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说喜欢旅行的人，很少能接受旅行过程中的苦涩。
比如一些恼人的变故，比如遇到讨厌的人，比如在硬皮火车上连着坐三十个小时。
钟凝伸了伸懒腰，列车正行驶在茫茫黑夜中，车厢里黑莹莹的，偶尔擦过一个小县城，才能看到些许灯光。
睡不着。
因为没有床，趴在桌子上很难进入深度睡眠。
恍惚间还做了噩梦，梦里是对叶里求而不得的模样，吓出她一身冷汗。
还好是梦，还好......
就着依稀的灯光在车厢内扫视，多数和自己一样睡不安稳的都是年轻人，那些拎着大包小裹的农民工睡得很熟。
看来自己还是太矫揉造作了，睡觉还非要求一张床。
也有少数没睡着的中年人面露苦涩，火车和医院一样，小小的空间里总能装下繁杂的情感。
在外奔波的人，都有着不同的理由。
自己当然也有。
有了心事，在晃动的铁轨上更睡不着了。
解开拉链掏出手机，type-c的插口上还连着充电宝，她有感而发打出一段话，发到朋友圈。
大半夜的谁会看朋友圈呢？
没有等来任何回复，恍惚间钟凝睡了又醒，再直起上身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打开地图，扫了眼自己现在的位置，钟凝看到朋友圈的回复。
谁会这么早？
点开，是她最想看到的那个人。
“好巧，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看着这段话，钟凝的脸不禁有些发红，不是害羞，是心跳加速的喜悦。
她已经二十五岁，对叶里的爱却像一个初恋十八岁小姑娘。
她从没谈过恋爱，不，准确的说是谈过半个。
那时候叶里刚上高一，还喜欢黏着自己。钟凝知道他父亲刚刚牺牲，母亲也无情的改嫁，叶里害怕这个一直照顾自己的大姐姐也离开他。
钟凝当时在大学里也算小有名气，隐隐有系花之称，自然有不少男生追求自己。
从小生活苦涩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众星捧月的感觉，不免有些飘飘然，正好有一个家境不错的同学对她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那个男同学是大学的校草。
甜言蜜语，糖衣炮弹，孤儿院里长大的她从没有体会过这些。
炫耀，攀比，成就感......在一起原因总有很多，总之钟凝稀里糊涂的答应了。
可这些原因里就是没有喜欢，她对那个男生没什么特殊的感情。
有点像出门挂了个LV的包包或者开了辆保时捷超跑，钟凝和他在一起更多的是为了炫耀，弥补自己内心中的懦弱与自卑。
两个人一起上课，吃饭，看电影，钟凝却从没有让彼此更近一步。
可一个男生接近异性总是带有目的地，尤其是一位高富帅，周围不缺女人的男人。
这种人的目的更明显，换句话说，更没有耐心。
那是平常的一天，和过去与未来的任何一天一样，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出生，有人死去。
本来那天钟凝是要笑的，可谁知道她哭得稀碎。
校草一如既往的约她出来，却再也没有耐心送她回去。
还好那天她和叶里约好晚上出去吃大排档。
没有恰到好处的暴雨，没有喧嚣街道的铺垫，现实不像电影，就那么一瞬间男人的欲望战胜理性，还好叶里先到一步。
他的眼中没有愤怒，没有厌恶，只有一股近似于生理本能的保护欲。
如果你当着母猫的面抱走过刚刚出生的小猫，你就会明白叶里此刻的眼神。
那种被保护的感觉让钟凝忘记了两人的年龄差距，忘记了眼前这个男孩只是自己一直照顾的弟弟。
“凝姐别怕，就剩我们两个了，我会保护你的。”
钟凝的个子不高，叶里当时和她差不多，扑在叶里的怀里，她脸上的妆粘在叶里脸上，蹭的昏花。
转头，铁板凳的一角被狠狠甩在男人的裤脚上，刺破他昂贵的白色西服。
“如果有人要逼迫凝姐做她不喜欢的事情，那就先踏过我的尸体吧。”
叶里事后跟自己承认过，那段时间父母一死一离，他性格比较暴躁，加上他经常沉浸在动漫中麻痹自己，中二了不少。
“应该赶紧报警的，什么尸体不尸体的，哈哈哈。”
每当事后谈论起这件事时，叶里都会用尴尬的笑声来掩饰心中的羞愧，可钟凝总是在一旁听得认真。
以前她照顾叶里，是为了生活，是为了自己。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她明白，你必须做一个对环境有用的人才能不被环境抛弃。
所以她讨好孤儿院的同伴，讨好孤儿院的老师，讨好将她领养的姥姥，再讨好叶里。
叶里的那句话虽然中二，却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呵护的感觉。
干涸多年的沙漠，一滴水也足够浸润一小片土地。
叶里这一滴，正好打在钟凝的心田。
“所以你那句话是气头上说的，现在不算数啦？”
钟凝扯着叶里的鼻子，故作生气的反问。
“凝姐疼啊，那句话不算数，我照顾你可是认真的。”
松开手，钟凝心里雀喜，脸上却嗤之以鼻。
“你一个高中生能照顾我什么，平时少给我惹些麻烦就好了。”
“凝姐你这就不对了，有的男人有钱，即使他们不在女人身上花一分，也有无数女人贴上去。
可有的男人没钱，却愿意把绝大部分甚至全部的财产都奉献出去，专心爱着一个女人。我觉得聪明女孩都知道选谁。”
叶里的话好像在映射当初的自己，钟凝气不打一处来，揪起他的耳朵，却又心疼的放下，只好伸手在他头发上搓了搓。
“小叶，你年纪不大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怎么，你的意思你就是那个没钱却愿意付出的男人？”
“不不不，我是那个只愿意为凝姐付出的人。”
钟凝的心头一紧，脸颊瞬间绯红一片。看到她的模样，叶里却一改刚才的认真，笑道。
“哈哈哈，凝姐就一句土味情话你就羞成这样，以后处对象可得擦亮眼睛喽，不然你也太好骗了。”
“你——”
明明我是真的心动，你这家伙！
刚扬起手，叶里一溜烟的跑了。
叶里在自己面前总是反复无常，上一秒认真下一秒就开起玩笑，钟凝猜不出哪句真，哪句假。
但他说他要照顾自己的话绝不是假的。
从那之后，叶里真的力所能及的体谅着自己，那种被呵护的感觉，即使是一句关心，也让钟凝幸福不已。
可惜上了大学后小叶就堕落了，这次我去一定要改变他，最重要的是......
向他表达自己的感情......
心跳的更快了，钟凝还是第一次追男生，追的还是和自己生活数年的小弟弟。
“嘻嘻。”
她只回了两个字，却饱含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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