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浊昏的火烛悄无声息地散发着微光，只有几滴潮湿的落水声闪过，彰显着此刻并非静止画面。
吱——
一道沉闷的推门声突兀响起。
寒风涌入地牢，通道两侧的火把似感受到一丝不安，惶恐摇曳着，似要将烛心挣脱束缚，远离这个阴暗潮湿的地牢。
长廊上，清脆的脚步声‘踏踏’响起，似死神的催鼓声，摄人心魂。
能关押到这里的都是一些凶神恶煞之徒，明明早已泯灭了人性，在听到这声脚步仍忍不住屏紧呼吸。
“嗯哼哼~”
古怪优美的童谣响起，漂浮荡漾在整个地牢。
囚犯们心跳似也跟着停滞下来。
这不知名的歌谣…
实在太诡异了。
这种诡异的反差感古怪瘆人，若是军部那边派下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他们这些死囚倒也不会如此害怕。
曾听仙人说，人死后七魂六魄尚且不会破散，而是暂存于凡尘间，一些怨气极重者，亦会化身成厉鬼，前来平息身前的怨恨……
这不由得让他们想起阴府恶鬼，想起曾死在自己双手下的，一个个血淋淋的面孔。
“鬼！鬼！不要杀我！”
有胆小者，已惧怕到失声。
“你才是鬼！”
温辞哼唧唧，本来心情愉悦地过来探望探望臭书生，结果面还没见，就被别人称为鬼。
鬼有我好看吗？
温辞愤愤：“都给我安生点，你们命不错，本该判你们死刑的，但军部那边缺些人手，想活命的，就等着挣军功去！”
赦免是不可能的，物尽其用吧。
温辞继续哼着家乡的歌谣，朝地牢最深一层走去。
等会在那臭书生面前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舒坦
温辞又想到下午那臭书生的温怒表情…
嘤嘤嘤，好想再欺负一下。
谁让臭书生占她便宜。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这几日的思绪太过活跃了。
行军时她打下酷飒、无情的人设怎么一遇到司离就不复存在了。
撕他胡子，塞他糖果…
夭寿啊！
看到司离装严肃的模样就想调戏下，可那也只是心中想想啊。
怎么就付出实际行动了？
自己好像还乐在其中？
不行，姐姐可是修仙的人，不能眷恋凡间情愫。
温辞加快了脚步，疾步至关押司离的牢房前，重重朝铁笼踢一脚：
“起来，该服刑了！”
“姑娘莫要打趣司某了。”
司离缓缓起身。
温辞臆想他葛优躺在稻草的情节并未出现，相反，如玉公子袖袍轻掀，拂袖起身，模样好不大气、潇洒。
一看就是自幼受到良好的熏陶。
世家贵公子。
温辞心中第一时间想到。
她撇撇嘴：“你就不想知道你为何被关押在这儿？那老头说的待遇丝毫没有，相反，被关在最阴暗，最潮湿的地下三层？”
司离轻笑：“姑娘安排，自有深意。”
这话温辞还真不好反驳，把他关押至此，当然是为了避开老太监的眼线，但她肯定不承认：
“没有深意，就单纯想看看在贵公子是什么反应？”温辞说道，“把被视为明珠的大公子，毫无人性地关押在死卒所用的牢房，肮脏、腐臭、血腥…你可以单纯理解为我的恶趣味。”
“姑娘不是看到了？”
是看到了，屁大点反应都没。
搞清楚啊，这里曾经是用刑室，曾有好几个囚犯忍不住酷刑而死的…
说不定还有阴魂。
小狐狸肩膀簌簌，她可不敢一个人来这儿。
再看看这家伙。
吓傻了？
难不成是修士司空见惯了？
温辞下意识地抬头，视野却被一处醒目的脏渍顿住。
…哪有修士不会净身术的？
修士不贪恋俗世金银，只为清心苦修，这家伙还浪费时间去教书……
温辞感到兴趣索然，抛出来意：
“那枚玉佩对你挺重要吧，喏，我托人寻来了。”
温辞隔着铁笼递给他，司离微愕，正欲伸手迎接，小狐狸却突然缩手。
抬头望去却迎上了小狐狸戏弄的表情：
“先生还未帮我解惑呢。”
“…司某说了，在下是剑仙，姑娘想问什么？”
“剑仙？可笑，剑仙被关押在这，连凡间铁笼都破不开，还称剑仙呢？”
“……”
司离其实很想说不是你特意把他安排在这，避开老太监眼线谈一谈。
为何要逃跑？
“说不出话了吧，哪有剑客不佩剑在身，反而封在剑匣负于身后的。”温辞嘟囔着，问他：“你来这里是不是为了仙家异宝？是不是为了寻求仙缘？”
司离笑笑：“并未什么异宝现世，那只是仙人闭关出来所产生的异象。”
“仙人出关？你当我傻？庆国方圆百里一点灵气都没有，哪个蠢仙人会在这里闭关？”
温辞环肩：“我是问你想不想寻仙？我看你顺眼，你若想的话我们可以结伴寻仙。”
司离笑容僵住了，好半晌才吱声：“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了，司某没有灵根。”
仙人需要氤氲的灵气滋养，喜爱在山渊之精、辉光日新之处，采天地灵气，聚阴阳精华。
这是常识。
而闭关更是寻要浓厚的灵源。
但多数修士不知晓的是，仙道至极的闭关是不需要灵气的，而是感悟一种‘意’，感天道法则，悟万物本源。
小狐狸方才邀请他寻仙？
结伴寻仙？还寻的是假仙？
司离果断摇头，称自己并未检查出灵根。
没有灵根便不能修仙。
虽可以走武修一道，但突破不了凡胎肉体的桎梏。
终究是一个只会耍剑的武夫。
在凡尘看似光荣，但在这个世界上…为蝼蚁。
温辞悠然叹一口气，眼帘低垂，长长的睫羽将那双翦水秋瞳完美遮掩，看不清何种情绪。
她幽幽道：“凡人亦可以寻仙，寻求长生之法？你当真不对仙缘感兴趣？”
“嗯，司某只是历经于此，并不想寻仙。”
“哦…”
温辞心中有些猜测，她直问道：“那日先生所给的丹药，是先生自己炼制的？”
司离笑而不语。
果然，和她想的不错，这臭书生是炼丹师，小说中一心扑在药材上的老头子，没有灵根便走丹修一路。
不求仙缘，只为练得一手好丹。
不过这家伙为什么这么年轻？
“臭书生！”
诶不对，该叫他臭道士了。
温辞改口道：“臭道士，既然你是一名炼丹师，有没有跟着本姑娘混啊，姐姐可是镇国大将军，说不定能寻得许多药材给你炼呢。”
司离并未在第一时间否认，想了想道：
“姑娘有剑魂草在身，可以与司某做一番交易。”
“我没有你所说的剑魂草。”
“你有的”司离淡淡补充道，“还很多。”
“……”
“果然！你这个臭书生在一旁偷看我，我就说你怎么出现这么巧！”
司离不可否认。
“这个不行！我需要用它来温养佩剑，使其附灵有仙意！”温辞狠狠磨牙，“这可是我迈向御剑飞行的第一步！不给！”
御剑飞行？
你再回去练个几百年吧。
司离心中吐槽，但也差不多清楚小狐狸的性子，不惹她炸毛：
“姑娘不知晓如何用剑魂草，附灵淬炼剑体更不懂得。”
司离淡笑道：“况且你这些剑魂草来路不明，若找他人炼制，会引猜疑的。”
谁猜疑，司离就并未明说了，毕竟小狐狸现在可是与庆国国运牵连一体。
事做太绝的话，对小狐狸以后修炼有害无利。
温辞小脸一凝，狠狠剜司离一眼：“玉佩你还要不要了？”
“姑娘若喜欢，便赠于姑娘了。”
“当真？”
她还真想要这枚玉佩，通灵剔透，好看得很。
“当真。”
司离应道，千年前的老物件罢了，可以增快佩戴之人的修炼速度。
于他而言，不过一个身份令牌而已，没有半点作用。
既然小狐狸喜欢，那便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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