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才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时辰，此时也已经没有几位还未上场了。
似乎是有人刻意安排，现今也只有陆士逊和顾恒两个被孤立分别在台后分开坐着。
萧季达挥毫泼墨，一纸书法 ——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引得场内议论纷纷，不单单是一手好字，还有这一份男子痴情引起了不少女子的兴趣。
而卫仲卿淡然随笔，一纸墨画展洛阳山水，亦真亦幻引人入胜，配上他一身黑白长袍，确乎让一些女子有了几分画中人心上人的错觉。
二人以各自相貌与才情，将现场的气氛几乎捧到了之前未有的地步。
“江东陆家，陆士逊！”负责唱名的男官接着传诵道。
原先若有若无的讨论与氛围悄无声息间发生了转变，一切似乎随着陆谦起身抱着长琴缓缓走入台前而变得又些平静。
坐在一方赏台最高处的姬沐瑶单手撑着脑袋，她在顾恒到了此地之时就接到了消息，听说他今天居然是佩剑而来，倒是有些意思。
先前的那些展才看的她确实有些无聊，奈何总有些进言或者书卷递上来，夸赞某位男子如何出色，想试探试探自己的态度。
挥手让传报觐见的男官退下，姬沐瑶视线往下看去，现在居于台下的这陆家陆谦不单单背靠江东陆家这等庞然大物，而且名声在外号称谪仙。
今天她到此的根本目的便是来履行望江楼的约定，因此顾恒在她的授意之下被安排在了最后，但是现在看来这陆谦确乎就是今天的头牌。
姬沐瑶也不知道如此做会不会给顾恒压力，但既然顾恒曾信誓旦旦的保证，那么想必陆谦的光彩最后也只会变成顾恒的背景。
陆谦将琴摆在面前，随即席地而坐。他的一举一动很慢，配上他的气质，却是有些惹人遐想。
缓缓用手轻勾琴弦，随后慢慢弹奏，恰似绵绵秋雨，细缓而不绝。
顾恒立在远处看着陆谦，他看不到陆谦的神情，但是顾恒却听得出音色里的感觉。
那种秋风过境，万物枯槁的凄凉，夹杂着孑然一身无所无依的悲切。
“这当真是谪仙人，而非天涯沦落人吗？”顾恒看着动作愈发迅捷的陆谦只能如此想到。
从轻缓到急促，而后又到愈发消沉，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陆谦的最后一响，伴着长长的余音。
“不世出的谪仙公子，这就是是凡间不该有的绝色才情吗？”“这便是谪仙人之姿吗，处于凡尘的无奈与寂寞。”
在一阵寂静之后，全场爆发出猛烈的讨论，和演奏开始时的满堂压抑如同两极反转。
而陆谦仿佛没有任何感觉，起身朝姬沐瑶的方向行了一礼，随后就打算抱起琴离开。
“你的乐曲很不错。”一个女子从赏台走下来，淡淡地说了一句。只此一句，却又掀起了又一阵声浪。
陆谦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顾恒在远处看着，却觉着有些眼熟。
“或许，那位是？“顾恒朝男官指了指不远处转身离开的女子问道。
“那位，那位是陛下身边近臣兼护卫，姜晴岚。”男官尽责的回复道：“接下来就是您了，顾公子。”
“姜晴岚？望江楼的那个护卫好像也叫姜晴岚吧，这是重名吗？那姜沐瑶说自己是姜家人，那姜晴岚如果真是同一人。那姜沐瑶可以让姜晴岚毕恭毕敬又如此听命于她，莫非…”
顾恒听到男官的答复突然有些脊背发凉，他不由得的开始推敲姬沐瑶的身份。
但容不得顾恒多想，陆谦抱着长琴从顾恒一旁擦身而过，顾恒目光微侧随后依旧低头朝前迈去。
“洛阳顾家，顾长青！”
白衬青袍，齐腰墨发，三尺青锋。顾恒一踏上台前，一身气质与陆谦就形成鲜明的对比。
说实话，周王朝两百年余年，未曾见过如此奇特的场面。
该如何去形容呢，此刻或许也只有这么一句话 —— 翩翩白衣云端客，瞳凝秋水剑流星。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顾恒也看到不远处朝自己挥手的顾梦筠与顾秋竹，不由得微微一笑。
不论什么设计或是麻烦，自己都已经站在这里了。既如此，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他将手放在剑柄之上，仿若在等着什么，正午的烈阳照在顾恒身上，他却一动不动。
人群经历了陆谦的演奏后，对顾恒的最后出现自然抱着极大的期待。
但顾恒犹如石像般的沉默与站立让他们又些不耐烦，已经有了让顾恒下去的碎语。
忽得，一丝此前未曾有过的微风轻拂而过。也好像就是在等这一刻，顾恒右手轻动。
他身型如燕舞于台前，三尺青锋陡然出鞘，这一刻他似乎与在自家宅院中截然不同。
微风徐来，剑如游龙穿梭，行游其身；淡云遮阳，却又银光乍起，如同日落大地。
顾恒舞着，台上的他身边好似闪过些许剑影似又带着银辉乍现，好像忘却了手上的酸麻与手臂的微颤。
虽说是长剑如芒气顶长虹的气势，但却丝毫没有影响他温润如玉的那份气质。
伴着浮云飘远，烈阳重现，顾恒的剑舞似乎也到了尾声。
随着阳光重现照在顾恒的身上，他紧握手中长剑直指上天，之后挽了个剑花，轻轻入鞘。
与陆谦曲后的反应完全不同，在顾恒收剑后，全场没有一丝声响，寂静如斯。
顾恒抬手擦去眉间的两三点汗珠，目光紧盯着赏台的方向，行了一礼。
从未有过之举，古往今来开天下男子之先河，这是全场寂静之缘由。
这一份独特的剑舞，在这样一个独特的场合，一展在场所有人从未见过的男子之美。
无法感知到气，无法凝练修为的男子，怎么会去尝试学剑呢。
而这一份独特的御剑起舞，不单单是顾恒舞姿的优雅，还有一份众人从未见过的男子的阳刚之气。
都说男子阴柔之美，在顾恒之前的陆谦几乎就是这样的完美例子。但顾恒却以一种截然不同的形象，深深印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好！好！”就在这时，台上赏台一个女声发出的赞叹打破了微妙的气氛。
这声音顾恒很熟悉，当然也记得很清楚。望江楼上与他订立约定之人，姜沐瑶。
不，或许应该用她真正的名字来称呼她 —— 大周天启女帝 姬沐瑶。
顾恒的目光未曾移开，那张依旧挂着微笑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唯一不同的只是身上不再是那一袭红裙，而是帝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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