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真的去了,就显得我们燕京分部不要脸了。”秦朝文抬起一个巴掌,止住了黎换羽的话:“而且你应该知道,我过去了,落在你肩上的担子也不轻。
涉及到龙脉残运,有太多人,太多理由可以铤而走险了。就算你留在提督司的分部,他们也不会收手。可是,心底总会留下一份忌惮。”
仅剩下3人的大排档,在渐晚的天色,渐亮的零星灯火中,显得赧言而安静。
早已布下的【驱散】小型阵纹,让一些私密而深邃的话题,得以在小酒微醺的怡然,不紧不慢的道出。
黎换羽眯了眯眼睛,酝酿了万顷水光的淡蓝瞳眸。恍若枯叶荡波的静美,又好似寒山冷径后的肃然:“将军百战死。”
“一将功成万骨枯,但也不能只有将军成,士兵枯啊~~”秦朝文嘬了一个醋溜毛豆,嘴角温和淡逸的说道:“这不对,也不合规矩。
你知道的,这是一个避免不了的局,也是一个资格的考验。你留下,才有更大的机会活下来。”
“龙脉吗~~”黎换羽长长的叹出一口气,隐没在碎发刘海后的目光,在昏暗的天地中,不见踪影。
“秦大哥,你知道的,就算事情发展到最后,我也有掀桌子的底牌。”黎换羽的声调很缓很轻,可是砸在耳朵里,恍若笼盖在头顶的阴沉乌云,危机四伏,引而不发。
“他们不配...”秦朝文笑了笑:“行了,也别争了,今天晚上你守门,哪有让客人出去搏命的道理。”
说罢,这位已到中年,可是穿着潮牌牛仔,年轻利落的一塌糊涂的汉子。咧着牙,眼眸如灿灿烈阳的笑道:“陈老太太说了,一切按规矩来,该下手的下手,该偿命的偿命。”
......
很多人对修行的世界产生过向往,并幻想着有朝一日乘风破浪,仗剑逍遥。天地之大,任我驰骋的豪迈壮阔。
而后,当真的有数千万分之一幸运儿,接触到了修行后,才会发现修行界里的鸡零狗碎,比外边的凡世还特么要社会的多!
无论是修行的法决,祭炼的法器,能安心打坐的闭关场所,晋级渡劫时的防护手段。不是说修行没了钱就修不了,而是离了钱,你能不能修行都是个问题。
况且,比起凡世中,可以提升阶级的,名为‘高考’的龙门。修行侧成百上千年定下来的阶级次序,想要跨过它,那可不是一两句‘天堑’与‘妄想’就能形容的。
想想看,你日以继夜,不吃不喝打坐了几十年修来的水磨工夫。那些个修真大族的小娃,啃一两个果子,就能完成。
你心态崩不崩?你想没想报复社会?
所以,当一个不关心出身,不需要家世,不需要祖辈人脉,只需要在怀里揣着,就可以让你顺风顺水完成阶级跃迁的机缘。明明白白,白纸黑字一样的,摆在你面前时,你会怎么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不去抢一下,是不是有点对不住自己?
总的来说,你不能对修行者,特别是现代修行者的品性,抱有任何,哪怕仅有一丝一毫的希望。
如果非要精确一下身份定位,你可以参考:被社会毒打的社畜、黑市消息精通的掮客、精通倒斗销赃的摸金校尉、见钱眼开的战争老狗......至于那些自以为天命在身,狠浪狂作,且还没有死透的人......姑且,还是劝各位离得远一些。
因为这种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中二疯子,是没有任何是非观念的。你对他好,是天经地义;你对他不好,就是该死的‘反派’。
保不齐,哪天他在背后捅了你一刀,在你不可置信的遗留眼神中,他也只会漫不经心的笑道:“这是天命。”
......
云里雾里的谈话,在云里雾里无疾而终。
收拾完折叠桌上的残羹冷炙,老街老巷的天光,终是彻底昏暗下来。阮青叶和秦朝文是行动派,下定了决心之后,从整理行囊到出发没有超过5分钟。
666号便利店,常年24小时营业的。时不时出现的减价优惠活动,在附近的街坊邻居里,也算得上是有口皆碑。
但是从昨天中午开始,平静而安宁,把时间都过得缓慢的老街,却慢慢透着一丝令人不安的氛围。
人老成精,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小道消息,在这片区域的住户口耳之间传播周转。那一丝令人不安的臆想,好像在一个又一个,难以辨别的‘事实’面前,逐渐有了‘实体’。
刚落了垂阳,街面上的行人,就疏疏落落起来。聚在路口摆摊下象棋的大爷,三五成群凑到一路,开着音响跳广场舞的大妈,都全然没有踪影。
就好像回到了数百年前,太阳西下,在血红不详的浓重昏黄中,日暮开启了另一端世界的门扉。
那时百鬼行夜,魂鬼巡山,妖魔吞月肆意,诡谲纵 欲狂欢。
那时老人们说:“天黑莫出门,出门有鬼。”
目送着最后一位客人,匆匆离去的身影,黎换羽便在店门口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站在门口,秋分的晚风已经开始带着萧瑟的寒意。微抬眼睑,老旧的街面,零星掩映的路灯,还有在路灯罅隙中愈显黑暗的角落。
角落里传来贪婪而迫切的视线,视线在贪 欲中有了温度,炙热的像完全燃尽后的木炭,又好像是正在被反复捶打的钢铁。
渐渐的,口水开始被吞咽,隐没在黑暗里的饕餮,盯着分发‘食物’的存在,饥饿的胃袋,鼓动雷鸣。
黎换羽站在便利店的门口,身前是无尽的阴影,身后是灯火通明的人间。他站在门口,就像是站在人间和地狱的边界。
作为天性胆小的燕妖,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担心害怕。相反,沉淀在骨血深处的神性,开始鼓动燥热,狰狞着请战意愿。
心动!心动到浑身颤抖的心动!
被人情大义,被云月涧的漫观云月,被童湾清河的山山水水,深锁凶戾的血脉,脱离了‘秩序’的怀抱后,狞然微笑。
厮杀吧!遵循内心的冲动,拥抱混乱的厮杀吧!
危月燕的天命,本就是撒播险恶,在危险与剧毒的深渊中,展翅震羽的凶禽!
沉寂的神性,沸腾涌动,给了黎换羽向星位迈进的阶梯:顺应天命,凝练神性。
“龙脉...危月燕...提督司......有什么话好好说不来不行吗?”黎换羽律动唇角,疲惫的轻声叹道:“什么事都要藏着。”
拉下门帘,锁上门,又检查了一下画在店铺各处的阵纹,黎换羽便走向二楼。
长夜漫漫,一切都还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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