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哑巴，上了车后就没说过话，梦里话倒是挺多，斗争怎么可能停得下来？”
驴车在小路上颠簸，少年被同车的板牙大叔晃醒了。
“马上就要到关卡了，还不快醒醒，做白日梦也要有个限度啊。”
少年揉了揉黑眼圈，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抱紧比他的个头还要长出一米的刀匣，望向不远处士兵们设下的简陋关卡。
四处生烟的平原，乌鸦掠过头顶，来往的人们沉默不语，一个个都用兜帽把自己的脸藏得严严实实。
少年更是如此。
他的长相随母亲，杂糅着少年独有的美，以至于很多不怀好意的人弄混过他的性别，当然，其中也不乏存在得知真相反而更加兴奋的人，只不过他们的下场都不会很好。
“停下！干什么去的？”
一名士兵拦住驴车，车夫立即走上前恭维道：“大人，他们都是雇佣兵，我就是个送人的。”
“雇佣兵？”
士兵围着马车转了一圈，仔细打量车上的三个人：一个随身携带榔头的板牙男人，一个光着膀子、腰间别着两把杀猪刀的大肚皮，还有一个就是少年。
“小孩子？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抱着的是什么？”
士兵粗鲁地拿掉少年的兜帽，一瞬间为他稚嫩的外表感到惊讶，但很快镇定下来，尽心地做起了本职工作。
“流光，今年十四，从移天之地而来，这是父亲留给我的遗物，里面是把长刀。”
与外表不同，流光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
士兵望着他，不自觉地想起了远在家乡的妹妹，叹气道：“家里再没人了？”
流光点了点头，眼里没有一点孩子该有的天真烂漫。
“小兄弟，前面就是群峰都市金安，虽说文件降低了参战的年龄，但哥还是给你提个醒，想清楚咯再过去，进了里面可就由不得你了。”
流光没有回答，那双浑浊的眼只是盯着地面，随后像认命般默默合上。
见他没有反应，士兵也不再浪费时间，向后面的同伴示意放行。
驴车继续在泥泞的道路上摇晃，大肚皮和板牙在打牌，而流光始终沉默不语，和昨天刚上车时一样。
“老鲍，你说你这杀猪的活不干了，丢下一家老小跑来当什么兵啊？”
板牙输了一局牌，甩手不想玩了，眼见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他又开始打听起别人的底细。
“赚钱呗！俺算过了，一头猪两银，一颗头一金，这杀人不比杀猪简单？你呢皮特儿？”
“嘿，您可别笑话我，老子三十多岁了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听说随营的商队里有那种便宜又漂亮的，我就来了。”
两人仰天大笑，车夫也笑着摇头，只有流光静静闭着眼睛，坐在边角一语不发。
“誒，小兄弟，你呢？我看你年龄这么小，也没尝过那事儿吧？还是说你是打着当雇佣兵的幌子，实际上是跑去随营的？”
皮特舔了舔泛黄的板牙，下流地盯起流光。
“我们那儿的领主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孩儿，咱之前不懂，现在看看，好像也不是不行吗，啊？哈哈哈哈哈！”
面对侮辱和挑衅，流光眼皮也不带眨一下，知道自讨没趣，皮特也不再骚扰他，转而自顾自地感慨起来：“诶呀，这世道啊，这么小的孩子都要上战场，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该死的七雄！要我说，凭什么还叫他们英雄？就因为他们封印了蛮魔的老巢？还是因为他们起兵造反，害死了咱们的天帝？”
“哎哎哎，皮特儿，话可不敢乱讲！”
老鲍紧张地捂住皮特的嘴，小心环顾着四周路人的反应，见无人注意，七尺大汉方才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说道：“公然议论天下是非，你不怕死啊！”
“怕什么哟，谁不知道这好端端的一个帝国全因为他们七个给搅和咯？搅和就搅和吧，顶多换个天嘛，结果这搅和后又散手不管，害得现在但凡是个有名头的主都敢称自己是什么黄金白银天下大王的，这不还是祸害咱们老百姓？”
“诶呀我的祖宗啊！我求求你小点声！”
“他们害得我连个老婆都找不到，我怕啥！”
皮特越说越上头，一直沉默的流光突然发出一声嗤笑，老鲍和皮特不约而同地转向他，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我说你，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皮特不满地说到。
“我没笑你。”流光拉低帽檐，收敛情绪，淡淡地说道，“我笑这世道不济。倘若天帝在世，他肯定能给你找个老婆。”
“嗨你这小孩儿！别以为仗着你年龄不大就可以为所欲为！老子照样收拾你！”
皮特已经把手摁在了腰间的榔头上，老鲍倒是个明白人，立即制止道：“你和孩子犯什么气呢！再说了，人小兄弟说得也在理，哈哈哈！”
“我？！得！你们爱咋说咋说！”
皮特窝在角里生闷气，老鲍则接住话茬，想多和流光聊几句。
“小兄弟，是叫流光是吧？你这年纪，怎么就想着跑来做雇佣兵呢？”
见没有回应，老鲍从腰包里摸出了半块干粮，递到流光面前，耐心地说道：“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我知道，如果我不上，那迟早会轮到他，所以我来了。”
眼见那半块干粮，流光的肚子不合时宜地起了反应，但他思索再三，还是拒绝了老鲍的好意：“谢谢，我不需要。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所以我来了。”
“一个家里人都不在了？”
“不在了。”
“真不在？你在想想呢？”
“不在。”
“诶。”老鲍长叹一声，安慰道：“没事，至少你还活着......都说穷孩子早当家，你是你爹妈唯一一个存在过的证明了，你要珍惜自己的生命，来，拿着吧，别和叔见外。”
老鲍把干粮硬塞给了流光，见推脱不得，流光纵是有万分顾虑也只能收进囊中。
更不忘道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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