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过去的事。他裹着破碎的麻布,走在同样的地方,目标是摆脱追杀、回到他的秘密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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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眼瞳的年轻人背着铁黑色的长剑【观星者】,有些艰难地走在山路上。
他扔去了手杖,扶着那些红土垒成的山壁,朝着两座墓碑走去。
一座墓碑属于老院长,另一座墓碑属于叫做老K的异国人。
男人坐到老K的坟旁,用手抚摸着有些斑驳的石碑。
“啊……你也死了啊。”
他的语气有些哀伤。
“彼得森,我的老朋友。”
麻雀从树丛中腾起,落下几片叶子被风吹到苇草丛之上。
“上次见到你是多久呢?噢,我想起来了,在比利牛斯山的战争之后,你就回到了水晶棺之中,”占据着这个身体的灵魂叹了口气,“接着是过去了几百年来着?世纪之交的那年,在高加索山下的那座城市——瓦里索恩,对,瓦里索恩——”
他想了一会儿,但终究没想起来自己想说的话。
“对不起啊,在那座城市的山坡上,我们说好了一起去看烟花,但我最后食言了……”
“我的老朋友一个个都死去了,但我的仇人却还活得好好的。”
“亲爱的彼得森,我实在没想到你追随我的气息跑到了如此遥远的地方来——倒不如说是非常幸运,你并没有觉察到我所制造的子嗣。如果发现了我做的蠢事,你一定会和我反目成仇吧。没想到吧?真是黑色幽默,我们竟然在一个屋檐下待了那么久而不自知,真是最遥远的擦肩而过,对吧?”
年轻人拍了拍石碑。
“你还是老样子,像疯癫癫的傻子,拿着你的万花筒满世界乱跑——只是这样平淡的死亡完全配不上你啊,我的老朋友。”
“谁会想到你索性留在了这座城市,待在郊外的孤儿院里照顾这些可怜的小孩,然后安详地死在了这荒郊野岭?我亲爱的彼得森——你见证过两次炼金术战争,活了几百年,最后却如此不为人知地死去了,这群给你立碑的家伙,连你的本名都不知道……他们该不会真的以为你叫做老K吧?”
他的声音变得消沉而失落。
“不过这样也很好,是个崇高的结局。你自始至终都是个纯粹而崇高的人……没有时间来改变你,没有岁月来摧毁你,也没有过于苦难的路等着你去走……”
男人用他金色的眼瞳哀愁地望向远方的天空。
“真是对不起,我却变成了我最讨厌的那种人。你带着老人的皮囊死去了,可还是拥有一个少年般的灵魂;我带着这少年的皮囊来见你,这里面却装着一个过于老朽而恶臭的灵魂……”
他扶着墓碑坐起身,比了个再会的手势。
“彼得森,我的朋友,再会……再也不会。”
他离开墓地,一瘸一拐地在山路上走着。
随着苇草丛的消失,逐渐显露出了茂密的树林。
他穿过那茂密的树林,穿过荒废已久的梯田,穿过已经干涸的溪水之上的独木桥,背后背着的铁黑色长剑在沉睡中嗡鸣。
不知走了多久,他停在了荒芜的草地前。
在山坡上有颗大树的残骸,约莫是这几年被雷电给夺走了生命,现下只剩下了粗壮的死寂树干——但方大同记得,那里曾经应该有一颗茂密的参天大树,就如同他在比利牛斯山脚所看见的一样——
对啊,对啊,一切都应该和那里一样才对。就像艾娜·克雷泽在他的怀里呼唤他的名字一样,这颗大树下,艾娜·观星者也在他的怀里唤他。
真的,他明白,这一切早已不同,没有一滴水能回到曾经那一刻的河流;可喝醉又何尝不可呢?如果现实是如此令人心碎,为何不在酒中骗骗自己,那也何尝不可……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山坡间的空地间,在那空无一物的谷地里摸索着他所留下的东西。
在杂乱的石头中,他找到了熟悉的炼金阵。
一阵光影扭曲,记忆中的小楼被从维度的缝隙里释放,重新矗立于大地之上。
他扭开门把手,走进1997年修建的建筑中。一切都如同被某种力量所冻结,直到男人的到来,时间才恢复了流动。
他想起了叫做申天启的科学怪人,两人曾在这里度过了愉快的时光——申天启大概已经死了吧,否则这座建筑不会被冷落这么久。
男人轻轻按下大灯开关,幽暗的实验室明亮起来。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叹了口气。
“你等我很久了吧?”
灰色的猫从门外很畏缩地步入房中,接着幻化成一个人型。
“我做好了你所安排的事情。”潇潇表情凝重,“但我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比如?”有着许笙外表的男人淡淡地问道。
“比如我眼前的这一切喵……”潇潇打了个寒战,“这都是什么?”
实验室的两旁摆着大大小小的圆柱形玻璃罐,在那些玻璃罐之中,盛放着一些畸形的肉体——有些是怪物的骸骨,有些则是孩提的标本,有些则是器官的碎片。
无数个这样的玻璃罐堆在一起,奏着一曲死与新生的哀歌。
“啊,这个啊。这些都是制造失败的【子嗣】。”男人耸了耸肩,用指头敲打其中一个大号的玻璃罐,“很遗憾,由于这个工作开始的时候,申天启已经离开了。没人协助我的工作,这些失败品都是速度的代价。”
“我知道喵,可是——”
“我为什么要制造这些【子嗣】对吧?他们都是我残缺的克隆体,就连我自己都没法造出一个完美的复制,所以这一切有什么意义,你是想问这个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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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画面如同闪回的幻灯片般切换。金库事件中被击杀的中年人在短暂丧失生命迹象后回光返照,逃离了军方的封锁。当他强撑着逃亡大半个神州,回到瓦尔顿的小楼时,他的生命已如飘摇的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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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艰难地点了点头。
“其实你明白这是为什么。”
不,她情愿不明白。
“因为我明白自己可能会死,但我不想死……你还记得,那个凡尔纳·克雷泽吧?他把自己的灵魂塞进了艾娜·克雷泽的身体……我相信你一定没有忘记那个混蛋。那种能够将灵魂映射到另一个躯体上的技术……只能在父代与子代之间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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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开了研究室的灯,在那最深的地方,有个婴儿沉睡于玻璃罐的维生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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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尽力露出很温柔的笑容,但那笑容在潇潇看来和魔鬼无异。
“你这个……混蛋。”潇潇小声骂道,“你难道忘了艾娜……你难道忘了她?”
“很抱歉,最后我也成了那样的混蛋。我当然没忘记她,这样做也令我万分痛苦……但这是应该付出的牺牲与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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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想起了那个女孩。他哭了。但他最后还是启动了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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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许笙呢?许笙怎么办……他好歹也是你的子嗣!你就没有一点点怜悯喵?”
“这个躯体本就是我的容器,它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诞生。”男人走到另一个机器旁,检查仪表盘上的示数,“尽管计划里有些小小的偏差,但最后还是回到了轨道上,不是么?至少我在许笙消失之前给了他一个多么美好的梦,那梦里有他爱的人,有他爱的人;我给了他用以编织这些梦的力量,甚至让他自己成为了编织这个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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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着啰嗦,用残破的手指将电极插到自己身上合适的位置,那具即将毁灭的身体甚至感受不到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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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过你会给他一个很好的结局喵。”潇潇的目光寒冷起来,“你背叛了诺言。”
“难道没有吗?别忘记,他把自己折腾到只有一个月可活了。到时他会死得很痛苦,这个世界诞生以来所有的酷刑加诸于身,都无法描述被时间锁撕碎的剧痛。”男人冷冷地看着不听话的野猫,“而相较之下,作为一个碎片融化在无穷的海洋中,成为我的一部分,这难道不是他最好的结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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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嘶吼之中,他的身体消散为了灰烬。电流传导向玻璃罐中,维生液升腾起无数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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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望着他的眼神很复杂。
那眼神里有不舍,有愤恨,有犹豫,还有一丝决绝:“一定要这样喵?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和过去不一样了,”男人回过头来,金色的眼睛如同死寂的湖水,“所以,我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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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睁开了金色的眼睛,眼神如同死寂的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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