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教堂五更的钟声响起时，兰斯就已经爬起了身子。
他走到窗前先开窗帘往外面一看。
太阳还没有升起，只在东边映照出一抹小小的鱼肚白，大半边的天空还沉浸在夜晚之中。
“啊——好困。”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想像往常一样再赖一个小时的床。
不过今天他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做。
兰斯只得忍着睡意，推开窗户。秋风裹挟着寒冷直接灌了进来，把屋内燃烧殆尽的火炉那所剩无几的温度全部带走，也直接拍打在了他的脸上。
兰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感觉一下子精神了不少。
洗漱后，他穿好外出的衣服，轻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隔壁就是莉亚的房间，让这个孩子好好睡吧。
院子里、房子里依然是安安静静地在沉睡着，只有厨房里在准备早饭的仆人们忙碌了起来，炊烟里还散发出小麦粉那甜甜的香味。
他们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尽量避免发出过大的声音,生怕吵醒他们的主人。
马厩里，兰斯看到贝尔蒂埃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给马儿添加着饲料，今天轮到他负责兰斯的保卫任务。
“啊——嗯？早上好，兰斯阁下，今天您起得真早啊。”看到这位平时经常到太阳晒屁股了都还没动静的贵客起得这么早。贝尔蒂埃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平时这个点他们可都是在摸鱼的。
还好今天自己起得早。
一开始，埃莉诺给兰斯配了四五名警卫，要求他们寸步不离地守着兰斯，生怕这个大宝贝突然跑了似的。
兰斯总有种自己是什么珍稀动物的样子，不过这么说好像也确实没错了。
在兰斯的强烈抗议下，埃莉诺最终才同意把人数减少为一人，并且在伯爵府内不再时时刻刻都跟着兰斯。他还有些想做些现在不太好给这个世界的人看到的事情，其实要是可以的话，兰斯不想要任何人跟着他。
主要是自己不会开马车。
“早上好，贝尔蒂埃，我们现在就走吧。”兰斯也向他问候了一句，他的手上正拿着被布匹包裹着的实验型燧发枪。
“兰斯阁下，您不用过早饭再出发吗？”熟悉贵族作息时间的贝尔蒂埃当然知道这个点厨房还没开饭呢。
“不必了，营地那边有人值夜，我跟你们吃一顿就行了。”兰斯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牵马过来上车。
“诶......好的。”贝尔蒂埃已经不是第一次和这位奇怪的男爵打交道，这种事情他轻车熟路，这位脾气古怪的年轻男爵还是别去招惹他的好。
在出城的路上，兰斯透过马车窗，借着昏暗的晨光，打量着街上的景象，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早起来观察这座城市。
马车轱辘碾在青石路板上，车在摇晃的同时发出哐哐当当的声音。
虽然天还没亮，但街上已经有了不少的人。
兰斯看到在污水横流的街巷前叫卖着早点的小贩、发出叮叮当当声响的铁匠铺、以及趁着天还早赶紧进城抢个好位置卖东西的农民，他们都是为了生存在忙碌着。
还有那群在街边横七竖八躺着，生死不明的乞丐。
兰斯忽然想到，他是否因为自己的立场，忽视了一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兰斯正这么想着，突然马车来了急刹车，兰斯差点因为刹不住惯性摔倒在地上，而他脑袋上已经很不幸地被磕出了一个包来。
“滚开，这是公主殿下的马车，撞坏了你赔得起吗？”前边响起了贝尔蒂埃怒喝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他咬着牙忍住痛，对前面的贝尔蒂埃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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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碌骨碌——吁！臭要饭的，你没长眼睛啊！”
“大人您可怜可怜我吧，我好几天没吃饭了......”
“滚开，这是公主殿下的马车，撞坏了你赔得起吗？”
“发生什么事了！”
“好吵......”
街边的一个小屋内，一个半大孩子被门外的一阵嘈杂声吵醒，他嘟囔了一句，正想歪过头继续睡的时候。
“啪——”皮鞭与地板亲密接触，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臭小子们还不起来干活儿！”一个五大三粗的声音从门口处响起。
他的睡意顿时全无。
他赶忙从自己那脏污狭小的床板上爬起来，挨鞭子的痛苦，他可不想再承受一次。
与他一同爬起来的，还有两个和他差不多的男孩子，他们统统挤在一个狭小的堆满杂物的房间内，三个床板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上中下铺，这里就是他们的卧室。
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奴隶一般，可他知道，自己不是奴隶，自己是一个铁匠铺的学徒。
几个月前刚开春的时候，父母不知从哪里听到的，在城里做铁匠能赚大钱。
于是他们把家里春耕用的稻谷和家里养的那几只老母鸡卖了，花了大价钱把自己送进了这个铁匠铺当学徒，希望自己以后也能当个铁匠师傅，给他们挣点钱花花。
可自己来到这里大半年了，师傅除了让自己干跑腿打杂的活计以外，什么手艺都没教过自己。
自己去问师傅的时候，他总是会说“你还不够努力，没资格让我教你”、“其他两个人比你勤奋多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所以还不到时候”之类的话。
就在半个月前，公主殿下的府邸内发生叛乱，街上到处都是兵匪的时候，师傅让他们几人都别跑到街上去，顺便又以街上乱没开张的理由，少发了自己十天的工钱。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之间的斗殴，要把自己的工钱扣掉。
“什么狗屁公主，真讨厌！”当时他抱怨着说出这句话，然后就挨了师傅一个大嘴巴子。
现在他脸颊边的牙齿还是松动的，估计用力一掰就能掉下来。
说他是半大孩子其实也不太对，他虽然不识字，但他还是知道已经十四五岁了。
但从外表上看，他和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没什么区别。而且还又矮又小、瘦骨嶙峋的。
自己的父母总说要让自己好好吃饭，不好好吃饭身子长不大，可自己哪来的余钱去买吃的呢？
来的时候说好的每个月五枚银币的工钱，开始学打铁后变成十枚，可实际上一枚要孝敬师傅，两枚用来当伙食费，还有两枚要寄回家里给父母。
他现在身上连一个铜子儿都没有。
厨房里，几个学徒的师傅提着一个桶出来，里面装着热乎乎的麦粥。
“快点吃，吃完了赶紧去干活！”
师傅抡起一把大勺把粥依次倒进几个学徒端着的碗里。
“又是这种和水一样的稀粥，连勺子都立不起来。”徒弟们当然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内心里嘟囔着。
分发完麦粥后，师傅走进灶房内关上门，徒弟知道他肯定又在里面偷偷吃着肉干和鸡蛋了。
他端起碗扒了一口麦粥。
寡淡无味，里面只掺了一点点的盐，连一个油花都见不到。
“我听说，师傅最近正在给一个‘大人物’做事，一天有五十枚银币呢！”
“难怪他这几天白天一直待在外面到晚上才回来，我还以为他出去找女人玩了呢。”
“嘘——小声点，被他听到我们会挨打的。”
几个小男孩正小声嘀咕着。
一天五十个银币吗？要是有哪一天我也能赚这么多钱就好了。
他心里一边想着，一边把碗里所剩无几的粥喝光，把碗里每一个麦粒舔干净，用袖子擦了擦嘴，在师傅的催促下开始了新一天的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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