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的步调十分强势。她仗着和许笙差不多高的身高还有更加丰富的经验，硬是掌握了本来属于男方的主动权。
萨克斯吹出的曲子换了一首又一首，最后换成了《加州旅馆》。
“你怎么这么熟练啊。”薇拉小声问道。
废话。
她接着问：“和别人跳过吗？”
和艾娜·观星者女士已经不知道跳过多少次了。
倒是这家伙，熟练到让人不敢相信。
从这一点可以推测中，她曾经使用大家闺秀的身份生活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她牵手时有意无意间总会把手臂的姿势调整到最标准的角度，没有长时间的训练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啊，这种程度也很正常，”她引导着许笙向前迈步，“毕竟你是方大同的儿子嘛。”
“……”许笙有些沉默。
“怎么了？”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两人在有些喧闹中的空地中迈着潇洒的舞步，从那一对对的舞者之中穿过。
“自从知道我有一个叫做方大同的可恶老爸后，每一个人好像都在拿我和方大同做比较。”许笙搂住薇拉的腰，向斜后方退一步，“每个人都在我耳边不停地说着方大同方大同……无论我做什么，他们都会说，这也是方大同的儿子应该做到的。”
他凝视着薇拉湖泊般的眼瞳，舞步逐渐迟缓下来。
“我……是方大同的替代品吗？”
又或者是一个方便的道具？
还是一个重要的筹码？
还是……什么呢？
“你……”薇拉有些说不上话。
一阵风吹来，将她吹在肩后的米色长发吹散。
许笙轻轻松开了薇拉的手，抬头看着星辰暗淡的天空。
“我到底是谁呢？”他喃喃自语，“大家需要我是谁呢？”
我是谁呢？
你们又希望我去做谁？
做炼金学会忠实的狗，做什么救世主，还是扮演父亲的虚假角色。
我到底应该去做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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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米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将两人护送到了接待所。
“如果有需求，请随时通知我。”他低头行礼，“二位的安全会得到保证的，我们会确保不走露一点风声。”
房间不大，在有些陈旧的波斯样式地毯上摆放着两张单人床。
许笙拖着疲倦的身体缩到了床上，他那早已是一团浆糊的脑子此刻呼喊着对于休息的渴望。
奇怪，没当他的感情快要冲破闸值时，身体内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总能找回一点存在感，甚至能让这具理论上不需要睡眠的身体产生昏沉的感觉。
嗯，好，既然他的脑子想要用睡觉来逃避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睡觉是比酒精更加完美的道具，在梦乡里人类可以忘却一切的烦恼开开心心地神游物外。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从卫生间中传来洗澡的水声。
他睁开朦胧的眼睛，望着毛玻璃里那美丽的影子，柔和的黄色灯光把少女曼妙的曲线通通勾勒得一清二楚。
多么令人怜爱的家伙。
他疲倦地闭上眼睛，听着水在肌肤上弹起的声音，不自觉地想象着那幅过于梦幻的画面。
水会停留在哪个部位呢，然后怎样流下去。
真可惜呢，这孩子一心只想着她的父亲。
不过这样不也挺好吗。
他的大脑再次变成一团浆糊，然后启动了休眠状态。
不知多久，缓缓的水流声也停了下来，女孩披着浴巾从淋浴室中踩着一个个水印走出。
啊拜托了小声一点，我真的困了。
我想睡到死，睡到这世界上再也没人记得方大同，也没有人记得许笙。
就像挣脱线的风筝一样，在空中自由飞翔，然后一头栽进深渊中死掉，也挺好呢。
怎么也挺好，无论如何都没关系，只要别再来烦我。
薇拉似乎看了许笙很久，然后才回到了床上。
真安静啊。
他的眼前闪过转瞬即逝的影子，那些怪异的图景映在世界的穹顶之中，从苏美尔人到古埃及，再到一个乐师敲响商周的编钟，那声音久久萦绕不肯散去，仿佛留恋这世界。
死者从他的身旁默默走过，从来时的大门一起走向镜子的世界。
他们的脸庞在铜镜之中被一双手揉在一起，里面露出的赫然正是许笙的脸庞。
“啊！！！！！”
许笙猛地从梦中惊醒，与此同时，从窗外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橘黄色的火焰裹挟着高速飞行的玻璃碎片朝房间中冲来——
时间停止了。
橘黄色的火焰连带空气中的震荡波，还有玻璃碎片，全部都静止在了原地。
“跟我走。”
薇拉穿着睡裙，拉住许笙的手往门外跑去。
走廊中的吊灯保持着摇晃到一半的姿态，撞破了天花板精美的墙纸。拐角处茶几上的水杯滞留在半空中，里面的水在下一秒钟就会全部撒到地上。
“喂喂，我们——”
“我们行走在时间静止的世界里对吧，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薇拉捂住胸口咳了两声，“但这是因为世界回应了我的愿望呢。”
“回应愿望？”许笙被拉着一边跑一边问。
“因为我是【时间的女儿】啊。”薇拉光着脚踹开消防门，却发现前面已经是一片火海，“虽然听起来十分任性，但只要我向世界祈祷，世界就会回应我的愿望。”
也就是说，母龙同学许下了愿望，而世界将会以一切可能的方式来帮助她来实现。
——换言之，她的能力正是【改写世界】。
“消防通道已经没法用了。”
薇拉焦躁地抓着头发，世界好像震颤了一下，一切都开始缓缓流动，走道之中的碎屑缓缓地朝着预定的目的地射去。
“啊啊啊痛死了啊……”
一块小石头轻轻接触到了许笙的手臂关节，可以推断它仍然保持了现实世界中的动量。
薇拉抄起一只椅子，往窗户砸去。
窗外到处都是飞散的抛射物还有碎片，看起来就像组成了一条完美的楼梯。
它以一条优雅的曲线打破了窗户，在玻璃碎屑中从五楼大概降落到二楼的位置，然后就开始无比缓慢地下坠，看起来似乎停在了半空中。
“看到那些正在下坠的水泥板和钢筋了吗？”薇拉爬上窗户，“我们踩着它们跳下去。”
那真是不讲一点道理。
这完全不遵守物理定律吧。
“我可是时间的女儿啊。”薇拉拉着许笙的手往外跳去，“世界会回应我的！”
在跳出去的那一瞬间，薇拉手上的绷带开始燃烧，绿色的光芒爬满了龙甲上的矩阵。
许笙这才突然想起来，这女人在学生档案上的注册超能力似乎是【念动力】，仔细回想肯定也是用炼金术伪装的吧。
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住了他们下坠的力道，让他们的降落平缓下来。
在西方的天空中，巨大的机械六翼天使正挥舞着翅膀，无数的十字光芒滞留在天空中，会把一切阻碍它们的东西都洞穿然后烧成灰烬。
南亚次大陆的天空，此刻属于天使。
那只怪物在天空中掩盖了星辰，用毁灭让一切都黯淡无光。
屠杀已经开始了，目标是叛逆者们，不小心碾死路边小草不过是再轻微不过的小小代价，是为了正义理应支付的酬金——大天使之殿绝不是什么神权政府，也不是什么民主政府，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军国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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