂，在熊熊火焰中肆意飞扬。
“哎？这里是……”刘小豪茫然的四顾，“我记得我实在剧院。然后，我用了那个‘术’……对了！我应该已经是补灵师了，我……”
刘小豪舒展手掌，没有一点拥有力量的实感。“难道……这一切都是在做梦吗？”
和宇的相遇，坍塌的钢铁支架，剧院里哀怨的“公主”，宇残缺的身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梦境么？
“喂，你怎么了？”有人拍了拍刘小豪，“发什么呆啊。”
这里只是最普通不过的教室，人声喧哗，讲台前粉末飞扬。有着浅显笑容的同学拍着呆呆地看着自己双手的刘小豪。
果然，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对了，下一节课是体育课，要不要一起去打球？”
刘小豪注意到了同学腋下夹着的篮球。下一节……是体育课吗？同学会主动找自己打球的情况很少见，主要因为刘小豪平常很少和其他人交流。这种情况多半是因为双方人数不平衡急需找一个人来充数，至于这个人水平如何，那倒是次要了。
“好啊。”刘小豪答应下来，跟着同学一起到楼下列队去往操场。刘小豪并不是讨厌体育运动——平常的日子他常常自己一个人在操场的篮球场的某个角落，机械的跃起，跳投。篮球砰砰坠地，滚落到他的脚边。他带着球，上前，起跳，球绕着篮筐一圈，然后跌入篮筐之中。
刘小豪不讨厌体育运动。虽然还因为肉体的限制使得他的灵力量相当有限，但仅存的这一点灵力量也足以能让他的体能超过地球上大部分正常人。
“喂喂，他行不行啊？”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圈，一个人将球正放在手心。突然有人对刘小豪提出质疑。他是这里面球打得最好的人，自诩“大神”。平常是不屑于和那些“水平差”的人同场竞技的。用他的话就是“对提高技术毫无帮助”。
“现在人不够，不要调。好好好，快点开始吧，快点转。”紧迫的高三难得有一节体育课，大家都希望通过篮球来放松自己。没有几个人希望因为他的小性子来耽误宝贵的时间。在大家压力下，他只能屈服。
在这个过程中，刘小豪一言不发。对他来说，无谓的争吵是没有意义的，他也不过是想来活动一下身体。一个人活动和一群人活动没什么两样。
球转了起来。球眼指向某个人。他退了出去。球眼再次指向某个人，他又退了出去……知道两方分成数目相等的人群。先前质疑的人接过球，扔给了另一方：“让你们，你们开。”
另一方的人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毕竟他的实力他们知道。一人带球，缓缓向前压过中场。
“像平常一样就行了吧？”刘小豪不同“大神”在一个队。因为身高，他跑到了内线出，盯着在外线左晃右冲的己方队员。在这种比赛中是不会讲究什么配合的——即使有，也是在相当小的范围内。所以很快就有人出手，球砸到了篮板上，谈到了篮筐边缘，然后朝着正对刘小豪的方向弹去。
“大神”一步跨上，高高跃起，双手的指尖已经够住了球身。没有人知道看清刘小豪做了什么动作。总之，在球即将被“大神”揽入怀中的时候，球已经被刘小豪拨了出去。有人接住了球，再次投篮。球依然没有进。但这次，当球弹出时，刘小豪一跃而起，将球狠狠地灌进了篮筐中。
球场鸦雀无声。篮筐的震动声还在瑟瑟作响。球掉到了地上滚落到一边。
“你……”“大神”目瞪口呆，连滚到脚下的球都没管。
“怎么了？”刘小豪看着众人。“难道是……刚才的动作果然还是有点过猛么？”刘小豪暗暗在心里念道。平常不和普通人一起活动，刘小豪本想完全是按照自己平时练球的节奏来打球。但如果自己做的太“过火”了点，如果引起众人的怀疑就不好了。所以他刻意来压制了自己的动作，但看上去还是过于“激烈”了一点。
“开始。”“大神”鼻子发出了重重喘息声。球又开出了。这次是“大神”亲自带球。他连续晃过几人，一直突击到三秒区。两人上前。“大神”从死角突破，上篮。身体刚刚跳出，一只大手扇了过来。球被扇飞了。
“漂亮！”有人大喊着。“大神”灰头土脸地往回跑，大喊着：“回防！快点！”同时狠狠地瞪了刘小豪一眼。刘小豪这次莫名其妙。“难道这次还过火了？不会啊，我明明是趁他还没完全跳起来的时候出手的啊？”
很久没和人有过“正常交往”的刘小豪当然不会理解“大神”的虚荣心。
比赛继续。
比分很快就变成了十五比二。拜刘小豪所赐，几乎每次对方的攻击都会被打断。而每个传给刘小豪的球都精准无误的命中篮筐。大家很快就开始尝试突破几次不成后将球传给刘小豪得分。而刘小豪每次也不负重望。球总是“差一点”就不中了，绕着篮筐几圈后又跌进了篮筐。“大神”的脸色越来越黑。
“这样总没问题吧。”球再次“巧合”地进了篮筐后，刘小豪心想。“这样总不会被认为是身体异于常人了吧？”突然一股重量撞了过来。刘小豪身体不稳，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快点快点，开球开球。”“大神”旁若无人地喊。刘小豪自己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拍拍尘土。向着自己的半场跑去。
“大神”带球。他突然放慢步幅，然后向着“莫名其妙”的方向转过去。刘小豪看着“大神”面对着自己，不禁感到疑惑。他没有多想，只是压低身体，盯紧“大神”运球的右手。
“大神”卖弄似的将球在**传递几次，然后突然想斜前方突破。他的动作在刘小豪看来慢的就像一帧一帧的镜头，只是一伸手，刘小豪就抢到了球，然后他向前突破——
世界天旋地转起来，刘小豪的下巴磕到了地面上，然后后背传来一阵重量。胸口被球场上遍布的细小石子咯的一阵疼痛。刘小豪想爬起来，脑袋突然被人按住，一下子撞击到地面上。又是一阵疼痛。
重量移开。刘小豪终于能够站起来了。全身都有着酸痛感。压在他身上和让他跌倒的始作俑者——“大神”若无其事的扑打着身上的灰尘，大家都围了上来，但没有人说话。“大神”扫了刘小豪一眼，然后一把揪住刘小豪：“你为啥绊倒我？”
“啊？”刘小豪懵了。明明是“大神”绊倒自己，为什么他反咬自己一口？
“算了算了。”有人开始上来“劝架”了，他强迫着两个人分开。“大神”悻悻地松开手，朝地面啐了一口：“不愿意打就滚！秀秀秀，秀你妈啊！”
刘小豪这次算是彻彻底底地呆住了。
为什么他们不来帮自己？明明是他不对在先。
为什么他们不来安慰自己？
为什么他们跟随着“大神”离开？事实难道不是明摆着地吗？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像他一样呢？
“你终于想到了最关键的地方了？”
刘小豪突然抬起头，惊诧地发现周围的环境都变成了一片蔚蓝。“大神”和他的伙伴们动作同时都被定格在了时间的某一刻。一个人正站在刘小豪面前。
高高的身材，普通平凡的面容。但他还是给了刘小豪极大地震撼——他和刘小豪有着一张同样的脸孔。
“你……是谁？”
那个和自己有着相同容貌的人却有着和自己完全不相同的表情。温暖、和煦、好似春风拂过的浅浅的笑容挂在脸上，那是自己绝不会出现的表情。刘小豪最后一次看见这个表情是在一处人工湖边。“那个男人”在笑着的同时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冰激凌。刘小豪不能忍受这种表情出现在“自己”的脸上。
“我吗？”他笑笑，这种表情越发让刘小豪感到不爽，就好像你企图和别人理论时，半天他就回一个“呵呵”一样，“我是什么人呢……这种事我也说不清楚。”
“哼，你说不清楚，难道由我来说？”刘小豪没好气地哼了声。
“没错，就是由你来说。”
刘小豪愣住了，半晌开口：“你开玩笑的吧？我怎么会知道你是谁呢？”
他走到刘小豪面前，手掌扶上了刘小豪的面庞，那种笑容突然消失了。现在他的表情真的让刘小豪觉得他不在是某几个人拼接而成的组合体，而是真真切切的“自己”：“我的一切由你的内心决定。我的身体为你所用，我的灵魂与你相融。”
刘小豪任由他的手心抚摸着自己的脸庞，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和他合为了一体，灵肉交融。“你真的想要再次逃避吗？”
“不是的！我……”
——我做了什么？刘小豪大脑里一片空白，明明想说什么但是到嘴边又忘得一干二净。记忆在脑海中跳动，却归于流水。
“你难道忘得一干二净了么？”他离开了刘小豪的身体，挥手，封闭的时间再次流动起来。每个人都如同设计好的程序，来来往往，“你究竟是为什么来这里呢？”
“我……”刘小豪看着周围的人群，景色突然褪去，刘小豪再次回到了教室中。不过这次他没有做到座位上。在他座位上坐着的那个人完全是个陌生人。他和刘小豪原本的同桌谈笑风生，时不时有人过来和他搭话。刘小豪一直在教室后面的角落注视着他。他能够和每个人都谈笑自如，他能够落落大方地走上讲台然后口若悬河，他能够把每个女同学逗得咯咯笑，他能够做到一切刘小豪做不到的事。
——我不是他，但是，我想成为他。刘小豪突然这样想到。
“你真的想要成为他吗？”那个和刘小豪有着同样容貌的人突然出现。那种笑容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我……我想……”刘小豪嗫嚅，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你希望成为，那个人吗？”他重复问道。
刘小豪突然爆发了：“是啊是啊！我就是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什么做自己！做自己就要一个人去面对该死的穿界者，做自己有什么好的？做自己就不能有朋友，不能和他们的生活有半点交集！做自己……做自己……做自己，难道做自己就要承担这种孤身一身无依无靠的命运吗？”言至最后，刘小豪几近哽咽，眼泪成股顺着鼻梁的凹陷淌了下来。
“没关系的。”他帮助刘小豪拭去了眼泪，“如果你想成为他们，那我将尽我最大的努力来完成你的愿望。”
教室吵吵嚷嚷，没有人注意到教室最后的两个人。在名为“世界”的庞大程序中，只需要改变几个小小的代码，发生的将会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记忆大门轰然而开，那些被封闭的往事统统涌向了刘小豪的脑海。慨然赴死的宇，拼命挣扎的穿界者，以及，绽放在自己脚下的巨大的法阵。
刘小豪转头面向那个和自己有着同样容貌的人。他的笑容越来越浅，他的身体逐渐融化在空气中。周围的世界开始分崩离析。但他的最后一句话还环绕在耳边。犹然不绝。
“没关系的。如果你想成为他们，那我将尽我最大的努力来完成你的愿望。”
“我回来了”刘小豪平静地说。当整个“世界”的最后一块崩坏的时候，刘小豪用连自己都听不清的语调轻轻地说：
“谢谢你。”
穿界者终于把它的头从束缚它的“百态溶胶”中解脱出来。它的前掌搭在地面上，用力拉动身体向前滑动。身体的后半段开始一点点脱离开“百态溶胶”。穿界者吼叫着将身体用力爬向宇的方向。就算是穿界者也能看出来，宇已经是强弩之末——她已经放弃了抵抗。只是乖乖地站在原地，脸庞朝向某个方向。然后穿界者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急剧攀升的灵力。这股灵力即使是自己也感受到了威胁。穿界者的动作幅度更大了——它必须在那股灵力成型之前就“吃掉”宇，这样它才有足够的力量来对付“那股灵力”。
宇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按照这样的速度，刘小豪在觉醒完成之前自己就会变成一滩“残渣”。“果然还是只能靠自己了么？”宇苦笑，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到穿界者的身上。“百态溶胶”仅仅勾连到它脚踝的一部分，它的爪子距离宇已经不到一米的距离。它的眼睛中冒出了如同饿狼一样的绿光。
“糟糕，现在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呢……”宇已经把自己所有的灵力全部注入全身各处。现在宇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真是可惜，他都已经下定决心了呢……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宇的心情五味杂陈，在她放弃的时候，刘小豪却做到了她认为他要更长时间才能做到的事。可惜自己再也看不到他的灵武，他的身姿，看不到他舞动的身影了。
穿界者终于把身子完全脱离出来。毫无迟疑，它扑向了宇，迫不及待地张开了大嘴。
“这样……就都结束了。师父，对你的承诺，我也算做到了呢。”宇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下一刻穿界者锐利的牙齿压入自己的体内，等待着包含着灵力的肉块被穿界者吞下肚子后把穿界者炸成一片片碎片。
身体没有感觉到疼痛，倒是有一种“风一般”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在高空滑翔而过。从后背和大腿内侧传来了温热感。“喂，你要闭眼到什么时候啊？”
宇猛地睁开眼，刘小豪没有看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宇，而是刻意地移开视线。“赶上了？”宇松了口气，“千钧一发呢。”
“喂喂，你可以下来了吧。”刘小豪还是没有回过头。宇才发现自己被刘小豪抱在怀里，她一下子跳下来。，向四周环顾，穿界者消失不见。
“穿界者呢？”宇问。
“云图幻象。”刘小豪简明扼要。
宇赞赏地点点头：“一瞬间就能救下我同时还对穿界者使用灵术，挺不错的呢，值得夸奖。”
刘小豪用力地回头，把宇吓了一跳：“你们不是把生存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吗？你明明才死里逃生，为什么能还能泰然自若？”
宇耸耸肩：“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吧，还是说你对穿界者有必胜的把握？这次的可不是普通的穿界者，是拥有智慧的‘智慧型’呢。你觉得你有几成胜算？”
刘小豪认真地想了一会，然后抬起右手：“我不知道。不过，它知道。”
“这就是你的‘灵武’？”宇仔细打量着刘小豪右手间握着的那把武士刀外形的武器。纤长的刀身上反映出宇的容貌。刀身单面开刃。锐利的刀锋上放佛能够滴出水来。刀身从下到上印有七个空白的圆圈——宇猜测那大概和它的“能力”有关。
“它叫什么名字？”
“镜湖千影。”刘小豪爱惜的看着自己的灵武，就好像看着的是自己的情人。
“能力呢？”
“是个很了不起的能力呢。是——”
“咦——”在宇的尖叫声中，刘小豪一把拉过宇揽在怀里，同时右手向上格挡，刀刃碰触利爪擦出金色火花。
“啊——！”刘小豪大叫着将“镜湖千影”向外推移出去。穿界者被推飞出去，但它很快就稳住了身形，重新变成俯卧式的攻击状态。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解决它。”
“哦？这次轮到你来说这句台词了吗？”刘小豪没有理会宇的挖苦，朝着穿界者走过去。“喂！”这次刘小豪被宇叫住了，“刚才很帅哦。”
“……白痴。”刘小豪轻轻念道，宇在他身后笑的前俯后仰。
刘小豪举起了刀，刀尖对准了穿界者的瞳孔。“镜湖千影”和穿界者对视。谁都没有动。空间放佛在这一刻完全静止。偌大世界只余下对视着的两个个体。
“一定要赢啊。”宇轻轻念道。
穿界者最先动了。
它没有像往常一样扑向刘小豪，而是在在碎屑遍地的地面上奔跑跳动，成曲线向刘小豪跑过来。刘小豪向后退一步，观察着穿界者，却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动作。穿界者按捺不住，终于做出了扑击的动作。刘小豪出刀，刀尖挑到了穿界者肉掌的内侧，横向劈砍，把穿界者甩开。然后刘小豪又恢复到了双手握刀待机的状态。
穿界者吼叫着——它已经沉不住气了。就算它有心和刘小豪打消耗战，但是宇已经消耗了它大部分体力，它已经没有耐心也没有体力在和刘小豪继续耗下去了。它跳了起来，用尽全身力量向着刘小豪压了过去。
刘小豪等待着时刻到了。
穿界者的暗金色条纹可以保护它不受伤害，可以让它的血肉之躯拥有可以可刀剑媲美的硬度。但是，它的条纹却并非覆盖全身的。唯一没被覆住的区域只有只有它跳跃起来的时候才能看的到——它的腹部。
刘小豪动了。
他压低身子，几乎是用与地面平行的角度飞奔起来。刀尖割裂空气，发出“飒飒”声响。他抬刀，向上刺去。顺着穿界者扑击的方向，刀尖划过了一条笔直的直线。伴随着这条直线的画成，蓝色的血液也被抛洒成了长长的线条。
他成功了。穿界者唯一没有被保护的腹部被划出了长长的创痕。穿界者落体之后四肢匍匐，然后缓缓爬起。灵血成液状啪嗒啪嗒地滴到地面上。对于普通的物理伤害，穿界者拥有惊人的恢复速度，但是穿界者却对带有灵力的冲击造成的伤害没有任何特殊的免疫能力。“镜湖千影”造成的伤口愈合速度异常的缓慢。在伤口完全愈合之前血迹很快就蔓延成了一个大面积的圆形。
“这样就结束了吧。”刘小豪挥舞“镜湖千影”，朝向穿界者走过去。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是大量的失血已经让穿界者连站立都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刘小豪走到穿界者面前，穿界者没有发出任何攻击，低头摇晃，全身的暗金色条纹一亮一暗，像是垂死之人微弱起伏的胸膛。“再见了。”刘小豪高高举起了“镜湖千影”。刀身斩下。
暗金色条纹完全变成了灰暗色，融入灰色的皮肤中。刀刃在空中留下残影，白光闪过。
“铛”。仿佛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刀刃砍到了穿界者颈部迸溅出金色的火花。本该轻易砍下穿界者头颅的一击却反震的刘小豪的右手几乎握不住刀身。
“这……这是！”一直远远看着的宇突然面色大变。不同于刚刚觉醒的刘小豪习惯于用双眼观察世界，多年浸淫“灵感”的宇早已习惯通过感受灵力来感受外物的存在。在她的世界中，原本弱小不堪的一团火焰突然燃烧成了汹涌澎湃的火龙卷。灵力不住的攀升。穿界者在不断的变强。“退回来！”宇朝着刘小豪大叫道。
这次刘小豪没有犹豫。察觉到异样的他几乎在宇最后一个字落地的瞬间就飞奔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小豪问道。
“这家伙真是个幸运儿。”宇无奈地苦笑，“它‘进化’了。”
“‘进化’？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刘小豪瞠目结舌。
“没听说过是正常的。首先，只有‘智慧型’穿界者能够进化。其次，‘智慧型’穿界者又是总部严防死守的一种穿界者，平时关于它们的资料就少之又少，何况‘进化’这种机密中的机密。”
“那赶快趁着进化还没完成攻击它啊！”刘小豪冲动地想要继续攻击穿界者。宇的冷笑使他停下了动作。
“攻击？如果你想死的话可以攻击试试看。穿界者在‘进化’的时候灵力会急剧攀升。现在的穿界者就像是一个正亟待裂变的原子核，只需要一个导火索就能产生毁天灭地的爆炸。如果你真的杀了它，高密度的灵力就会炸平一半的城市。”
“那……怎么办？”
“等。等到它‘进化’完成，‘沸腾’的灵力就会‘冷却’下来。虽然它的灵力量还是很惊人，但是不再会产生爆炸的效果。所以现在——”宇走到几把硕果仅存的椅子旁，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只要安心地等待就好了。还是说你认为你不是进化完成后的穿界者的对手？”
“不是它的对手？开什么玩笑。就算它进化一万遍我也能把它送回‘灵界’！”刘小豪走到宇身边，席地而坐，“镜湖千影”**在地上，“不过话说回来，穿界者究竟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进化’？”
“不知道。”宇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业界对于穿界者‘进化’的机制做了无数次研究，得出的结论就是不知道。时间、地点、类型……一切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但我们肯定的只有一点——穿界者只有在进食后才能‘进化’。”
刘小豪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真是废物的分析部门。补灵师的存在历史几乎和人类存在的历史相当，这么长的时间却连穿界者的情报分析都不明不白。”
虽然刘小豪骂了补灵师的部门，但身为补灵师中国分部的宇倒是丝毫不见生气的样子，而是笑嘻嘻地说：“说的真好。总部有些部门真的是效率底下。不过如果你还想继续发牢骚的话最好握起你的刀，那家伙已经准备好上场了。”
“不用你提醒。”刘小豪嘟嘟囔囔地站起身，拔出“镜湖千影”。重新走向穿界者。
站立着的穿界者仅仅在外观上就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原本仅存在背部和腋下的暗金色条纹这次爬满了全身，而且完完全全练成了一片。穿界者整个身体完全变成了暗金色。头颅前拔出了一根锋利尖锐的利脚。四肢的指甲伸长的不可思议，有些甚至剜入了地里。原本琥珀色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双兽瞳。
“不在拥有致幻能力了吗？那就轮到我来进攻了！”刘小豪向前冲刺，一刀劈砍，从穿界者头部没入，从下颚砍出，但刘小豪竟然没有一点砍中的实感。刀刃砍出下颚的一瞬间穿界者的利爪就抓向刘小豪的前胸。刘小豪猛地向后倒退才堪堪避过这一击。而穿界者的头部却一点伤痕都没有，只有那只利角闪烁着熠熠光辉。
“啧，原来真的是这种能力。”刘小豪看着穿界者，内心感到一阵焦躁。“进化”完成后的穿界者改变的不止止是外表。原本不能保护腹部的条纹如今已经把它全身包裹的紧紧实实，不留一点缝隙。而唯一没被条纹覆盖的头部却有“角”来保护着。宇在看到穿界者“进化”后的形态后就奇怪穿界者的“梦魇琥珀瞳”到底消失去了哪里，只有刘小豪和穿界者自己知道，那双眼睛并没有消失，而是移到了穿界者头部，化成了那支匪夷所思的犀角。而且这只角比“梦魇琥珀瞳”的作用更恐怖，它能够将穿界者的整个头部完全“虚化”，使穿界者头部脱离这个世界的影响，亦即是说，不论是灵力的攻击还是普通的攻击，都不会对穿界者的头部产生任何“影响”。
真真正正的绝对防御。
“所幸有‘镜湖千影’的能力我可以了解穿界者一切，可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刘小豪不禁开始焦躁起来，连进攻的幅度也开始变大起来。不能攻击穿界者的头部，就意味着只能从侧面攻击穿界者。然后，“进化”后的穿界者不仅是力量，连速度都变快了不少。刘小豪努力地企图靠近穿界者，却很难找到机会。
——仔细想想，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刘小豪改变了策略，挥刀砍向穿界者的犀角。虽然穿界者的整个头部都处于“虚化”的状态，但是它的角却没有处于同样的状态。刀刃与角质碰撞，“镜湖千影”再难砍进分毫。刘小豪的尝试又失败了。
——只有那一个办法了吗……刘小豪深吸一口气，重新和穿界者拉开距离。刘小豪开始一步步地向后移动。而穿界者紧跟其上。刘小豪退后一分，它便跟进一分。很快，刘小豪就退到了舞台前。帷幕垂帘，讲整个舞台遮的严严实实，还能看见舞台前泼洒的血迹。奇怪的是，一直跟进的穿界者突然停下了脚步，退回到了距离刘小豪五米开外的地方，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果然没错么。嘴角上扬成了一条弧线。刘小豪将刀尖对准穿界者，不惮地与穿界者对视。刘小豪的眼睛内突然升腾起了一阵淡黄色雾气。雾气将瞳孔和眼白席卷到一起，如同翻滚的蛋清一样挥洒扰动。然后，复杂的混合物重新凝聚下来。刘小豪的双眼由白底黑瞳完全变成了一片琥珀色，就好像圆形的宝石般熠熠生辉。在一片琥珀眼白中，那一团团飞涌的雾气呈螺旋形压入眼白深处，那一片区域颜色突然加深，浮现出一个圆形瞳孔的形状。
“咦？”宇轻轻地叫了一声，从她的距离显然不可能看见刘小豪的眼睛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却能清清楚楚感受到琥珀色的光圈向四周扩散后残留下的轨迹。穿界者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后，像是一尊石像般完全静止不动。“奇怪，如果是精神类的灵术，对穿界者不应该有效才对的啊。毕竟它可是有‘梦魇琥珀瞳’啊。”宇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是了。那家伙头上的角不会无缘无故的生长出来。果然是用了‘梦魇琥珀瞳’做了角的内核吗？难怪刘小豪的攻击难以奏效。扰乱‘现实’和‘虚拟’的角吗？确实有些棘手呢。”宇皱紧眉头，就算是刘小豪成功致幻了穿界者，她也不知道他能对穿界者做些什么，毕竟穿界者的“绝对防御”还是存在的。
只见刘小豪扛起了穿界者，然后朝向舞台走去。双膝微蹲，刘小豪跳上了剧场的大舞台。
宇一瞬间便悟出了刘小豪究竟想要干什么。“那个白痴！”宇不顾伤痕累累的身体，用尽全力向着刘小豪跑了过去，但是刘小豪已经穿过了帷幕，走进了主舞台。
——竟然真的在这里。
在踏入主舞台的瞬间，刘小豪便被那名为“裂缝”的通道给完完全全震撼到了。在没有见过“裂缝”的日子里，刘小豪一直认为所谓的“裂缝”应该如字面意思，完全是一种支离破碎的狭小缝隙。但实物完全颠覆了刘小豪的观念。比黑夜还黑暗的黑，比最深的恐怖很深的恐怖。这就是刘小豪对“裂缝”最直观的感受。在“裂缝”中央，还有这清晰可见的螺纹状旋转的流动，就好像海面上流动的漩涡一样。那深黑色漩涡如同一个拥有无尽力量的黑洞，可以把一切试图侵入其中的侵略者吞噬蚕食。
差别“裂缝”简直就是补灵师的本能。刘小豪可以很轻易地感到“裂缝”周围灵力地不正常流动。
刘小豪吞咽了一口唾沫：“只要把这家伙扔进去，就能让它回到该去的地方了是吧？到时候只要再封住裂缝就好了。”刘小豪向着“裂缝”走去，同时把扛在肩上的穿界者高高举起来。“这下子，一切就都结束了。”
在刘小豪即将把穿界者投掷到“裂缝”中的时候，突然从裂缝中传来了一阵强大的吸引力。这股汹涌澎湃的力量使得刘小豪站立不住。一阵头晕目眩与失衡感过后，穿界者连同刘小豪一起栽入了“裂缝”中。
黑色涡流缓缓流动，静谧深邃，如同黑夜之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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