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衡看那清丽绝俗的身影轻轻牵起苏瑜儿的手，看那女子微微蹙起双眉，脸上隐现怒意，看到她随手掀飞伸手阻拦的中年男子，头也不回地转神离开。
苏衡呆呆注目那道身影良久，只觉得一眼万年。
这一刻，苏衡心中百感交集，复杂又欣慰的情感在他心中蔓延，随后鼻头一酸，竟是险些热泪盈眶。
他用衣袖擦了擦脸，痴痴地望着那道清丽绝俗的身影，直到那道身影化成一个小点，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他才纳纳转过身，，脑中已满是那白衣胜雪nv的身影。
“细细想来，我应该就是那时候喜欢上殷语徽的。”苏衡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古街，轻声说道。
曹谚卿叹道：“我原本以为你是在那三年里喜欢上殷语徽的，倒没想到你对她是一见钟情。
苏衡摇了摇头，说道：“我当时会喜欢她，不是因为她清丽脱俗，而是因为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苏瑜儿，给了当时的我以希望。“
“如果要仔细剖析，我当时会喜欢殷语徽，大概是一种类似于报恩的想法。”
“恩情？”
“这一路上我和苏瑜儿忍辱负重，几次险象环生，行到界山时，只觉得天地险恶，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这时我的世界里忽然出现一个人， 那人不仅样貌绝美，而且如观世音菩萨一样，告诉你你的努力没有白费，并且毫不犹豫地向你伸出援手，替你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你怎能不对她感激涕零？”
“当时我虽然还不认识殷语徽，只觉得她是世上最美的仙子，就是王母娘娘来了也不及她半分美丽，那美丽女子只是看我一眼，便足以让我心神俱醉，她若是肯对我笑一笑，就算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百死无悔。”
苏衡说道：“所以那之后，不管是照顾她，还是为她做牛做马，我都无怨无悔。”
曹谚卿微微皱眉。
苏衡微微一笑，说道：当然，到了现在，我对殷语徽的感情不仅仅是恩情这么简单，不过那起始的感情，确实是源于报恩。”
“殷语徽知道这件事吗？”
“大概是不知道的。”苏衡回忆着那天的点点滴滴，说道：“那时候我的打扮跟乞丐没有分别，一双破了洞的草鞋，一身脏兮兮的棉衣，当时的我，见了殷语徽便会自惭形秽，更逞论引起殷语徽的注意……”
*
“太好了，苏瑜儿被选上了……”
苏衡避开人群，一个人来到山顶的树林旁，只觉得心中感慨万分。
刚刚他看到苏瑜儿晕倒了，虽然有些担心，但那仙子立刻便抱起苏瑜儿向宫殿飞去，向来苏瑜儿已成了圣人的弟子，那白衣仙子又是圣人的大弟子，应该会好好照顾苏瑜儿，反正无论如何，都比继续待在他这里强。
苏衡心中欢喜，就算山顶上的人不断用异样瞧他，他也不在意，自己缩在树林边乐在其中。
忽然，他听到远处传来阵阵交谈声：“后圣已经收了三位弟子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收第四位弟子？我家那小孩还有机会吗？”
“来都来了，有没有机会都去试试吧……”
听到这，苏衡心绪猛然一颤，不由得用力握紧了拳头，回过头，看向身后恢宏的宫殿……
*
苏衡站在人群的队尾。
确切地说，是一群“孩童”的队尾。
这一队列的人中有高有矮，有高有瘦，最小仅有六岁，最大已有及笄，放在平常百姓家，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苏衡便站在这样一群高低各不同的孩童之间，挺胸抬头，稍息立正，严肃的像是小时候在操场升国旗。
他身旁都是些半大不大的孩子，虽然在大人的耳濡目染之下，大多懂礼，但大人一旦不在身边，这些孩子便原形毕露，有的耸拉着脖子站在一旁，有的双脚一瘫，坐在地上，倒是苏衡这样严阵以待的在孩童中显得突兀。
忽然，人群中有孩童指着头顶发出惊呼，苏衡目不斜视，用余光偷偷去看那白衣胜雪的女孩。
那女孩轻飘飘地落到队首，脸上没什么表情，双目寒意逼人。
那女孩正是殷语徽。
站成一排的孩子看到殷语徽从天而降，都看得呆了，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冲着她喊道“仙子姐姐！”那女孩并不去理他，徐徐从他们前走过，表情漠然。
虽然她一句话没有说，但稍大一点的孩子都能看出来，殷语徽是来替圣人选“第四位”弟子的，因此当殷语徽不疾不徐地从她们面前走过时，他们都下意识地挺胸抬头，一些坐在地上的孩子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沾到身上的灰尘。
明明女孩年纪与他们一般大，可女孩身上却像是有什么威严，令他们不敢无礼。
半盏茶时间后，殷语徽已来到队伍末位，她中途丝毫没有停留，甚至连目光也没有放到那些孩子身上，只是一路走向队尾。
眼看终于轮到了自己。苏衡心中紧张，不敢去看她，当殷语徽来到他面前时，苏衡的目光目光放在那冷若冰霜的俏脸上，屏息凝神，用希翼的目光看着那女孩——
“没有资质。”
殷语徽回过头，像是对着苏衡，又像是对着所有孩童，淡淡地说道。
她目光平淡如水，平淡地向这些孩子宣布了死|刑。
苏衡的表情在这一刻凝固住。
站在苏衡身后的孩童一脸茫然。
说完这句话，殷语徽便对他们失了兴趣，转过身，漠然离去。
苏衡伫立在原地，感到彻骨寒意浸透了他的内心，因为女孩对他说的那句“没有资质”。
他垂下头，双拳用力地攥紧，指甲几乎镶进了肉里。全身发颤，状若癫狂。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嘴角咧开，身体颤抖，竟是止不住地发笑。
他没有资质，就算一路从北域赶到西域，历经千难万险，他依然没有资质，他心中幻想的一生中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根本就不存在，他只是个普通人，他没有资质。
所有的一切，为部落报仇，所有事情都变成了不可能。
自己费尽千难万险从北域赶到西域根本没有意义……
不……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至少苏瑜儿被选上了。
只不过，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苏衡擦干净眼泪，最后看了一眼远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丝丝留恋，露出一抹惨笑，毅然转过身，向山下走去。
*
“哥哥！”
温暖的木屋，苏瑜儿猛地睁开双目，弹簧似地从床上坐起身，在床上左右四顾。
木屋温暖，房间里烧着旺盛的火盆，盖在身上的是蚕丝被，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柔软的床榻了，可她却觉得好像做了一场噩梦，她记不得那个噩梦是什么了，只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她茫然地望着陌生的房间，过了一会，轻声呢喃道：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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