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了那么久,又淋了雨,西子沫头痛欲裂,衣服湿透紧贴在身上,着实不好受。
坐在车上浑身卸了力,才发觉酸软难耐,连动动手指都觉得费劲。
她的头发泡在泥水里很久,又湿又脏,一缕一缕黏在一块,此时就那么披在身后,弄脏了身体和万岁家的车座。
西子沫脑内一团糟,就算开着车窗,有风和雨进来,她还是很难受。管不了那么多,全靠身体本能,她左右脚搭配踢掉鞋子,窝在后座浑浑噩噩地睡了。
她的腿又酸又痛,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挤着,还犯着恶心,睡得又冷又不舒服。
万岁往后看一眼,问蔡司机:“蔡叔,外套能借我用用吗?”
“啊?哎哟我怎么没想起来,少爷您冻坏了吧。”蔡司机边说边脱了外套。
万岁接过,笑道:“不是我,是她。”说完调整了下椅子,用十分艰难的姿势给西子沫搭上。
“别嫌弃啊,兔子小姐,真没干衣服了。”万岁重新坐好,对着西子沫打趣道。
蔡司机听他这么说,又叹道:“哎哟瞧我这老糊涂,怎么出来就忘了拿个毯子什么的,害。马上就到家了,少爷您再忍一忍。”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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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星野川和星野久迩双双站在房檐下等着,蔡司机把车停在门口,万岁下车。
“怎么淋成这样?干什么去了?不知道看天气预报吗?偏偏今天出来玩?”星野川看到万岁,顿时皱了眉,数落起来。
“……我等会儿再解释。”
“快进屋,没事吧?”
“啊?没事。”万岁开口时,已经带了浓厚的鼻音,还吸了吸鼻子,顺带打两个喷嚏。
星野川:“……”
“对了哥,西子沫在车上,她睡了,你抱她下来吧。”
“什么?!”
万岁说完就进屋了,身上湿成这样,他一秒也不想再忍受,一头扎进了浴室。
星野川撑了伞,赶快打开车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西子沫浑身湿漉漉昏迷不醒的样子。
他一下子就急了,赶忙扔了伞把人抱出来。
星野久迩看到西子沫的时候,也倒吸了一口气。那个女孩儿本就瘦小的身躯包在一件黑色外套下面,眼睛紧闭,睫毛和眉毛打着颤,一张小脸惨白,毫无血色,冰蓝色的长发混着泥水,颜色深了几度。
她一时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心情,跟着星野川进屋。
星野川把西子沫放在沙发上,轻轻摇她。
“沫沫,沫沫?”
西子沫迷迷糊糊以为是沐荣柃在叫她,毕竟也只有沐荣柃经常这么叫她。
可是声音又不像……
她睫毛颤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人影逐渐成像,西子沫认出是星野川。
怎么会是……西子沫紧皱了下眉头,慢慢想起来了,她被万岁带到了万岁家,星野川是万岁的表哥。
“能起来吗?先去洗个澡吧,你这样睡不行,湿成这样,肯定不舒服,还会感冒的。”
西子沫挣扎着起身,确实,她难受得要死,睡也睡不安稳。她受不了自己又湿又脏,就算四肢无力头昏脑涨,也必须去清洗一下。
家里的阿姨引西子沫进客房,客房里套着一间盥洗室。
她进去关上门,放水,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脱下,都扔在地上。
她想起上次,沐荣柃教自己骑自行车,自己不小心跌到他怀里,受不了地回去洗澡。
那次还是万岁给她送的浴巾。
热水洒下来,西子沫越来越头重脚轻,脑袋里挤的发胀,喉管连连作呕,身体一阵猛抖,打了几个喷嚏。
身体很沉,西子沫抬不起胳膊,就站在花洒下面,由着水冲,一动不动。
外面星野川和星野久迩兄妹搭配,干活不累,已经火速让蔡司机买来了换洗衣物和浴巾,洗好烘干了。
星野久迩应哥哥吩咐,把衣服、浴巾叠好放进客房的床上,还留了张字条,告诉她这是新买的洗过了的。
她站在床边,看着套间的玻璃门,出了神。
里面……是她喜欢的女孩儿在洗澡。
她看起来不太好,要是在浴室晕倒,或许自己可以冲过去帮她。
把她抱出来?还是算了,她应该抱不动她。
星野久迩摇摇头,赶快从房间里撤出来,怕再过一会儿自己真的舍不得出来了,或者……西子沫突然从浴室出来,那她肯定要尴尬死。
她出去时,万岁已经洗好了,和往常一样,只穿内裤和一件略长的蓝白竖纹衬衣,拿着毛巾擦头发。
星野川把身边的毯子扔给他,厉声道:“刚淋过雨,刚洗过澡,现在气温还低,你别再感冒了给我找麻烦。”
万岁接过毯子,坐到沙发上给自己盖上,道:“嗨呀,不劳哥哥费心,我还没……咳咳……”
星野川:“……”
一咳嗽起来,万岁发现自己止不住,或许他真的感冒了吧。
自出生起,还没这么淋过雨呢。
他不生病,不是因为身体有多好,而是他生活的环境好。冷不着热不着下雨淋不着太阳晒不着,几乎永远处在最舒适的环境中,自然不会感冒。
万岁拿起手机,这才想到医院里还有他认识的两个人。
那又怎么样……要说也是和自己没多大关系的人,可是万岁心里就是静不下来,打开争鸣随便翻了几下,站起身回卧室。
“哥,照顾好西子沫,我出去一趟。”万岁换好衣服,道。
“下这么大雨,你去哪啊?”
“去医院,找沐荣柃。”
“医院?他怎么会在医院?”
“回头再跟你说,我走了。”
“别再淋了!”
刚闲下来的蔡司机再次派上用场,万岁坐在后座,这是西子沫刚刚躺过的地方,蔡司机已经把泥水清理干净了。
栗子……他和那个女人认识的时间不长,在住进沐荣柃家之前只隐约听说过她是沐荣柃的经纪人,仅此而已。
他住进沐荣柃家之后,才算是真真正正见到了这位栗子小姐。
眉清目秀,脸上总带着笑容,喜欢粉色系的东西,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灿若黄金,从不把他当外人,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问他要不要吃什么,都做给他吃。
哦,他还借过她的衣服,后来买了一套还给她,栗子激动了好几天。
怎么就……突然……
那么好的一个人。
他在车里坐着,就只能发呆,想些有的没的。
那沐荣柃呢?他会怎么办?他现在一个人在手术室门口,没有人陪他。
万岁想起来,好像沐荣柃是没什么朋友,每次在学校看见他,不是在做好事,就是孤身一人,见到他总是一脸欠揍地笑着跟他打招呼。
他们姐弟俩,某种程度上还真像。
因为沐荣柃是栗子带大的吗?所以顺着栗子的方向去长,长得像他的名字一样繁茂。
车子停到了医院门口,蔡司机要下车,万岁制止道:“不用了蔡叔,您回去吧,我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
“外面下的很大,我送您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那您撑好伞,别再淋湿了。”
“嗯,您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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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问过工作人员,找到了重症监护室。
门口坐了很多人,个个面色凝重,眼泪混着鼻涕,在整个医院肆横。
他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了沐荣柃。那人的樱粉色头发此刻虽失了光彩,依旧显眼。
沐荣柃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面前的一双帆布鞋,心下立马知道是谁,开口问:“你怎么回来了?”
这一开口,他自己也惊到了——声音哑的不行。
“我陪你。”
万岁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坐得很直,双腿并拢,手放在大腿上,郑重道:“以后无论什么时候,如果你需要,都可以叫我来陪你。”
他在路上想了很多。他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上官绪给他所有的爱,周边的亲友都迁就他,他家庭条件优渥,长得漂亮,脑子聪明,还没有谁不喜欢他……心理上所有的不开心都是小打小闹,几根棒棒糖就能哄好,生理上体会过最疼的疼还是打耳洞。
可沐荣柃不是。
他从小成了孤儿,在孤儿院里和一群小孩儿分享照顾,就算孤儿院的护工再怎么负责,掏出一颗真心来爱他们,可是一颗心分成那么多份,终究还是少得可怜。
栗子给了他家,他的家不大,住的小区不高档,离市中心的距离也不近,但是很温馨。
他有了来自亲人的、很大份的爱。
可是现在……他唯一的亲人正在ICU里躺着,九死一生。
他有父亲,有表哥,有表妹,有发小,有让他头疼的青梅竹马,有那么多追在他后面喊着喜欢他的小迷妹,可是沐荣柃,什么都没有。
以前他不怎么待见他,但是想想,这人也没那么讨厌。对他……也算很好的了。
不然怎么会把屋子让给他自己睡那么久的沙发。
所以自己回应一些,也是应该的。
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是吧?
“我没你家钥匙,把西子沫接回我家了,回头你可以再接她回去。”
“嗯。”沐荣柃应道,双目失神。
万岁没怎么来过医院,他不喜欢这里,尤其是重症监护室门口。惨白的陈设,空气中肆虐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眼泪和哭嚎不绝于耳,不是大喜就是大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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