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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峰,林贤洞府。
竹屋内,一个干枯的老人躺在卧床中,在他的面前坐着一男一女,年纪皆不大,约莫十五六岁。
至云皓与林笙雨订下婚约,已是过了十多日时间。林贤在短暂的享受了天伦之乐后,寿元到达了最终点。
他躺在卧床中,强提着精神,对云皓和林笙雨交代起了最后的嘱咐。
林贤浑浊的双眼透露出一丝长辈的慈爱,他将目光移向了云皓,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他穿着一袭白袍,虽年龄尚小,但眉目间的丰朗神俊已是难以掩盖,俊俏的面容也初露峥嵘。恐是再过一两载,便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林贤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他终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给雨儿找到了一个好郎君,好依靠。
他朝着眼睛已是红肿,却仍不愿落下眼泪的少年,轻轻似安慰般道
“孩子,我已是活了一千三百多载的人了,人间繁华,仙道高处,我都看过,见过,体会过。如今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遇见你。并能将雨儿托付给你,我心满意足了。”
云皓努力忍住鼻尖的酸楚,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他对着林老,重重的许诺。
“请林老放心,弟子一定会好好照顾师妹,直至一生!”
林贤欣慰的点了点头。他能听出云皓此时的真情实意,不似之前答应婚约时那般勉强。他了解少年,日后无论是何风浪,他都会庇护雨儿一生。
他喘息片刻,将目光移到了已经哭红眼的孙女身上。他内心一直对林笙雨充满了愧疚。
林笙雨年少时便丧失双亲,从来没能体会到父母亲的关爱,只能跟着自己一起生活。好不容易将她培养为宗门天骄,却在三年前的仙魔大战中由于自己的疏忽大意失去修为,双目失明。从云层坠落到了崖底。
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补偿雨儿。
但是现在无妨了,自己已经替雨儿找到了一个好夫婿,甚至她的眼睛也已经能重见光明。至少日后,能够和寻常人一样,好好生活了。
林贤挣扎着,在云皓的搀扶下勉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伸出干枯的左手,轻轻抚摸林笙雨的小脸。
“雨儿,爷爷要走了,不能再陪着你了。以后你啊要和皓儿好好的在一起。不要耍小脾气,要识大体。”
“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皓儿与你已经定下婚约,你们已经算得上是夫妻了。”
林贤絮絮叨叨的说着,林笙雨原本已经干涸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猛的站起身来扑在林贤身上,音色中带着无比的悲切
“爷爷........!”
林贤将林笙雨轻轻揽在怀里,面带柔情,一遍又一遍的梳理着她的头发,好像是想将所有的全部梳顺一样。
“以后你和皓儿要是生了大胖小子,可别忘了爷爷。把我那重孙带到爷爷墓前,让爷爷好生瞧瞧。”
林贤故意打趣,可林笙雨却没了从前的羞涩,反而是将小脑袋更加的埋进爷爷的怀里。她带着坚定的语气
“爷爷,我一定会的!”
林贤怔了怔,面色愈发的柔和。他将对着林笙雨的耳朵,悄悄的说着什么。
林笙雨还是没有起身,她轻轻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见状,林贤也终于放下了内心最后一丝牵挂。他抬起苍老的头颅,脑海里回忆着一生。在最后的弥留之际,他仿佛又回到了最年少的时候,想起了那个严肃而又刻板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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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儿,你确定要走修仙一途吗?”
一个古板而又严肃的中年人向着小小孩童问道
“爹,我就是要学嘛,你快教我好不好”
孩童毫不犹豫的回答着,丝毫没注意到中年人眼里的纠结与复杂。
“既然不决心要修道,那我就是告诉你。修道一途时间漫漫,一回眸,万生皆无,只存自己......”
“你可要考虑好了.....修仙,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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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忆着儿时与父亲的对话,这些好像就发生在昨日一样,自己还是那个孩童,父亲也还尚在人世。
“修仙啊.....!”
一声无奈而又苦涩的轻叹,林贤在云皓与林笙雨的陪伴下,回忆着种种过往云烟,双目渐渐失去神彩,神色也定格在最后一抹似哭似笑的微笑上。
西峰第四十五代长老林贤,于此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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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皓和林笙雨最终将林贤埋在了竹林的最深处,那里也埋葬着林笙雨的血亲父母。
两人跪在林贤墓前,恭恭敬敬的行着大礼。
周边有些寂静,云皓看着师妹仍久久跪拜不起的光景,有些不知所措。他能理解师妹悲痛的心情,因为他也一样。而且林老是师妹在世唯一血亲,如今林老逝去,想必她内心的悲切,要比自己更甚。
可这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师妹身子弱,不似自己,再这样下去,她会挺不住的。
云皓犹豫着,但最终师妹的身体占据了上风,他到少女身边,轻轻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臂,安慰道
“师妹,起来吧。”
“林老在天之灵也不愿看见你这样悲伤。”
林笙雨在云皓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片刻之后,她转身面向云皓,眼眸中悲伤渐渐隐去,柔情开始充盈在眼底。她对云皓说出了一句不可置信的话
“师兄,现在爷爷已经葬下,已经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我的眼睛也好了,你就回宗主峰去吧。”
云皓愣住了,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有些不安,扶着师妹的手指都有些紧绷。
他是想回宗主峰的,这个想法随着离开师姐越久,便愈演愈烈,他骗不了自己。
他......相见师姐.......
可自己才答应了林老以后会好好照顾雨儿的,现在林老刚刚去世,他就不顾雨儿,回宗主峰......他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师妹,是不是师兄做错了什么,让你感到不舒服了?”
林笙雨看着神色有些小心翼翼的师兄,轻笑着摇了摇头。
“爷爷现在已经不在了,可师兄你还是要修行的。我修为全失,没在修仙一途走多远,帮不了你。”
“宗主峰有洛水泠师姐,她是傲剑宗的大师姐,修为都已经到了合道期,她能引导你的。”
她缓缓的对云皓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可云皓还有些犹豫.....他思索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他现在还不能离开师妹。
“修仙一道,我不急,我还是留下来吧。”
林笙雨有些欣喜,但还是缓缓平静下来。她带着点欢喜,又带着些温柔。
“师兄,我是不碍事的。我现在眼睛已经好了,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你有仙资,不该一直陪着我浪费时间,你要有更高的追求。”
然后,林笙雨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落落大方,可还是掩饰不了少女的纯真羞涩。
“....而且.....我们不是....不是....”
最后那两个字她还是羞于启齿,将头缓缓低下了,红霞爬满她的小脸,连细小的毛绒都清晰可见,原本雪白的玉颈也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她还是害羞了,少女的羞涩,压过了女子的理性。
云皓看着这样的师妹,有了一瞬间的心动,他也慢慢低下了脑袋。对呀,自己已经和师妹定下婚约了,无论未来如何,自己都会照顾她一辈子。
但他的内心那一抹苦涩,却越来越重,重的他都快喘不过气。
师姐的面容忽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怎么也散不开。
过了一会,云皓抬起来头,他望向师妹,真诚郑重的说道
“我每天都会来见你的师妹,等到......”
他原本想说等到师妹十八岁时,他们就成婚。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又低下头,他不敢看师妹了。
林笙雨看着低头的师兄,眼中的那一抹惊喜缓缓消散.....她真正想听的是最后的那句话。
可是师兄....没说.....
她有些失望,但很快就被掩饰了过去。她走到云皓身旁,强忍羞涩,轻轻的拉住了师兄的手。这也让云皓越发的不敢瞧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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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林笙雨望着师兄离去的方向,怔怔的出着神。她不是真的想让师兄回到宗主峰,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愿意。
她只想把师兄留在西峰,从此两个人好好生活,与世无争。
但是现在她没有办法.....她看的出来,哪怕师兄和自己定下婚约了,可他的心不在自己这里。
还在....洛水泠师姐那儿。
强行留下师兄,只会让他更加的思念洛水泠师姐,自己永远都得不到师兄的心。与其这样,不如放师兄回到洛水泠师姐身边。
她是知道洛水泠师姐性格的,她太骄傲了。不会正视和珍惜他人感情。即便是师兄,也是一样。
把师兄放回洛水泠师姐身边,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有一天与师兄不合,那样,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这样的斤斤算计或许让人觉得不耻,可她不怕也不后悔,她要靠自己争取到幸福......
因为她林笙雨,喜欢云皓。
林笙雨慢慢回到了洞府中,她躺在自己的闺房里,一动不动。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响。之前一直能感受到的,爷爷的气息也在渐渐消失.....
她有些鼻尖有些酸楚....现在的她是一个人了....
一个人,好像是很寂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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