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一想，从高中到现在，南豆在吃喝玩乐上可以说是毫无节制。
虽说也没见她有什么高消费行为，但零零散散的消费却远在我之上，至少我高中的零用钱可不够天天在小吃街胡吃海塞。
接受了这个事实后，心情不禁有些微妙，这次旅行搞不好真会变成她带着我出去玩。
不行……最起码自己的那份该自己出，这是我作为男性最后的尊严。
于是购买前往翁山市的长途汽车票时，我主动付钱并把南豆的也一起买了，而她也不在意这些细节，拎着在路边便利店买的零食检票上车。
“唔，味道有点闷呢。”
一入座南豆就皱起鼻子，对车内闭塞的空气表示不满。
“不错了，至少还算干净，我看你是没坐过咱们老家那些长途车，车厢又旧又臭。”
“诶？老家？”
“你才来青杭市才一年，就不认老家了？”
“你说县里吗？那边不老呀，我才住了不到三年呢。”
“……原来你不是本地人啊。”
不过想来也是，县城就那么点大，小学和初中统共也没几所，但我在高中之前却从来没听过南豆的事迹，总不能她小学初中都很正常，高中才突然变成笨蛋吧。
“你是上高中的时候来的吗？”
“是哦。”
“那之前都是在哪里？”
“好多地方！”
长途汽车缓缓启动，在夜晚的城市中穿梭，这场不知终点、心血来潮的旅行正式启程。
不过南豆不是会为这种事感慨的人，此时她正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
“有烤猪肘很好吃的，有烤肉很好吃的，有卷饼很好吃的，有奶酪很好吃的，有冰淇淋很好吃的，有披萨很好吃的，还有烩羊肉很好吃的！咕噜……”
更正，沉浸在吃过的美食中。
南豆夸张地咽下一大口口水，然后从袋子里取出薯片往嘴里塞。
“从你说的这些东西来看……我一个地方都猜不出来，你不知道这些地方的名字？”
“我看不懂那些地方的文字啦！”
“看不懂文字？难道你是在国外？”
“对呀，国家我还是知道的！意大利法国德国这些我都吃过呢！”
“应该是说去过。”
我习惯性吐槽，心里却相当震惊。
“原来你是在国外长大的？”
“没有啦，我在哪里都呆不久呢，因为一直跟着妈妈到处跑。”
“这样啊……你妈妈是做什么的？业务很忙吗？”
“我感觉她不忙诶，因为不管去哪里都在带着我玩嘛，所以我以前以为她是飞行员！后来才发现她是画画的……”
“为什么你的语气听着这么失望啊？画画的哪里不如飞行员了？”
“感觉飞行员比较酷嘛！”
“给我向所有画家道歉！话说能够全国到处飞去画画，你妈妈应该是个很厉害的画家吧？”
难怪南豆看上去整天不务正业，却拥有这么离谱的绘画技术，看来这也跟她妈妈的教导有关系，在一个大画家身边耳濡目染，还经常接触国外的绘画作品，无论是眼界还是技术都会拔高不少。
“妈妈很厉害喔！她的画超级有趣！”
“看来你很喜欢你妈妈的作品。”
“还行啦，我还是更喜欢自己的作品！虽然妈妈很厉害，但画漫画肯定还是我更厉害！”
我真想知道南豆的妈妈对她的漫画是否知情，如果知情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像这样跟南豆讨论家里人还是头一回，有种关系更近一步的实感，但这样还远远不够，于是我继续深入。
“那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南豆歪了歪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蒙了层纱，望向窗外的视线有些迷离。
“我没有爸爸呀。”
“……”
呼吸忽然一窒，我看着南豆平静的侧脸，不知该如何开口，而她眨了眨眼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真的没有哦，我以前也问过我爸爸在哪里，然后妈妈说我没有爸爸，说我是她画出来的孩子，所以只有一个妈妈。”
“这样啊……”
“诶？你还真信呀，我都早就不信了，我怎么可能是画出来的嘛！”
这种哄孩子的话我当然不信，但在这话语的背后却有太多深意，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深入。
换作其他有同样经历的人，恐怕只会对这个话题敷衍过去，但南豆却跟刚才讨论其他国家的美食一样神情自然。
“我要是画出来的，冰淇淋和汽水不就要把我融化了！”
“都说了别在这种事上较真啦。”
“那我应该怎么样呢？”
她转过脸，清澈的眼眸直直注视着我的眼睛。
见我沉默不语，她并没有非要我回答。
“反正肯定有原因的嘛，像漫画里都有这样那样的隐情呢。”
我忽然怀疑南豆沉迷漫画，就是想找到自己父亲消失的原因……但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南豆对于漫画的热情我感受得相当清晰，她是纯粹地享受创作漫画的过程，并非为了追寻某个答案，而是为了追寻创作本身的快乐。
“先不说这个，那后来你为什么会来我们县城上学？”
“喔，因为外公找到妈妈，说要让我在国内上高中，然后再上大学，所以我就到县城来了。”
轻而易举地转移话题后我偷偷松了口气。
“你外公是我们县城的人？”
“对，外公就住在大学里呢。”
“大学？”
我恍然想起高中时跟南豆翻墙进森岭大学，她说自己忘带校园卡的事，随后恍然大悟。
“你外公是森岭大学的教职工？”
“好像是吧，我看大学里的人都跟他挺熟的，还叫他教授来着。”
“教授……等会儿，你外公姓什么？”
“当然跟我一样姓南呀。”
“……你外公该不会就是南星教授吧。”
“你认识我外公吗？”
“该怎么说呢……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
毕竟是我曾经想要考的大学，尽管了解的不是很全面，但至少校长叫什么我还是知道的。
南豆的外公——南星教授，正是森岭大学的老校长，同时他也是国画领域数一数二的大师。
由于小时候学习过一段时间的国画，家里人还专门带我参加过南星教授的讲座，试图沾点这位国画大师的才气。
印象里南星教授是个很斯文的老人，说话的语调不急不缓，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总之要不是南豆说南星教授是她外公，就算两个人都姓南，我也没可能把他们俩联系到一起。
“哦哦，那下次我带他去认识你。”
“可别吧！哪有让他老人家来认识我的道理！”
“你不想认识他吗？”
“不是……就是……总之有机会还是让我去拜访他吧。”
南豆对于她外公的学术地位以及社会地位，无疑缺乏常识的认知，否则也说不出这种像是放学后领着来接她的老人介绍给同学认识的话。
“好呀，外公家有很好喝的红茶呢。”
“我又不是为了这个去的……”
话说回来，跟南豆一起上门拜访南星教授，这算不算……见家长？
想到这我不禁有些紧张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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