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红色的余晖穿过透明的观景层洒在浅蓝色地面,忽而又被飘来的云遮蔽,就像是海边的灯塔若隐若现,漂浮不定。
身穿雪凛大制服的少女正站在塔下观望四周,时不时弯腰拉高黑色的过膝袜边,时不时又轻点着锃亮的小皮鞋,小嘴一直在嘟囔着什么。
等到照弘掩护着纱衣绕过主楼后,我才从离校门较近的花坛后走出,少女与我对视一眼后又突然转到另一边,小手将刘海向上一捋。
我想不明白她又怎么了,慢慢走近后打了声招呼:
“下午好,夕纪。今天还开社团,感觉和加班一样啊。”
“走吧,你已经迟到了。都没空聊漫画了。”
瞥了我一眼,夕纪先一步走向公寓区,像领导般将手背在身后压下百褶裙加快脚步。
我可不能让她这么快到社团,连忙跨步挡在她身前。
她眼中那带着些灰尘的琥珀与我对视,小手拂过脸蛋,将视线压下装作整理领结,问道:
“前辈,你到底想做什么?先说一句,我没有什么能帮你的。”
“心情不好吗?今天稍微有点事情所以迟到了,抱歉。”
“不用道歉,就是觉得前辈的打扮变了所以不习惯,明明不靠谱还穿西装,差点没认出来。”
能听出来她的确在生气,而且似乎是在生我的气,理由绝对不是打扮和迟到什么的。为了之后,我只能先讨好她:
“是这样啊,为了改善你对我的印象才特意打扮了一下,可惜了。”
“什,什么啊。”她突然抬眼看来,“我又不算讨厌你,别说让人误会的话,快走吧!”
“等等,这样的状态去了社团也没办法正常开会吧,到底怎么了?”
“前辈才是,这身打扮一定是去和纱衣酱见面了。所以呢?进展怎么样,我说的话有用吗?”
...果然被看出来了,之前没有回去换衣服的时间,我尴尬一笑只能承认:
“还可以,谢谢你能为我们着想。”
“所以才要迟到了啊,说好了要教我知识的。”
“下次一定会提前来的,这次情况特殊...”
“不说了,你们这样本来就是我希望的,晚来一次也没什么。”
说着,她挪动脚步绕过我继续向前,我没理由继续阻止便跟了上去。
总觉得她还藏着什么事情没说,但气氛一旦沉寂下去就没了再度开口的勇气,男女之间就是这样,不知什么时候就多了一层厚墙壁。
我们来到冷清的公寓区,周围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般,而前面的她却突然打破宁静:
“我去过cos社了,结果你也能猜到吧,那一个个都看不起我的样子。”
“嗯?不用勉强自己的,我...”
“够了,别来安慰我。明明我喜欢动漫也努力去学了,为什么会这样!?”
她突然转身,双手攥着裙摆,微启的双唇间洁白的牙齿紧扣在一起。
“冷静一点,马上就...”
“冷静什么啊!祥司前辈现在也不会太为我考虑了吧!来帮我也是为了纱衣酱,如果没有她就绝对不会来的吧!”
“......”
我无法反驳,过了这么久她察觉到了也很正常,如果现在骗她一定会适得其反。没想到她会在这个关键节点爆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愿意来帮帮我,朋友都走掉,连哥哥都这样把我丢掉了,什么家人朋友都是假的!!有什么意义,我在这里,坐在会长这个位置...?你快告诉我啊!”
掩不住泪水的夕纪一把抓住我胸口的衣服,断续呜咽着,大口呼吸着想把涕泪都收回去。
“前辈,为什么还要来见我啊。你肯定觉得我很麻烦也很讨厌吧,为了纱衣才勉强自己的是吗?没关系的,我不会妨碍你们的所以你快走,别再管我了!”
这么近的距离下,我看清了她那瘦到如竹节般的手指,颤抖着,犹豫着,再顺着手臂向上看去,是一张被泪水染花了妆的脸蛋。
我难免不心痛,就算她这么说我心里也已经把她当成了朋友。于是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竟任她顺势倒在胸口,那份稚嫩与骨感清晰地传达给了我。
呜咽转为悲泣,她用几乎感受不到的力气环抱住我。
没有人会不需要他人的支持,就连一直只依靠自己的我在某一时刻都会崩溃落泪,像她这样弱小的女生更是。她现在需要的只是哪怕一丝的温暖而已。
而我决定让她脱离这样的世界,因为她还有默默注视着她的家人存在。
“一开始,我确实是为了纱衣才来的。但我没想到现在和她的距离会被拉近,能有这么大的满足感,这些都是因为你才改变的。”
“单凭这一点我就绝对不会把你丢在这里。而且纱衣也喜欢你担心你,她不会原谅我丢下你,如果可以的话,这时候她也一定会在你身边的,我们都很愿意帮你。”
我小心组织着语言,怀里的她完全不吝啬我这块免费手帕,温热的液体已经渗透进我的衣服。
等她哭完时间就差不多了吧。
......
“我和纱衣今天可不是去玩的,给你带了个惊喜。”
“什么啊?我还想补个妆呢。”
“不用不用,我们快走吧。”
她在我身边跃动着,完全看不出是刚刚才哭过的人,就连离开也是突然从怀里钻出,还暗自下了什么决心,让我很好奇。
不过还是快点带她去社团吧。
* * *
走上楼梯,纱衣正带着完全遮不住的喜悦站在走廊,虽有些意外夕纪的花脸可还是友好地互相打了个招呼。
然后,我与纱衣从左右护送她来到拉门前,鼓励一直提问的她拉开了门。
“夕纪,对不起!事情超出了我的预测,从一开始我就做错了。”
“照弘...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夕纪抬手碰着下唇后退一步,面前是朝她鞠躬90度的照弘,更里面的社员们跪坐着,拙劣地藏起激动的心情。
“是祥司和夕纪来提醒我你的情况,我想了想自己确实做得不对,作为哥哥我还是应该帮你做一些必要的事情。”
照弘的话听上去有点嘴硬的意思,我微微摇头,说道:
“你们是家人还躲躲藏藏的。干脆说出来怎么样?”
见他困扰地挠挠头然后轻叹一声,脸都红了一片,抬头对夕纪说:
“以后有什么事情都来找我好了,地址和联系方式我都会给你。就是写作的时候要尽量避免,哈哈哈...”
“写作?不和妹妹挑明吗?哈哈哈。”
“饶了我吧祥司!”
我的玩笑惹得纱衣也笑出了声,气氛瞬间轻松了许多。
我推了推夕纪,引她向前一步扭捏着作出回应:
“我知道了。不用这样正式,我接受就行了嘛!”
不久后,我们自觉为兄妹两人留下独处的时间,集合在走廊外听着他们亲切的交流声,有说到我,也有说到纱衣,还有社团的种种事情。
仅仅一句话,两人间的摩擦、痛苦、冷战都被一笔勾销,这就是家人间的羁绊。
“祥司,衣服上都是某人花掉的妆,不解释一下吗?”
纱衣抓着我的小臂,用足以弄疼我的力道收紧下去,乌黑眼眸中满是打趣的闪光。
“为了让她来这里,不得已才...不,是朋友意味上的。”
“哈哈哈,真好啊。有除我以外能说得上话的人在,你变得优秀了。”
“但没有你是不行的。”
“我当然知道啦!我也...”
她并没有说下去的意思。
我们相视一笑,仅仅几天就接受了对方的改变和原本不知道的地方,这所学校真是神奇。
......
照弘一如既往发挥了那极具魅力的包容度,几乎所有社员提出的问题他都给出了对应的答案,指明每人可以做的事情,分配好任务。
在我和纱衣的要求下,我被正式分配了绘制宣传册的工作,而纱衣则会提供必要的帮助以及作为主要角色开始准备。以后我们的交集会变多一些。
仅仅半小时不到,站在夕纪身边的他便解决了所有问题,说了句:
“那些女生就交给我吧,今天差不多了,我会安排她们下周再过来,做好准备。”
这话马上得到了社员们热烈的回应,一个接一个像将军后的士兵般护送他走向玄关,可出门之前他却转身看向我又看看所有人,淡淡说着:
“这是我帮你们的最后一件事,我相信夕纪能做好接下来的事情,要好好听她和你们的两位前辈的话啊。”
既然他这么说,夕纪也已经提前接受了吧,在我看向她的同时她也正看向我,那眼中充满了对以后的胸有成竹。
而照弘的暗示我也很明白,于是便跟着社员们一起点头答应。
化解矛盾需要的是找出源头并相互理解,而这个源头并不适合在此刻启齿,但在照弘走后,我依然转身面对众人。
深呼吸...然后开口吧:
“大家,关于那个谣...”
“我们明白的,秋山前辈!”
“向她们道歉就好了吧,我们也不该对她们有偏见。”
“这事就是个假的个例而已。”
在柴崎的带头下,大家纷纷劝阻了我,投来的视线忽闪着,满是对我以及自身的愧疚,只有纱衣低着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却一句话都不说。
“谢谢。”
“时间不早啦!大家都先散了吧。明天好好休息,下周开始就要尽全力准备活动了,加油!”
紧接着我的道谢,察觉到什么的夕纪招呼大家散去,自己也朝我眨了眨眼走出房间。
只剩我和纱衣的空间变得沉寂,如果她要解释,我认为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可是...
“经纪人今天会早来,我先走啦。”
“今天出来真的没事吗?”
“嗯,一定。”
这么说着的她走过我身边,没有停留一分一秒。
既然没发生那种事,那真相又会是什么呢?我无法主动开口,我相信纱衣。
她总有一天会向我坦白的,在时机恰当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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