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圣代,瑞秋拉住他:“走,我们去做过山车吧。”
其实对于坐过山车这件事,她心里是挺发憷的,毕竟她是易晕车的体质。但是过山车可是游乐场里的知名项目,而且她实在是太想看女装余晖面对过山车时失魂落魄的表情了。所以,即便排队时时不时能听到远处游客们的惨叫声,她还是坚定地抓紧了余晖的手腕,沿着蜿蜒的人流缓缓前进。
排完队,她兴冲冲地和余晖并排坐在过山车的座位上:“哎呀,上次坐这个的时候我还在读小学呢,还是跟我爸爸一起坐的。”
她的表情突然落寞了一霎,但她很快就回过神,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蛋:“今天就是来开心的,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她系好安全带,压下安全压杠。随着过山车缓慢地启动,车上所有乘客都陷入一种激动又恐慌的奇妙心态。
“你,你可别吓得叫出声来哦。”她逞强地说道。
“我曾经受过大量的抗过载训练。”余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坐过山车实际上是没有感觉的。”
“唉?那岂不是只有我……”
过山车沿着钢轨逐步攀爬,越来越高,乘客们以仰面向上的角度随着过山车即将攀登到顶峰。这时车身突然在空中翻转了90°,人们变成了吊挂的状态,血液顺着重力向大脑流动。
“啊,啊……”瑞秋紧张地呻吟出声。她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在飞速飙升。
瞬间,这辆钢铁长蛇向下坠落,速度陡然拉快,包括瑞秋在内的大批乘客顿时叫出了声。
“啊——!”
瑞秋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周遭响彻着狂风的呼啸与人们的惨叫。她闭紧了双眼,根本不敢去看身边的余晖。
过山车时而减速上升,时而加速下降,沿着轨道翻转,在空中绕出一圈又一圈。余晖平静地躺在座位上,惬意观察着蓝天上的白云、下方被惊吓到的飞鸟,远处密密麻麻的人海,还有身边紧闭双眸,全力尖叫的瑞秋·罗纳德。
“啊——!”瑞秋把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击中到“用力大叫”这件事上,以至于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到站都没有注意到。过山车缓缓停下,人们逐渐平复,唯独瑞秋还在沉浸式尖叫。
“啊——!”她又叫了两秒的时间,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到站了。
看着周围投来的目光,她的脸立刻像被点燃的火把一样猛烈地烧了起来。
安全压杠被抬起,她解开安全带,一手拉住余晖,另一只手遮住脸,跑了出去。
“接下来去哪里?”余晖问。
“我想去鬼屋。”瑞秋拉着他向前走,“我一直想逛逛这些吓人的地方,但是从来没有机会去过。今天正好有你陪我,我们两个一起进去吧。”
一座三层高的老旧建筑,带着几十年前医院的建筑风格,白色墙体上铺满了大片的灰。几扇老旧的实木窗框上,窗玻璃已经被打碎,被木条钉住封好。“医院”的后门被水泥封死,两侧的一楼房间,垒好的砖块将室内与室外彻底隔绝。
才刚刚走到大门入口,漆黑的走廊内就传来了大量女性的惨叫声,不知道是游客的,还是鬼屋工作人员故意放出来的。瑞秋听着这些怨魂般的催命叫声,浑身一凉。
“要不,我们还是……”她畏畏缩缩地看着余晖。
余晖抓起她的柔荑,主动迈进一步:“没事,有我陪着你。”
“嗯。”听到他的言语,瑞秋觉得自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瞬间就不慌乱了。
“那你可要跟紧我了。”
走廊里阴暗如同黑夜,头顶上的老旧灯泡散发着亮度极低的红光。墙壁上时不时能见到清晰的手印,这些手印有黑的有红的,其中黑色的手印大的离谱,与其说是人的手印,不如说是猩猩这种体型的灵长类动物留下的手印。
脚下是破碎的瓷砖,鞋底时不时会踩在星星点点的碎玻璃上,被回馈到一股钻心的寒意。
瑞秋已经在这里走了五分钟了,但她感觉自己走了五十分钟。
周围吹起了小风。
她听不见风扇或其他吹风口的声音,但就是感受到了一股阴森的冷风,吹在她的后颈上。
前方经过一处房门,门口上面贴着蓝色的大号字条——
太平间。
瑞秋咽了口唾沫,抓紧余晖的手,颤颤巍巍地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大厅,大厅周围有四个小房间。小房间的铁门是虚掩着的,这些房间门口都贴着和刚才同样字体与大小的字条。
这四处房间全部都是停尸房。
“呃——”
左侧停尸房传来一道女人的呻吟声。瑞秋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局面,她现在又害怕又想进去看一看。犹豫两秒后,她还是选择推开左侧房间的铁门。
“吱呀——”
尽管瑞秋推得很小心,但还是刮起了一道令人牙酸的声音。这道声音只响了三秒,却在她的心里被拉长到了十年。
“呜呜……”
哭声明显了起来。
她看到周围放满了用于保存尸体的尸体冷藏柜,一张张封闭的抽屉像结界一样包围了房间。中间是四张用于放置尸体的小床。在一头墙角下,蹲着一个面向墙角的女人,她在不停地抽泣着。
“你好,请问你是游客吗?”瑞秋小心地问道,“你看起来不是很舒服,你还好吗?”
女人说话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哭腔:“我的孩子不见了。”
“孩子走丢了吗?”瑞秋试探着向前走了一小步,“我们可以帮你找。他多大年纪?多高?长什么样?”
“不见了。”
“什么?”
“孩子。”
“……”
“孩子……不见……不见了……孩子。”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淡起来,她的语速时而快时而慢,又会变得跟个结巴一样重复已经说出的音节,像是一台出了故障的收音机。
但她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电子音。
“不不不见了……我我……不见了孩子不见……”
瑞秋看着这诡谲的一幕,又回想起了辛尔赫的一夜,那个蟑螂一样的“活死人之母”。她,或者它,癫狂的呢喃声不止一次搅碎了自己的神经。
“嘻嘻……”
瑞秋吓得浑身一抖。
“咕噜——”
墙角女人的头颅突然从肩膀上掉了下去,像一颗滚动的保龄球,歪歪扭扭地滚向了瑞秋,精确地停在了她的脚下。
而这颗头颅停下的那一刻,刚好将她的正脸对准了瑞秋。
那确实是一张女人的脸,只是她的头型过于尖细,是典型到过头的锥子脸。她的下颚骨尖锐得像把刀,发青的皮肤上能隐隐见到毛细血管的纹路,脸瘦得看不出肉,宛如颅骨上只贴了层皮。
她的眼眶大而漆黑,看不到眼球的存在,但却直视着瑞秋。两道血红的泪从眼眶下方滑落。她的嘴张得老圆,像一个大号的窟窿。
“嘻嘻……”
这颗头颅的嘴还在说话,阴沉的声线分辨不出男女,也听不出老少。
“找到了……”
瑞秋双眼瞳孔猛地散大。
在她身后,一个身穿白袍,披头散发的“人”站在离她不到半米远的位置,阴冷的空气吹在她的后背与脖颈上。那个“人”敞开双臂,枯骨般消瘦的发青手臂向她搂去,看不清脸庞的头颅微微侧压,像多年未上润滑油的生锈零件。与此同时,声音从瑞秋背后传向她的耳畔。
“……我的孩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
……
鬼屋外,瑞秋抱头坐在公椅上,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
“再进一次鬼屋,我就是傻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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