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一年前,一心只读书的丽兹,通过自己的努力升入了这所重点学校,但由于她普通的外貌,普通的家境,以及内向、孤僻的性格,刚开学没几天,她自然而然的成了这个光鲜的班级里唯一的攻击对象。
关于她的家庭,她的母亲在那之前没多久当环卫工人的时候,遭遇了车祸,从此失去了劳动能力,巨大的医疗费用给这个经济条件本就差的家庭增添了不少的负担,她的父亲带着她四处拜访七大姑八大姨,却没有一个亲戚愿意伸出援手,包括曾经受过丽兹一家资助的亲戚。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冷漠,丽兹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而又在那时,丽兹的父亲被迫下岗,好在经邻居奶奶的介绍下,父亲来到一所小餐馆打工,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赚来的钱可勉强维持生存,但母亲的伤却始终不见好。
“我不去读书了,我也要上爸爸那样出去打工,然后照顾妈妈。”有一天,丽兹这样对邻居奶奶说。
“不,孩子,家里的事你别担心,奶奶会帮你的,你就放心地去上学吧。”邻居奶奶慈爱地拍了拍丽兹的头,丽兹哭到哽咽。
老奶奶说:“一切都会过去的。”她们是一样的,她们一样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开学的第一天,丽兹就需要交好几百块钱的班费,但她拿不出一分钱,于是她战战兢兢地举起手说:“老师,我下星期交行吗?”
还没等老师开口,下边就一片嘲笑声:“哎哟这点钱都交不起,还来读什么书啊?”“你是农村来的吧哈哈哈……”
打那时候起,丽兹的生活就被种种自以为是的嘲笑所包围,所有人都释放出藏匿在内心的恶魔,把丽兹当成一个发泄点,狠狠地攻击。
一开始有女生经过丽兹的身边时,会装模作样地捂着鼻子快速跑开,然后故意远离她,同时让身边的人也远离。
丽兹也想过交朋友,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始终是与这群人合不来的,她无法与身边的同学谈论当时流行的各种品牌,于是就有人嫌弃她这个土包子。
“到底还是与他们不一样呢。”丽兹并没有因此泄气,乐观的天性让她依然能笑着过好自己的生活,那些冷冰冰的嘲讽,通通从她的左耳进,再从右耳出,这些话她不想听,却并没有忘记,这些伤害让她更是刻骨铭心。
一段时间后,本来事情可以就这样平息,直到有一天,刚做完一人份的大扫除的丽兹,拎着硕大的垃圾袋匆匆从昕雅等人旁跑过时,昕雅无意间说了一句:“刚刚跑过去那人怎么一身酸臭?”
“那不就是我们班的穷酸女么?”静伊作出招牌的掩嘴笑。
“是啊,班费都交不起。”旁边一个叫许凌的女生不屑地说。
“这种人凭什么要待在我们学校?真是脏了我们的眼。”说话的女生叫做敖韵。
蕊兰笑嘻嘻地说:“我们不如把她赶出去,我相信,就凭我们的知名度,全校人都会支持我们。”
站在走廊拐角处的丽兹拔腿就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假装没听到刚才的一切。
所以这种接连不断的攻击,渐渐从言语上发展为肢体上。
同学们的举动倒也印证了蕊兰的话,除了每天穿的衣服中掉出“去死吧”等这样的纸团,进教室被当头浇下一桶冷水,然后看到自己的课桌被掀翻,再然后被一群人围在墙角用脚踹……诸如此类的事已是家常便饭。
再后来,自己的皮肤被藏在衣服中的钉子、铁丝等金属物件划破,她已习以为常。
习惯性地选择沉默,换来变本加厉的伤害。
好多人都选择无视,反正受伤的不是自己,那些施加伤害的人,冠冕堂皇的顶着“开玩笑”的理由。
每次发生这种事,总有几个女生在一个角落谈得甚欢,她们几个被称为学校的骄傲,没有一个人敢不听她们的话,因为她们有的是权利,还因为她们能轻易的收买其他人们的喜爱,简单地来说,就是因为他们有钱,权势大,所以她们做什么都是对的,所以她们做什么都有正当的理由加以修饰,所以只要是她们厌恶的人,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她们的出现就像是无声的许可,每个人都可以选择动手,也可以选择无视,但丽兹没有选择权。
两个不同的角落,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一次终于得救了,丽兹在单独留下来做完大扫除后,在教学楼的楼梯口被几个男生堵住去路。
这时,一个女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喷壶,对着那群男生的脸猛喷了一阵。
“哇啊啊啊我的眼睛!”男生们的样子惨不忍睹,女生趁机扯着丽兹的袖子往反方向狂奔。
丽兹跟着他左拐右拐,突然就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在她的印象中,那是整个学校里唯一些拥有生机的仙境。
“我记得你,你叫露雨,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之一。”丽兹毫不拘束地咧嘴笑了。
“嗯,是,我也记得你。”露雨显得有些害羞。
“全年级几乎都知道我。”丽兹说,“你刚刚太酷了!里边装的是柠檬水吗?”
“对,你怎么知道?”
“闻气味!”
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丽兹率先发问:“这里不会有人来吗?”
“你是第三个知道这里的人,除了我,还有晗冰,说起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一直很努力,嗯…她就是不善于表达——哦,我跑题了,嘿嘿…学生一般集中在教学楼和运动场附近,不会来这里的。再加上这里比较隐秘,有的学生就算路过这里也不会注意到。”露雨眉飞色舞地说道,她清了清了嗓子继续说,“我想和你做朋友,我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望着露雨一本正经的神情,丽兹差点就脱口而出:“好啊!”
但是她克制住了:“不行,这样你也会被他们欺负的。”
“我不怕!”
丽兹答应了,但为了以防万一,她建议她们以后在学校尽量少接触,也约好了每天下午放学后来到这个“秘密基地”谈心。
丽兹枯燥无味的生活里,添上了一抹阳光,有时候晗冰也会一起来到这里。
只可惜,好景总是不长。
一天早晨,丽兹从宿舍来到教室时,看样子大部分人已经到了,却没有一个人像往常那样来找她麻烦,而是全部聚集在教室后面,人群里面有声音,听上去像是许凌在后边骂骂咧咧:
“你长本事了是吧?敢撞我,那你就去死吧!”
丽兹正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听到人群外围有同学在窃窃私语:“是晗冰,她不小心撞到了许凌,许凌就把刚接来的开水泼到了晗冰身上,唉…真是可怜,撞谁不好,偏偏撞到了许凌……”
丽兹的脑袋顿时嗡嗡作响:“你要学会反击…你要学会反击…”
“你们给我让开!”人群中间让出一条过道,丽兹把晗冰带到医院,临走前丽兹对着许凌那帮人低声咒骂:“祝你们明天摔断腿!”
果不其然,第二天,许凌那帮人无一例外地因腿骨折住院了,那帮人中间除了跟着许凌的小喽啰,还包括蕊兰和敖韵。
也就是在那时候,丽兹发现了自己潜在的能力,同时她也发现任何人只要接近她,都会遭遇不幸。
不知是谁跑去向老师告了状,据说老师听到“许凌”这个名字,瞬间吓白了脸,一段时间后,“许凌泼开水烫伤同班同学”这件事被压了下去,不过有人向老师告状这件事传到了许凌的耳朵里。
许凌的吼叫声几乎能把教学楼的屋顶给掀翻,这是周假的前一天,距离放学还有几分钟,许凌在班里挨个挨个地盘问那天有谁不在场。
大家众口一词地给露雨提供了不在场证明,正好那天上午她请了病假,可是面对的人是许凌啊,她连解释的资格都失去了。
于是露雨就被许凌和敖韵抓住头发按进了垃圾桶。
“垃圾就该和垃圾待一块儿,是吧?”静伊乐呵呵地招呼着周围的同学看热闹,霎时围了一群人,场面好不壮观。
丽兹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把露雨挡在身后,随即自己的身上也挨了几脚。
“你们…不要太过分!”丽兹的口腔涌进一股血腥味,她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静伊笑着问:“听说你妈妈是扫大街的啊?怪不得你总爱跟垃圾待一块儿呢,身上都沾上了酸臭……”
丽兹顺手从垃圾桶里拾起一个易拉罐,砸了过去,清脆的碰撞声在竞技的脑门响起。“谁是垃圾谁心里清楚!”
真是漂亮的反击!丽兹在心里为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然后就是放学铃声响起时,所有人看见两个女生朝着校门口飞奔,后面一群人紧追不舍。
结果,刚出校门,露雨就被抓住了,在被他们抓住的前一秒,露雨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硬是把丽兹给推得远远的,丽兹一咬牙,头也不回地跑了,不知在泥泞的路上摔过多少回。
有几个人追着丽兹,丽兹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那些人终于没能追来,她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她才察觉自己在发抖
她才察觉这场雨下了很久。
“真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木偶,被捡起也好,被抛弃也罢,至少这样什么也不用想,也没有什么烦恼,更不会感到痛。”她想。
还是要回去面对的,不过这次不是她一个人了,一个不会说话但会倾听的伙伴,从此与她一起了。
很久之后,露雨和晗冰都没来上学。
时间再往后,即使她们来了,对丽兹而言,她们也和陌生人没两样。
又是几个周末过去,一天下午,丽兹一个人在空空的街道上晃悠,像只孤单的幽灵。
“不想看到他们。”
几分钟前——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每次回来都是这个样子,你看看你,啊?衣服脏成什么样子了?你读书读到哪儿去了?”还未恢复行走能力的母亲躺在床上,抬起一只手臂指点着丽兹脏兮兮的校服,不一会儿又掩面痛哭起来,“我这双腿算是残废了,呜呜呜……这女儿也指望不上了,我活着还有什么劲儿啊?”
丽兹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父亲走过来,眉毛一竖,便开始训斥:“你还站这儿干什么?看见你就糟心!”
“那我走就是了。”丽兹狠下心来往门外走,她故意走得极慢,不一会儿她回过头,“我这个样子,还不是因为你们。”
于是她愈走愈远。
丽兹看了看自己手臂上布满了淤青,叹了口气。
一只黑猫温柔地过来蹭了蹭丽兹的小腿,这时她注意到黑猫的不远处有一个人偶,模样极其怪异。
她不知不觉地走过去,捡起了人偶仔细地端详:“越看越像是一种诅咒人偶…嗯?诅咒?”
那个时候,黑影便出现了:“其实我来自于你的心,当你心生仇恨的时候,我就受到了召唤,现在,把你的灵魂交给我,我会帮你改变这一切……”
丽兹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第一个目标是许凌。
丽兹的做法起到了效果,她在班里看到许凌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
有人说,她该不会是被谁诅咒了吧?许凌丝毫不相信这种说法。
邻居奶奶也察觉到了丽兹的不对劲:“一切都会结束的,只是那一天还没到来,你现在做的事,终有一天会还给你自己。”
丽兹还是没有等到那一天。
……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被那群人发现了,我打不过,只有跑,然后就被他们扔到了镇外那条河里,我不会游泳,就只能一个劲地扑腾,结果越沉越下去,那附近正好没人,也听不到我呼救。”丽兹轻描淡写地说着。
她讲完了她的故事。
我们全程只是静静的听着,这时我问:“那…黑影后来去哪儿了?”
“怎么说呢?在我疯狂的想要报复的时候,他便出现了,同时让我记起了一切,他所吞噬的我的灵魂,只是我用傀儡做的一个复制品。”丽兹笑得释然,“我放了他,给他自由,也是给我自己相同的自由。”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我没有抓住它。
“你还想报复吗?”安琪问。
“我不知道,你们觉得我应该怎么做?”丽兹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嗯…毕竟我也不是你,不能代表你的想法,最多只能为你提建议,怎么做还是得看你自己。”凯西叹了一口气。
我忽然开口:“你还记得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吗?”
“当然。”丽兹点头。
“那就做到底。”我被自己说出的话吓了一跳。
“顺其自然吧,反正我们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凯西扫视了我们一阵。
我们各自怀揣着心事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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