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洛斯长吁一口气,说道:“这样的话大概也不会被通缉了吧。”
亚尔接口道:“虽说如此,但还是得谨慎行事,先减轻负担吧。”小手一拽,牵动起静躺在地上的盔甲,那只铁手摇了摇,在呼喝着让加洛斯把它卖掉。虽说这里是阴间地府,但只要有文明存在,那么闪闪发光的东西总是能令人手眼通天。
亚尔卸下背包,翻找出一瓶金疮药研磨成碎渣的药草和一卷绷带。她握住加洛斯的右手腕,那黑绿色的浓浆浇在手心的血洞,如灌入筒中的铁水。
接着撒上金疮药,白嫩的手指在伤口上跃动,伤口已埋没在金疮药之下。最后绷带交叉缠过,在亚尔的手里宛若皓月上嫦娥飞舞的绸带,顺滑地处理好了伤口。
加洛斯心道:“好落后的消毒措施,来这种地方冒险之前不应该准备医用酒精什么的吗?罢了,有总比没有好。”于是点头示意感谢。
亚尔双手按在加洛斯的手上,抬头说道:“这样就99%没事了……话说回来,先前你说的那些浪漫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刚才你为我挡下那一刀,说实话,还挺浪漫的,很帅。”
加洛斯脸颊一红,笑道:“那必须的!”
二人探头出巷口,就像缩在壳里的乌龟侦查天敌所在何处。这两只小乌龟抬着盔甲,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凶杀现场,逃到数百米开外以后,终于敢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了。
这里的画面又和之前不同——黄琉璃砖瓦,白玉石地砖,绿翡翠雕塑,金镶边门框。屋檐飞扬跋扈,大理石门挺立。守门人也如出一辙,鼻孔瞪人,虎背熊腰,趾高气扬。腰间衔挂一把唐刀,也不知袖口中是否藏有火铳。
这里并非是贫民窟,与先前的行尸走肉之地截然不同。加洛斯左顾右盼,如刘姥姥进大观园,恨不得把眼前景观尽收眼底。他从未去过东方,也从未想过会在这种地方一睹东方建筑,他说道:“这都市还真如我那东方朋友所描绘的,比起西方建筑确实是天差地别……应该说是东半球的天和西半球的天吧!”
亚尔却不像加洛斯活力四射,倒不如说,从见她第一面起就是这般冷清。一片落到珠穆朗玛峰的雪花,它也会像亚尔一样,仍然冰冷刺骨。
她情不自禁地抚摸着黄琉璃砖瓦,却立马缩回,瞥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守门人,又摸来摸去,好像要抠下一块来卖钱。
亚尔叹息道:“这里很像我的故乡,无论是从建筑瑰丽还是百姓疾苦……”她连连摇摇头,不愿再说下去了。
这条街道上张灯结彩,车水马龙,一片祥和,既不似先前的鬼门关,又不像是地底会有的景象。
二人循着东方风格的街道找到了一家西式店铺,货架五颜六色,总体风格却呈现田园清新,简洁清晰地标识出物品及价格,一些商品还打着跟刺猬一样的红白色标签,如“-50%”。
毕竟奈落遗迹所在地是西洋,即使是东方人在这里创建了王国,也多少会文化交融。
亚尔卖掉了那沉重的黑炭盔甲,留下头盔、燧发枪和火药。她的背包里有不少金银珠宝,想必是这位大小姐亡命带来的部分家产,自然也是卖了大半。
店员从柜台掏出了一大布袋,里面鼓鼓的,揉起来软软的,还会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声音。她疑惑道:“这不是类似通宝的货币……是宝钞?”
加洛斯伸手揉了揉,回答道:“这是一大团懒得整理的杂乱纸币吧。”
亚尔又说道:“不,我是说,纸币不是很容易造假吗?而且你们西洋不是都用金银作为货币吗?”
这次轮到加洛斯惊讶了:“天哪,你去寒武纪捉条鱼或许它都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使用纸币,莫非你是想秀东方七八百年前就用纸币了?”
“哪有这回事,大明宝钞也停用许久了 ”亚尔停顿了一下,又问道:“去寒武纪捉条鱼是什么意思?”
加洛斯并不想多加解释,觉得这女孩是个深藏宫中的大家闺秀,只不过只身一人来这样未知的地方,也与那所谓的大家闺秀不符。他转移话题道:“好了,这下子咱们是腰缠万贯了,打算买点什么?衣服吗?”
亚尔右手小指无名指弯下按住,拇指与中指摩擦——打了个响指,最后食指直指加洛斯:“衣服固然很重要,但我还有其他东西要买。”
她小跑到置物架,小手犹如暴风雪席卷,置物架上一扫而空,手中抱着一大堆牛奶。加洛斯跟了上去,又被她吩咐道:“去拿些保暖的衣服,否则又要变成冰棍啦。”快步走向服装区。
加洛斯跟着问道:“你买那么多牛奶做什么?”
亚尔转过身倒着走,掌心朝地比了比自己和加洛斯的身高,说道:“当然是为了长高了。不说你这么高,能长到170cm就满足了。”
加洛斯说道:“可你现在16岁了也只有158cm,还长个锤子长。”
亚尔瞪了加洛斯一眼,转过身说道:“只要有梦想,总有一天会实现的。既然世界上都有神存在,我也能长高十厘米。”
加洛斯嘘了一口气:“你说是那就是喽。”
二人来到了服装区,这里有位漂亮的售货员小姐接待。明明是在传说中的深渊,加洛斯却有种带着女朋友逛商场的感觉——即使他从未有过女朋友。
亚尔说道:“小姐姐,介绍几件保暖的衣服,不要白色的。”
那位售货员小姐姐照做了。
“为什么……”加洛斯刚想开口问为什么排斥白色,忽然想到她患有白化病,立时把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亚尔瞥来一眼,二人四目相对。加洛斯略显尴尬,目光移走改口道:“为什么不穿短裤,裙子多不方便啊。”
亚尔冷哼一声,说道:“你倒是提醒我了,不然又得被你看光。”
加洛斯开口辩解:“我那是迫不得已好吗!看光……浪漫的事情,能叫看光吗?再说,你不觉得很浪漫吗?这种初次邂逅时的怦怦心跳!”
亚尔又哼了一声,懒得回应,只是吹着口哨等待售货员带着衣服回来。
就在这时,加洛斯的鼻子一抽,神色忽然变得严肃:“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又是个长得俊美的娘娘腔。”
二人的目光同时注意到了衣架后的深蓝身影。那是一个身穿苍蓝长袍的帅哥,身高约有185cm,跟加洛斯差不多高。
大腿两侧各衔有一把藏匿于金丝镶边剑鞘的长剑。双眼湛蓝而深沉,浑身透露出一股艺术的忧郁气息。
加洛斯心中大叫不好:“完了!这货比我帅!亚尔的心要被迷得鬼迷心窍了!”
于是对亚尔说道:“你看着那帅哥做啥?这可一点也不浪漫啊!”
只见亚尔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蓝袍帅哥,那直勾勾的眼神,好似在鱼缸中翻起肚皮死掉的鲤鱼。
或许是注意到了亚尔那与他相衬的浅蓝色齐肩长发,蓝袍帅哥快步走到亚尔面前。一人抬头踮脚尖仰望,另一人低头弯腰俯视,相隔距离极近。
加洛斯反感比他帅的人,而与他喜欢的女人暧昧更是难以饶恕。心中痒痒却不得动手,只听亚尔说道:“原来长的是这样啊,倒也没帅到哪里去。”加洛斯的内心正如浮上海面的石头,深海的强压已荡然无存。
蓝袍帅哥微微一笑,纤细手指撩过淡雅卷发,迷人的眼神刺入亚尔的双眼:“可在我眼里,你可并非如此。
“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活到如今所见到的女人皆为腐草之荧光,而你呢,用皓月比拟显然不合适,不如比作银河上的漫烂星云,即使在这永不见天日的地底,也令我陶醉其中。”
在说完一堆花里胡哨的话以后,蓝袍帅哥居然单膝跪了下来,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枚精美包装的钻戒。以加洛斯的经验看来,这渣男必定是要给其他女人送钻戒,这时遇到更好看的,立马转变目标了。
蓝袍渣男要牵过亚尔的手,却被无情地避开了。蓝袍渣男浅浅笑道:“是这钻戒不符合你的审美吗?没关系,我再去换一枚。如果是你的话,所有的钻戒都难以相配吧。”
亚尔回答道:“不了,我不太喜欢你这种文弱的男人。看上去就没什么力量,初次见面就打算靠颜值和花言巧语迷惑少女,真是恶心……若是有点肌肉的话,还须得斟酌一二。”
说到肌肉,亚尔的眼神不由得瞥向加洛斯。如果对比脸蛋的话,加洛斯或许稍逊于蓝袍渣男,但就身材这一方面,那加洛斯可是乱杀了。不由得让加洛斯心中暗喜:“这种猛打脸的感觉太爽啦!臭渣男快滚!一身酸臭味弄得本大爷想吐。”
受了这等直言不讳的侮辱,这蓝袍渣男却也不急不躁。只是淡淡地笑了几声,拍拍膝盖上的尘土站起。
他穿过加洛斯和亚尔的中间,斜眼与同样斜着眼的加洛斯对视,忽然一拳轰出,这么近的距离,按理说应当正中要害,可加洛斯却像是提前预知到了一样,伸手挡下了这一击。
加洛斯冷冷地道:“你们这种人都一样,就懂得恬不知耻地偷袭。”手臂格开拳头,另一手伸出试图擒住蓝袍渣男。或许是这渣男没少被追着打,竟如狂风奔出大门。
加洛斯心中暗喜:“这下总是又在亚尔面前耍一波帅了。看看她现在的表情……”刚低头去看亚尔,发现她已握住加洛斯那被打的手臂,令人失望的是,她脸上仍是那一副扑克脸。而令人吃惊的是,袖管被震裂一大片,手臂向里深陷,已是鲜血淋漓。
亚尔淡淡地道:“骨头粉碎,肌肉大面积坏死,血管断绝,这只手恐怕是废了。你是完全没有痛觉吗?”
这时加洛斯才感到一阵生疼,却自以为远没有亚尔说得那么夸张。可尝试动用那只手时,已经是无法动弹半分了。
这可把加洛斯吓得不轻,他向来自恃皮糙肉厚,却被一拳打废了手——这一拳的力道怎么说都太离谱了!
加洛斯连忙问道:“喂!这还有救吗?别跟我说没救了啊!这可一点也不浪漫!”
亚尔回答道:“以我了解过的医术来看,99.9%的概率是没救了。但这个世界可是有神存在的,这种医学难以治愈的创伤,不过是取悦一下旧神就能解决的事。”
得知能够恢复,加洛斯舒了一口气。但那看似文绉绉的蓝袍渣男竟有如此竟然的膂力,倘若不出手格挡,恐怕就当场命丧黄泉了。想到这里,加洛斯不禁打了个寒颤。
亚尔好似看穿了加洛斯的想法,解释道:“这便是神性的力量了。那人的灵魂里掺杂少部分的神性,因此才会拥有神的力量,我们先去治疗你的手臂吧。”
于是吩咐售货员装好几套衣服,又去眼镜区配了一副合适的圆框眼镜,让加洛斯抱着牛奶,她拿着衣服,拽起加洛斯的手向店外面疾走。
二人来到了一处阴暗无人的小巷。亚尔打开图鉴,对加洛斯说道:“你要觐见哪个神明呢?”
加洛斯立马答道:“当然是生命之神维娜大人!我可是虔诚的生命信徒。”
亚尔点点头,从束腿带中抽出匕首。她蹲在地上,一手捧着图鉴,一手的小刀龙飞凤舞——正对着图鉴中觐见生命之神维娜的法阵照葫芦画瓢。
也是多亏了亚尔心灵手巧,不仅圆圈刻得完美,就连那生命之树的繁枝落叶都刻画得栩栩如生。
亚尔闪过一旁,手掌伸向地上的法阵,说道:“请站到这上面来。我要开始咏唱觐见之魔咒了。”
加洛斯心脏砰砰直跳,望着地上的图案久久未动——这是生命神教的圣徽,是代表着生命之神维娜的图案,作为虔诚的信徒怎能让肮脏的双脚置于其之上?
如此想着,这图案竟被碧绿填满,转瞬间化作一棵摆动枝叶的大树,好似有狂风吹过,树木向一边倾倒,而叶子由绿转黄再枯萎,随风飘散而凋零,大树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新的嫩叶。
原来在加洛斯发呆的时候,亚尔已一脚把他踹进法阵。她十指侧过交叉,做着生命信徒祈祷时的手势,那稍欠血色的嘴唇不断闭合又张开,吟唱着所谓的魔咒。
加洛斯问道:“你搁那碎碎念什么呢?那可不是向维娜大人祈祷时该用的言语。”
亚尔仍未睁开双眼,也没有理会加洛斯,直到吟唱完魔咒才说道:“这是希伯来语。好好把你心心念念的维娜大人刻在心里吧,毕竟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眼见到了。”
“什么最后一……?”还没等加洛斯的问题出口,他便感到一阵精神恍惚,再次睁开双眼时,周边已环绕着参天巨树。
这里有麋鹿、棕熊、猛虎、蟋蟀、七星瓢虫……他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而逝去,又化作森森白骨与自然融为一体,自然又孕育出幼崽,幼崽又衰老,周而复始……
把目光从四周移开,聚焦到藤蔓缠绕的绿宝石——生命之神维娜。那是一位悬于半空的圣洁女神,碧眼青眉似笼月之星辰,乌丝飘散若降世之柳絮,玉身被碧绿缎带缠绕,好似丛林中藤蔓布满的雕像,正如图画中一模一样。
这等美貌,真不愧是女神!
加洛斯把眼睛都看直了,倘若能够成为她那玉足下的一条丧家之犬,那也是万世才修得来的福分。
他双膝跪下,仰望着女神却被耀眼的光辉遮掩住视线——他不敢凝望这神圣的身姿,生怕对她造成哪怕一丁点的亵渎。
维娜半睁着眼,修长睫毛正如江上薄雾笼罩岸边灯火,使那碧绿瞳孔缥缈莫测。她淡淡地说道:“你身上那把剑……真是刻在我DNA里了。”
加洛斯十指侧过交叉,回道:“禀报女神,这把剑乃是您的使者于梦中赐予,卑仆一直携带身边,不敢怠之!”
维娜格格而笑道:“你真可爱!那使者是轨迹之神格罗瑞克吗?呵呵,这一次也好好地为卡巴拉生命遗迹注入活力吧,加洛斯先生~”
那如银铃黄莺的清脆笑声灌注双耳,可比世上最悦耳的音乐动听许多,沉醉其中的加洛斯闭上双眼。
再次睁开时,手臂已经完全恢复了,眼前之人也不再是维娜,而是仍然摆着一张扑克脸的亚尔。
亚尔双手向中间收起,关上了图鉴,轻叹一口气说道:“看样子是完成觐见了。为了防止你一会儿东问问,西问问,我现在就为你解答一下吧。
“刚才你看到的是所谓的‘旧神的代言人’,也就是旧神还是人类时候的形态。觐见过他们,也算是相当于觐见旧神了。
“从这以后,你就能通过取悦旧神获得神性,从而使自己越来越接近神,直至成为新神。”
加洛斯问道:“刚才那居然不是维娜大人本尊?!可以送我去见本尊吗?维娜大人果真如传说的画像般美丽动人!嘿嘿嘿……刚才真是浪漫死了!”
亚尔摇头道:“不可以。旧神是‘无法理解的存在’,但凡是生命,一旦窥测旧神的任何行为,都会瞬间连带灵魂一起灰飞烟灭。这就是旧神为什么会创造出代言人,就是为了接待人类。”
加洛斯还想要问些什么,忽然鼻子一抽——他又闻到了味道。
“是那蓝袍渣男的酸臭味。还有美女身上的香味!”
亚尔在加洛斯面前挥舞双手说道:“那有什么奇怪的,漂亮的女孩就在你身边呀。”
加洛斯严肃地摇了摇头:“那不是你身上的牵牛花香,是许多世俗野花的放荡刺鼻之香……”
猛地抬头一看,小巷屋顶上探出一个充满渣男酸臭的脑袋,正是先前在商店遇到的蓝袍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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