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理念？新时代？别给自己找堂而皇之的借口了。身为炼金术士，却喊着要贩卖炼金术士，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羞愧？那就大错特错了，先生，这就是人类社会的主旋律啊，”胖子的指尖抚过石栏，“人类可以贩卖同种族、信同一个上帝、说同一种语言的奴隶，为什么就不可以贩卖同为炼金术士的【燃料】？”
“这个……呃……你倒说得轻巧。”老人冷哼一声，“先不论你的合作态度是否真诚，我不认为你有实力进行这种浩大的工程——即使加上我们也不行。在座诸位权当给你卡里欧家族面子，真的要比拼战斗力的话，这里有可以独自毁灭一个国家的怪物，有能够使得多瑙河泛滥的大师，真要打起来，你卡里欧家族的人未必可以战胜他们——这群人尚且没有任何信心，你要如何给他们信心呢？”
胖子的眼睛近乎眯成一条缝：“好吧，既然无法使各位信服，那我们有必要展示一下我们信心的源头。接下来，有请卡里欧家族御用大炼金术士来为大家展示一下吧，卡里欧家最新的研究成果。”
行将就木的百岁老人在两个年轻人的搀扶下，从楼梯慢慢走下，最后停在了倒数第二级台阶上。
餐桌旁的炼金术士们纷纷起身，挤到靠近楼梯的位置来围观。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克雷泽先生用餐巾擦了擦嘴，“至少开开眼界没有坏处。”
哈罗德趁着餐桌上的人纷纷离席，趁机又从其他盘子里塞了几块面包进自己的口袋，一边吃着面包一边被彼得森拉向人群聚集的地方。
“小心，请后退；麻烦一下，请小心……”
卡里欧家族的侍者们在地上用红色的细绳拉出一条警戒线，督促所有人都退到那条线后，在人群和台阶之间隔开了一道五米左右的间隔。
“各位，请不要超出红线。”老人凝声道，“这项炼金术有一定的危险性，假如你没有听从我们的劝告，后果一律自负……”
听得此话，人群又往后退了两米才停下，少数天不怕地不怕的狂人也只敢走到差不多一米远的地方。
对于知识天生有着渴求的炼金术士们，此刻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奇迹的发生，吊儿郎当坐在桌子上的方大同也不例外。
他冷冷地看着那位老者举着手杖，在空中画出一些难懂的符号，像村落中的巫师那般嘴里念念有词。
【切，装神弄鬼。】做出这些干扰视听的动作，无非就是为了让同行不至于发现炼金术的奥秘。
空气中闪过有些不稳定的红光，圆形的炼金矩阵在手杖前展开然后旋转，接着一个又一个在青色的闪电之中破碎。
老人的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但他仍然强撑着进行这项炼金术的施放。
“真是个狠人物……”人群中传来丝丝讨论声。
众人不禁又多了几分期待，谁也知道卡里欧家族的炼金术士都并非等闲之辈，能逼迫他们竭尽全力去施展的炼金术定也可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方大同始终没有解析出他的炼金矩阵。尽管他一遍遍尝试破解，但始终一无所获。
他转而仔细观察那个老人——老人用尽全身的力量，去凝聚手杖上的圆环，红色的闪电每打碎一次圆环，他嘴角就会再度流出血液，这短暂的时间里脚前已形成一朵朵的血花。
可为什么要如此竭尽全力呢？
方大同滤掉这大堂中的惊叹声、讨论声、走动声，再滤掉那个老头跌跌不休的咏叹……
他只能听见这百岁老人的心跳，那颗跳动了百年的古老心脏正在急速衰竭。
金色的眼瞳刹那间收缩成一个点。
他扔出藏在袖子里的刀片，但是一切已经迟了。
就在同一瞬间，随着一声巨响，以红绳为界限，大堂的地面崩裂成碎屑如同被攻城巨炮发射的炮弹般向下带着巨大的速度坠落，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了赴会者们的腿，把他们狠命往下扯去。
虹光和黑影交织，恍如真正的【炼狱】！那种只存在于人类想象中的东西，此刻已然成为现实。
深渊之下，尽是凄厉的嚎哭与愤怒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地板连带着下面的金属不知何时消失了，脚下是万丈的深渊，无数黑色的影子缠成手的形状，厉鬼拉拽着生者，用最强的力量撕碎他们他们的身体，再吞噬掉他们残缺的身体。
“快发动传送啊！！啊啊啊——”
这里的炼金术士无不是泰斗级别，【传送】这种需要消耗极高能源的炼金术，竟有如此多的名宿私下里使用自己小型化的【传送】，假若学院派的人见到，一定会死而无憾。
一个个传送矩阵在血色的暗夜中启动，但那些启动传送的家伙被却被黑影之手从超空间中拽了回来，蓝色的矩阵被硬生生扯碎。
在这痛苦的下坠之中，转眼间与地面的落差已经达到了百米以上，一整个大堂面积的洞窟、原本世界的大门，此刻看着已经和一个杯盖那般大小，不停有残肢断臂带着鲜血飞溅，几秒前还在大堂里看戏的炼金术士，现在已经不明不白地死去了七八成。
整个大堂里的人都被这廉价把戏给骗了——首先是卡里欧家族的当家和盘托出计划，就使得这些本来抱着决一死战心态的炼金术士们放松警惕，紧接着又让声誉颇高的大炼金术士上台演示作为杀手锏的炼金矩阵，这种托出底牌的行为更添得他人信任。
谁会想到，好歹还算世家的卡里欧家族，竟会明面里如此下作。
假如要暗地里发动一个这种规模的炼金术，那么空气中的元素流动一定会让老怪物们警觉；可如果以演示的名义来进行，一切就会被当做理所当然。
方大同对其的预估应该是一个小范围的湮灭程式，但没想到拉出五米的间隔只是一个幌子——那五米的间隔根本不是试验区，而是一个防止卡里欧家族的掌门们不被波及的安全带；真正的作用范围是一整个大堂，这里的四百多号炼金术士，每一个拉出来都可以纵横一方，此刻却在这里稀里糊涂送掉了性命。
那些可以毁灭一个国家的怪物，可以使多瑙河泛滥的大师，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炼金术士，在阴谋与政治面前还是那么无力。
方大同应该不是全场唯一一个察觉到阴谋的人，从那位老人的心跳衰竭却扔坚持做完这个炼金术开始，许多人就已经有所察觉：这根本不是演示；这是一场赌博，赌这些高风险的竞争对手可以被成功排除，因为假若堂堂正正与其交战，卡里欧家族不一定有足够胜算。
看起来，他们赌对了。
炼金术士的生活就是刀尖上跳舞，这种赌徒般冒险进取的心态正是害死这些老怪物的毒药。
【喂，认真的吗？】
越来越多的手臂缠上了方大同的身体。
他听见了在那深渊尽头，有什么撕心裂肺的咆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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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冰棺里，让船运回去埋了吧。”家主坐在楼梯上，看着打开了地狱之门的大堂，“跟了卡里欧家这么久，不把葬礼办好也不够意思。”
“遵命。”
两名卫士抬着大炼金术士的尸体，默默离场。
卫士长指了指被堵在墙角大哭大闹的小女孩：“还有，克雷泽的女儿……”
“混蛋！都给我下地狱吧！谁是你们亲人了……放开我！！我要你们去给爸爸还有大同陪葬！！”
几名卫士抓住她的四肢，轻有力的手掌勒住她细小的胳膊。一名卫士被她的牙齿咬得大叫，失手一巴掌打了上去。
“嗯，吃点苦头才会听话。能教育就教育吧，实在不行就把她的脑子给改写一下，”家主摇摇头，“成年了就嫁给某位领主。只能物尽其用到这个程度了。”
“不需要做善后工作吗？比如情报封锁之类的？”
“不需要，这项禁咒的效果是【开门】，换言之就是将祭品们的人生献祭给了贤者之石，”家主摆了摆手，“尽管还会在这比利牛斯山的风暴中心残留下痕迹，可山脉以外的世界中，他们的痕迹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虽然不太懂，但卫士长也只好点头。
“奇怪，”家主的表情难看起来，“过了这么久，【门】怎么还没有关上？难道出了什么差错？”
他从台阶上起身，走到地狱之门的边缘。
深处有鬼神哭嚎，影子与血肉映在红色的火光中，谁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
家主突然觉得有些眩晕，一下子站立不稳。低下头去方才发觉，不知何时心脏竟被深渊中卷来的银色锁链洞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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