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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死者(一)

第二章 不死者(一)

2152年2月24日9点27分。

白光大厦是一座有着五十年历史、二十三层高的写字楼。

时过境迁,周围的建筑和人都变了,只有它没有变。

保安老罗觉得,自己就和这白光大厦一样,都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

只见他和平时一样,拿着个保温杯,站在马路边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路人。

突然,一个少年进入了他的视线。

少年看起来个子不高,五官清秀,十七八岁的模样,却穿着一件尺码偏大的黑色高档西装。

在白光大厦工作的这十几年里,老罗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像少年这样的,应该是穿着父亲或哥哥的衣服来面试的。

猜测归猜测,问还是要问的,老罗上前问道:“娃娃,你来这是做啥的啊?”

少年没有回答老罗的问题,而是把手上一张黑白传单递给了老罗。

那是一张招工传单,正面写着:怪异侦探社。本社诚招18周岁至50周岁,心怀正义,且对推理小说或推理电视剧、电影有兴趣者。男女不限,有无相关经验均可。如有兴趣,请联系本社社长郭富帅,电话:18XXXXX。地址:蓝海路485号白光大厦23楼怪异侦探社。

“怪异侦探社?”

老罗开始回忆:最近好像是确实有一个叫【怪异侦探社】的公司在白光大厦落户。

他还记这家公司的老板是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大个子,这两天经常能见到,上次他还亲眼见到自家老总的外孙女带他过来。

“哦——我懂了,娃娃你是来面试的。对不对?”

老罗拿了把椅子给少年。

“娃娃你先坐着。等会儿啊,这个......小郭老板来了,你跟他一起上去。”

老罗指了指前面的升降梯。

少年看着面前的椅子,好奇地打量了起来,就好像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椅子这种东西一样。

老罗低头,看到了少年裸露在外的双脚,大声喊道:“哎呦,你这娃娃。你怎么不穿鞋子啊?”

少年看了看自己的脚,没有说话。

老罗赶紧从角落里拿出了一双黑白运动鞋,二话不说就套在了少年的脚上。

“我说你这娃娃,鞋子掉了都不知道!别到时候踩到石头,踩到碎玻璃渣子,再把脚给拉了哦。”老罗俯下身子,给少年把鞋带系上。

“这个啊,是他们五楼展示用的鞋,说是要拿去丢掉。我说这好好的鞋,丢掉怪可惜的,就给捡回来了。”

“原本啊,我是要拿回去给我孙子穿的。不过现在,你比我孙子更需要这鞋子,就给你穿上了。娃娃你可不要嫌弃啊。”

老罗绑好鞋带,又说了一句:“嘿,别说,这鞋穿在你脚上还挺合脚的。”

刚好这时,郭富帅来了。

老罗冲着郭富帅喊道:“小郭老板,来上班了啊。”

郭富帅一口气吃完了手里的鸡蛋饼,回应道:“啊,是啊,罗叔。”

“这里有个娃娃,好像是来你们公司面试的。”老罗推了少年一把。

“哦,是吗?来我们公司面试的。那就跟我一起上去吧。”郭富帅拿出了自己的门禁卡,在打卡机上刷了一下。

临走前,老罗叫住了少年。

“对了,娃娃,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年回过头,向老保安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阿伟。”

接着,他就跟郭富帅一起上了升降梯。

在升降梯还没到二十三层的间隙,郭富帅一口气连着问了阿伟五个问题。

“那个,你是怎么想到来我们侦探社的啊?”

“你是通过什么途径了解到我们侦探社的啊?”

“还有,你平时喜欢看什么样的侦探小说啊?”

“看什么样的悬疑电视剧啊?”

“喜欢什么样的作者啊?”

阿伟没有回答郭富帅的问题。

二十三层到了,升降梯的门打开两人一出门就看到一个头戴猫耳装饰耳机,身穿银色卫衣的双马尾少女。

“喵~~”少女做了一个猫爪向前的姿势,再学了一声猫叫。

阿伟原地不动,郭富帅则是直接掉了色、失了帧,化为黑白色。

因为就在前天,少女还不是这个画风;不,应该说昨天她还没有这套衣服。

少女好像是意识到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有多么羞耻,直接穿过墙壁逃走了。

“珍儿?珍儿?”郭富帅喊着少女的名字,进屋子寻找,见没有人回应,也看不到人影。

最终,郭富帅还是决定先面试一下眼前的这个叫阿伟的年轻人,然后再去找刚才那个少女。

郭富帅给阿伟倒了一杯水,并示意他可以找一个位置坐下。

阿伟坐下后,郭富帅开始了对阿伟的面试。

“你叫什么名字?”郭富帅问道。

“阿伟。”

“你为什么会想来到我们侦探社?”

阿伟递过来一张被揉的皱巴巴的传单,这传单正是郭富帅昨天在街上派发的传单,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愿意来。

“嗯......你有什么特长吗?”郭富帅问道。

阿伟拿起了玻璃水杯,直接捏了个粉碎。

郭富帅连忙上前,查看阿伟的手,说道:“我说你这人......怎么突然把杯子捏碎了啊!”

摊开阿伟的手后,郭富帅发现了阿伟手里的玻璃水杯的碎屑,但却没有一点伤口!连轻微的划痕也没有!

郭富帅想着:自己这是捡到宝啊!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铁砂掌吗!

郭富帅激动地抓住阿伟的手,说道:“我们侦探社......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

“哎呀!嘶——啊——”郭富帅被阿伟手里的玻璃碎渣扎到了手。

趁着郭富帅去包扎伤口,处理地上碎玻璃的空隙,阿伟站起身看了下周围。

这里是白光大厦的顶层,透过周围高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

阿伟回过头,发现之前那个叫珍儿的双马尾少女在偷偷看他。

少女的身体一半在墙里,一半在外面。

阿伟摸了摸墙,发现他的身体穿越不了这面墙壁,而那少女,却可以自由地在里面穿梭。

刚好就在这时,郭富帅发现了少女,一把拉住了想要逃走的少女。

“珍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

少女看到郭富帅,脸马上就红了,头上还冒着蒸汽。

少女甩开了郭富帅的手,跑了。

阿伟发现,眼前这个叫郭富帅的男人和他一样无法穿越墙壁,但他却可以触碰到刚才那位少女。

这是什么原理?阿伟很是疑惑。

“啊,不好意思,她平时一般不是这样的。”郭富帅赔笑道。

“哦,对了,刚才我话说到一半没说完。你......不介意我现在这样跟你说话吧?”

郭富帅靠着扶手,朝阿伟挥了挥受伤的右手。

阿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郭富帅走了过来,和阿伟一起看楼下来来往往的车辆,以及过往的行人。

“怎么样,看着还不错吧。偶尔看看还好,多看了就腻了。”

阿伟开始观察起眼前这个叫郭富帅的男人,他的个子看着挺高的,穿着一套笔挺的格子西装;头上还扎着一个小辫子,脸上则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整体上给人一有种成熟稳重,但又不着调的感觉。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前两天我还在超市给人打工,但昨天我就去超市把离职手续办了。然后今天,我就在这里开侦探事务所了。”

“原本我是想开一家侦探同好会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叫——怪异侦探社。”

“但在昨天......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打算开侦探社了,我要开侦探事务所。”

“为什么?”这是阿伟今天见过郭富帅以后,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说的第一句话。

“哈哈哈哈,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聋子或是哑巴什么的呢。”郭富帅想笑,但意识到这个好像不怎么好笑,就放弃这个话题了。

“我改变主意是因为——我觉得与其做一个普通人普普通通地过一辈子,倒不如轰轰烈烈地来一次。”郭富帅来到了一旁的台球桌上,打了一发台球。

“就好像你原本是一个老书虫,一个在网络平台从不发表言论的读者。”

“可有一天,你突然发现——原来我也可以写小说,我也可以写故事。”

“而且我写的故事,比那些在小说榜单上的人都要好。”

“那么——我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曾经有一个老作家在网上发视频。他说:其实很多人、很多作者——都是默默无闻的。他们的小说,永远都混不出头,只能每个月混混全勤,发出来给自己、给编辑、给那几个忠实的粉丝看看。”

“虽然没什么人气,但他们还是会继续写下去。”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郭富帅看向阿伟。

“为什么?”阿伟抬头。

“因为他们有梦想,有勇气,有决心,有毅力。他们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成功,会写出让自己成名的小说。”

“而你呢?说人家小说不够精彩;说人家反派写的模板化;说人家主角写的不够好;说人家故事太老套了。说了半天,你写过小说吗?写过,但从来没发出来过。”

“那你说个锤子啊!”

“这样的人就是个杠精!是个喷子!连说别人的资格都没有。”

“但我不是杠精!也不是喷子!”

“我要向过去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我郭富帅一样可以开好这个侦探事务所。”

阿伟有点不明白:这人刚才不是还在说小说吗?怎么突然说起侦探事务所了?

“一开始吧,我开侦探社就是为了好玩,为了解开几个谜题,为了丰富一下自己的业余生活。”

“但在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

“错了?”阿伟上去,摸了摸台球桌的边缘。

“你听说过【使命】吗?”

“【使命】?”阿伟拿起了一个台球,把玩了一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而我的【使命】就是拯救这个世界。”

阿伟被眼前这狂妄的男人给逗乐了,这个人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肯定觉得我很狂吧?”郭富帅把最后一颗球打进了洞里。

“人啊,在有的时候——就是需要逼自己一把,不然永远也不会迎来成长,永远都是碌碌无为之辈。”

“就好像一个人,觉得自己文笔很好,觉得自己可以去写小说;然后他改了无数次小说,把一本原本是和傻白甜谈恋爱的恋爱小说改成了惊险刺激的悬疑小说一样。”

“他为的是写一本热门的小说吗?错!他是想证明他自己!”

“即使今天是投稿的最后一天,他也要把自己改了又改的小说发出去。”

“无论成败,至少他做了!他迈出了那一步!”

“因为只要他迈出那一步,他就是勇者!一个有资格和那些逐梦者站在一起的勇者!”

“即使他会跌倒!即使他会失败!即使他半途而废——他也依旧是勇者!”

来这里的路上,阿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是像郭富帅这种狂到骨子里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阿伟笑道:“我们到底是在聊小说?还是在聊小说作者?还是在聊侦探、聊侦探事务所?”

“都是,也都不是,”郭富帅拿过了水喝了一口,“怎么样?有没有被我刚才慷慨的演说感动到?有没有觉得在自己体内有一股热血在沸腾?有没有觉得【使命】在召唤?有没有控制不住想要去做一个侦探?”

“我觉得你是想劝我去网上投稿写小说,而不是劝我去做个侦探。你之前说的话......和侦探有什么关系吗?”阿伟不理解。

“当然有关系了,”郭富帅放下水杯,“你看看,这个做侦探,就跟写小说是一个道理。”

“写小说,你要去网站投稿,投稿了才有人看;有人看你才能知道自己有哪里写的不好的;知道了自己有哪里写的不好的,你才能去改进你自己。”

“做侦探,你要去侦探事务所挂牌;挂了牌,你才能去办案;办了案,你才能有经验;有了经验,你才能去改进你自己。”

“你看,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

郭富帅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给阿伟,说道:“来,我这里有份合约,你现在把它给签了,签了以后你就是我们怪异侦探社正式的一员了。”

阿伟接过了合同,看了看郭富帅那张充满期待的脸。

“我怎么觉得......你在忽悠我呢?”

“没有!怎么会呢!”郭富帅原地吹了个口哨,还时不时撇个两眼。

阿伟签完了合同,把合同交还给了郭富帅。

“你刚才说的头头是道,是不是你自己写过小说,然后去网上发表了啊?”

郭富帅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了眼自己穿着的皮鞋,然后双手放在背后,站在窗前四十五度角仰着头看外面。

“怎么可能!正经人谁写小说啊!”

此刻,阿伟和郭富帅都发出了的愉悦的笑声。

郭富帅拿出自己剩下的那只手去和阿伟握手。

“阿伟,正式欢迎你加入我们怪异侦探社。”

“那个......阿伟,你的手上怎么......还有碎玻璃渣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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